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星辰正闪烁

王大宁

——实验室里的精灵

作者：周广仁

波尔图，伊比利亚半岛上的明珠，葡萄牙美丽的海滨城市。闻名国内外的农业研究院就坐落在那片色调鲜明的现代化建筑群中，在宽敞明亮的图书馆里，约瑟·路易斯博士正翻阅着英国皇家化学会出版的分析化学文摘集第50卷，突然他眼前一亮，“自控电热消化——原子吸收测定食品中多种衡量元素”这篇文章像一块强磁铁，把他的视线紧紧的吸住了。长期以来，对样品的前处理技术像一个巨大的魔团，困扰着分析测试领域里的人们，而这篇文章却在研究这个重大课题上，有了突破性进展。

科学是无国界的，尊重事实的科学家最讲究实际。约瑟·路易斯兴奋的找来信纸，他立即给文章的作者——中国长春，吉林进出口商品检验局王大宁先生写信，请求进一步索取有关的资料。

此刻在地球的东半部，午夜的星辰正闪烁，这位王大宁趴在实验室的桌子上，疲惫地睡着了。白色瓷缸里，他刚刚泡过的华丰牌方便面还在冒着缕缕热气。他有多少个夜晚是在实验室里度过的，。也许只有星星月亮知道。

吉林省进口钢材量激增500吨、700吨、900吨，一批又一批从异国的土地上运抵。王大宁被抽去搞金属材料的化学分析。钢材早一天使用，就早一天产生效益。但外国货乃至那些洋人也并非向我们一些同胞想象的那样完美、那么守信。质量、数量、规格等方面占合同不符的现象，也常常出现。那些天经常停电，为了使进口物资尽快转为生产力，也为了维护国家合法的经济效益，他晚上下班不回家，在实验室里忙活着配置药液，刷洗试瓶。然后守着一根红蜡烛，静静地等着普罗米修斯的降临，经常是到了半夜11 、2点方见光明，然后立即开始检测分析。

这些，是一个商检工作者的日常。

对俄罗斯出口早熟土豆，傍晚下班前，一个个硕大光洁的出口土豆样品，带着丰收的喜悦摆在了他的面前，“大宁，天亮就要发运，今晚这些土豆的重金属检测项目能不能全做完了？”“能。”他披着晚秋的冷凝，钻进了因晚间停止供暖而显得冷冰冰的实验室里，可心里却像揣着一团火。这是恢复对输苏出口后的第一批土豆，国家信誉，不容忽视呀。接下来的检验中，发现一批土豆汞含量超出合同限量几倍。为确保检验结果的准确，他反复做了几遍，测出的数据都一样，当即，他打长途电话给在收货现场等待检验结果的商检人员，这批土豆就被扣留了，维护了国家的出口信誉。

当样品在试管里反应结束之后，用现代分析仪器检测一种元素，几分钟就完成了，而大量的实验时间是消耗在样品的前处理上。这是分析测试领域里人们共同关心的一直在研究的世界性的重大课题，王大宁和他的同伴们也啃上了这块硬骨头。白天他们一起干，晚上他把别人动员走，自己一个人留在实验室里做湿法消化测试。当实验样品快烧干时，为了使其消化得更彻底，他赶紧往试管里加高度酸。“彭！”像被点燃的爆竹一样，反应物从试管里迸溅出来，样品爆炸了。连同的刚加进的酸液稀乎乎的从试管里迸射出来，手上、脸上、衣服上到处都是。在这静静的夜晚，在形单影孤的实验室里，这爆炸声可真响。弄得他心里直扑腾，头胀的好疼好疼，眼睛熬得通红通红，什么东西在眼前都像是在晃动。为了观察处理一个样品的全过程变化，他在实验室里已经连续的工作了两天两夜。

王大宁总往实验室里钻，似乎没有比那更好的去处，没有比这化学元素更迷人的东西了，有人感到奇怪，都下班了，他在实验室里鼓捣什么呢？说怪，他也确实有些怪，冬天天再冷，他也不戴帽子，眼睛近视580度，却不配戴眼镜，上班的路上那么远，全是用步量，从不骑自行车，他性格执拗，而且太富有挑战性。

日本武库川女子大学教授石井裕子博士认为有机氨在燃烧过程中，能产生还原性气氛，可增加测铝的灵敏度。王大宁带领他的同伴，对此进行验证，试过了多种有机氨，全不见增加灵敏度。深入研究，才发现必须有负电离子参与才能增加灵敏度，。他们的这一成果公布后，很快就被《吉林大学自然科学学报》《光谱学与光谱分析》和英国分析化学文摘（Analytical Abstracts）所刊用。

王大宁翻阅国外文献时，看到德国学者古藤曼说，他做原子吸收光谱法测汞实验时，忘了加还原剂，但仍然产生汞的吸收信号。因此他推论，这是由于紫外光照射后分解为原子弹汞的。

