<p class="ql-block"> 《抱着“大白鹅”的老人》</p><p class="ql-block"> 文/华九红</p><p class="ql-block">“奶奶,快看,大白鹅!大白鹅!”循着孙女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一只形态逼真的布偶大白鹅,趴在一位满头白发、步履蹒跚的老人肩上。</p><p class="ql-block"> 咦,这不是王阿姨吗?天天牵着一条小白狗的她咋换了个大白鹅呢?正纳闷着,忽听见几个女人在窃窃私语:“这个老太怕是老年痴呆了吧”!</p><p class="ql-block"> 我心里一阵悸动,赶紧牵着孙女的手,快步走到王阿姨身边,试图引起她的注意。然而,她对周围的一切竟毫无感知。目送王阿姨远去的背影,那些与王阿姨相识的点点滴滴,宛在昨日,温馨再现。</p><p class="ql-block"> 认识王阿姨快三十年了。那时,我们在菜市场门口开家电维修铺,她的爱人老张在长风税务所工作,每天负责收取市场个体工商户的税收,因为我爱人去过他们家修过几次电器,一来二去便熟悉了起来。王阿姨是个知性女人,举手投足优雅端庄,讲话声音也是糯糯软软的,让人入眼又入心。她到市场买菜,总爱来我店里唠嗑几句。她告诉我,她娘家人都在我们兴化城里,听到我们一口的家乡话,感到十分的亲切。她看见我爱人总是爱叫“胖胖”,看见我则是“华子长华子短的”,这让背井离乡的我们也倍感温暖。</p><p class="ql-block"> 几年后,老张病退,因为同住一个小区,我每天下班回家总是看见拄着拐杖的老张被王阿姨牵着手在小区里遛达。夕阳下,两个被拉长的身影,写满了岁月的沧桑和相濡以沫的一世情长。</p><p class="ql-block"> 有一日,我在小区遇到了王阿姨,多日不见,见她神情憔悴。我问她今天咋一个人呢?哪知王阿姨未语先嗯,她眼泪汪汪地告诉我,张叔走了。我震惊又难过,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旁边几个阿姨见状,纷纷安慰王阿姨:不要伤心了,保重自己,这些年,你对得起他了。</p><p class="ql-block"> 后来,再碰到王阿姨时,总见她孤孤单单地牵着一条小白狗在外面遛达,每次看见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华子华子的叫着。时间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过着,我们从青年走向了中年,而王阿姨也从中年步入了老年。记不清从哪天起,王阿姨遇见我再也不华子华子的喊了,而是朝我点头笑笑,仿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王阿姨抱着大白鹅坐在小花园里晒太阳,我走上前去问她是否认得我,她笑着摇了摇头说:“面熟,就是一下子想不起来呀”。我问她狗哪去了?她悠悠地告诉我,陪伴她多年的狗,在她一次去医院看病的路上趴下了,再也没能爬起来,送宠物医院抢救,人家说心衰救不活了。她伤心又失落,说老张走后,日夜陪伴她的都是这条狗狗。儿子想再买条狗送她,她坚决不肯,她说,我走在狗前面,狗要伤心,狗走在我前面,我又要伤心。我问她这么大年纪了为何不随子女一起住?她说,儿子女儿都有大房子,条件都好,早就让她搬过去住了,可她不想离开老房子,住这儿几十年了,习惯了。我问她吃饭咋弄?她说,吃饭社区食堂会送上门。我又问她,怎么抱着个大白鹅?她告诉我,这只大白鹅是她九十岁生日时外孙女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白天抱着它兜,晚上抱着她睡,有什么话都和它讲。她还说,大白鹅很调皮,有时嫌她啰嗦,会把头歪到一边不理她。</p><p class="ql-block"> 夕阳的余晖洒在王阿姨和她怀中的大白鹅身上,仿佛为她们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她的眼神虽然有些迷离,但嘴角却挂着淡淡的微笑,仿佛在与大白鹅分享着某种只有她们才懂的温馨秘密。岁月在她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却也赋予了她一种超然的宁静与从容。她的坚持,她的爱与失落,都化作了那抹夕阳下的微笑。或许,她已不再记得过往的种种,但她依然用自己的方式,温柔地拥抱着这个世界。</p><p class="ql-block"> 愿每一个孤独的灵魂,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大白鹅”,在岁月的长河中,静静地、温暖地走下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