在一次对出口肉食中汞的分析实验中，王大宁也曾发现过这种现象，他问过许多人，查阅了许多资料，都不得其解。但对这个日耳曼人的推论，他还不能苟同。

他选了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把实验室门窗以及凡发光的部位全部遮严，并关闭屋内所有的灯，经过反复测试，发现如果从开始就不加还原剂，即使有紫外光照射，也不会产生正常的汞信号。进一步实验找到了症结，原来是加入过汞还原剂的试瓶，虽然经过冲洗，仍然有微量还原剂存在所造成的。科学的假设和发现是颇费周折的，但一经证实，其中奥秘竟然如此简单。这一成果，仍然引起了国内外学术界的注意。

在测定出口人参可乐及抗癌药物有机锗中硅时，磷酸出现了严重干扰。一位叫罗瓦的美国人撰文说，他在测试工业锅炉废水中硅时，也曾出现过这种现象，他用硝酸钙做基改剂解决了。它进而推论，凡测硅中磷酸出现严重干扰，加钙都可以解决。王大宁对此加以验证，否定了这位美国人的论证中不合理部分，并写出》光控石墨炉原子吸收法测定矿泉水中衡量硅〉的科研论文，1990年3月，在美国纽约召开的第41届匹兹堡国际分析化学与应用光谱学会议上，这篇论文被录用。

每当外国人科研的推论，在他富有挑战性的探究面前，像纸糊的门经不住推敲时，他便会感到极大的满足——知识上的满足，探究到新的奥秘的满足，实践升华后的满足。那天，当他用实验推翻了美国人罗瓦的推论时，已是深夜11点多了，万籁俱静，整个城市都睡着了，十几里长街上几乎空无一人。他踏着融融的月光，兴奋地边往家走边哼着歌。天上的月亮圆圆的，他想，谁说外国的月亮就比中国的圆！

这些年，他有意同自己作对，把本来轻松愉快的工作，搞得紧紧张张。当今一些人心迷意醉的跳舞、玩麻将，他全不会。他总爱钻他的实验室或是到资料室里翻阅国内外科技书籍，他把自己当成了永动机。他坚信有一份耕耘，就会有一份收获。这几年事业上的玫瑰花也确实在不断地向他绽开笑容。

1988年以来，由他执笔或与别人合作在全国性杂志上发表的科技论文21篇，有7篇被国际性会议所录用，有11篇在国内学术会议上交流，有两篇获奖，作为课题负责人有六项科研成果通过国家商检局的鉴定，其中有三项获得国家经贸部科技进步奖。先后被吸收或聘用为《中国化学会》会员，《长春市星期日工程师协会》理事，《光谱实验室》杂志编委。1991年初，一本鲜红鲜红的高级工程师证书送到他的手中。捧着证书，当时他真有些激动，在人才济济的全国商检系统中，他成了全国年龄最小的高级知识分子。今年初，他又担任了副处长职务。

当荣誉、地位、成果像春天里浪漫的鲜花纷至沓来，他依然与实验室保持着深深的恋情。他感到每天生活得很充实，很有意义。唯一感到不安的是对妻子、儿子、父母感情上的欠缺。

这些年他没黑没白的在单位忙，很少顾及家。儿子亮亮扁桃体经常发炎，三天两头就犯，大都是爱人抱着孩子去医院。孩子送幼儿园时，凡是晚上他去接时，园里常常就剩下亮亮一个了。有多少次，入冬后家里没来暖气，他夜里从实验室回到家，爱人和孩子都睡了，屋子里冷冰冰的，好冷清哟。为此，爱人常常向他发出抱怨。1987年，父母离休后到了深圳，随后妹妹、弟弟也去了，全家只有他一个人没去。妹妹在长春当大学教师，每月工资1000多元，而到了那里，当了合资企业的车间主任，工资增加了十倍多，去年挣了4.5万，现在都买小汽车了。相比之下，他经济上显得十分窘迫，家里的那台录像机还是弟弟送给的，时不时地父母还要给他一些补贴。当初与他一起分到商检局的有三人，另两位都向经商大潮冲浪去了，而他依然其乐悠悠地埋头工作在他的实验室里，父母想他，多次动员他调到深圳，弟弟、妹妹、同学、朋友也都说，像他这样的人才在深圳谁都愿意要。说句实在话，他不怕那里的竞争，他相信自己的实力，可他就是不肯去，他忘不了他的初衷。在吉林大学化学系读书时，他在报上看到了天津商检局一位商检人员的先进事迹，他受到了很深的感染。他是从那篇报道知道商检的，为进出口商品检验把关，这是一种多么庄严而自豪的职业呀。1981年他大学毕业时，他填报的第一志愿就是商检，并且如愿了。这些年，每当他在领导的支持和同志们的协助下，在铺满鲜花的事业途中大步前进时，他更难忘商检情。

附录: 当年与作者的通信

广仁:

很感激你对我的帮助，这几年来我不断遇到一些意外的帮助、用古语讲，有贵人相助。真真友情恐难以回报，心里感到很不安。好在来日方长。不知怎样，见你总有一见如故的感觉。

稿子看了，第4页中间一段，重写了，你再顺溜顺溜。第7页和第10页结尾处又补充了点，看看有用没有？这次去郑卅开会,我在大会上发了言。有份发言稿，也给你传过去，稿子我写的像讲用稿，有些事看看对你是否有用。另外、老同志，领导的帮助，同志们的齐心协力，用不用说说，我拿不定主意，由你定夺吧。

需要时，电话约我过去。

大宁

5.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