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怀念

老笨

（注：爸和妈指的是公公和婆婆——孩子的爷爷和奶奶）

每次走到大哥（孩子的大伯）家靠大门的那一间偏房，我的鼻子便会一酸，不自觉地，眼泪就溢满了眼眶……

爸，您住的这一间屋依然如常，而您却已不再。

每次上班都会路过一大片麦地 ，我知道爸在那儿。我会一天又一天地看向座落处 ，爸，爸，对不起；爸，您还好吗；爸，您找到妈了吗？……

日子在忙碌中匆匆而过，一眨眼您已离开一月有余。偶尔，我会忘记您。偶尔，也会想起您。忘记您时 ，生活是平静的。想起您时 ，又是满脸的湿润。

爸，您的三个儿子二个儿媳都叫您：俺大 。只有我习惯对您的称呼：爸。

是的，叫您爸是值得的，因为您和妈一直待我如亲闺女，妈对我说过：我没有闺女 ，我不疼你疼谁。二十多年的时间您从未说过我什么，更不会训斥我。

记得那一年在石弓，我和您儿打了架，我不服输的性格拿起高跟鞋偷偷敲了他 ，血从他的头发缝里流了出来。而 事后您来到石弓，您训斥了他，并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声：该打。

也是那一年 ，我偷偷带着我不满二岁的孩子逃跑，在这一年后 ，您去湖南接我，我不愿再回安徽。

您走时我和我亲爸去送您 ，您从怀里拿出二百元给我，说不回安徽，这二百块路费就留下给孩子买些吃的。

　　后来 妈跟我说：”您爸去湖南回来后一直说你孝顺“。是的，虽然对您儿没有过多的感情和情绪，但，您是您。在湖南，在我亲爸亲妈的面前我还是应该一如既往地叫您爸。

爸，您有文化，能写能算，走南闯北也是村里响当当的人。民兵营长，会计。您在时曾许多次乐呵呵向我们吹嘘您的人生事迹和您的算盘精妙拨法。为此，您儿曾在北京博物馆高价为您买了一个小巧轻便的算盘 ，也是为了让您练练手指的灵活性。尽管您嘴上说”不中用了” ，但那欢喜之情是藏不住的。

爸，您是乐天派 ，唯一的缺点就是您懒 ，太懒了。没有什么爱好，最喜欢的就是睡觉和喝上一点点。八十年来连饭都不会煮。印象深刻的就是：妈让您煮饭 ，您把电饭锅的内胆拿出来 ，把米直接放进没有内胆的锅里。（还好，还没来得及放水）过了好长时间，我从外地回来 ，才把带着噼里啪啦声音的焦黑米粒倾倒出来。

　　爸，我说您性格开朗极好，我从未看到过您骂人发火。他们却说您脾气暴躁（年轻时）。是不是我到安徽时，您的年轻您暴躁的心情早早地走远了。因此，我印象中的您，一直温和，开朗，乐观。

爸，生活在这个家里，您从没有给我什么束缚，好像只要我想，您都不会反对。不管我聪明与否，不管我傻与不傻，憨与不憨，您好像从来没有在意过 这些，您只把我当成女儿，闺女。

清楚的记得您一次次地到镇上接我，开着您霸气的雅迪大电瓶车。而我，却连电动车都不会。好像我已经习惯，已经很适应很享受这样的生活方式。从哪里哪里回来，只要一个电话，没有嫌弃或是不耐，您一如既往地打包接送我。您的脊背，是能撑起风雨的可靠。

每次我出远门或者带着孩子回濉溪，您都会送我到大路上，看着我们上车。您身体健康时倘还好。而您身体出了问题后我就不让您出门送了。可您把这养成了一种习惯。

记得有一次天刚亮，我和孩子就来到路口等村里的小客车。风轻轻柔柔的，树顶上的小鸟在聚会唱歌比赛，就在我心情很美时，我发现了站在路旁的您，您的手不听使唤的抖呀抖……我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爸，以前的您高大健康。而此时此刻 ，您已白发苍苍，这怎不让我心酸酸。

　　那一年我辞了工作，从北京回来后就和您们住一块了，还是住的久子（您小儿）家。那一年，我鼓起勇气想学电动车，您把您的雅迪推出来，这车身看着大，有点猛。我给自己鼓劲儿，反正脚能撑到地上，也没什么好害怕的。您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指导我，没想，五分钟不到我就驾轻就熟了。为了巩固车技，我高兴地骑着它从村庄到田野，开心地撒欢了一圈又一圈。

这一年，我们度过了幸福平安的日子。

　　后来，我带着女儿西西租住在城里。也是这一年我拿了驾驶证。

爸，要是您还在，您还健健康康的和村里多数的老头一样，能遛遛狗，下下棋，劈劈柴，钓钓鱼那该多好，我就可以在不久后的某天，买辆廉价的车带着您四处兜兜风。

爸，您走了，您的音容笑貌还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还在记忆里，在心中温暖着我。

三个月前，我下班后去看您，来到您的床榻前，看您消瘦沉睡不起，历历往事在我的脑子里就像放电影一样，一幕幕一幕幕，如潮水般涌向我。我眼眶酸涩，我想唤醒您，高声地叫着：爸，爸——

您终于睁开了眼睛，却是那么的无神！您无助地看过来。我心里刺痛。

“爸，您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

“我是谁？”

“你是格姣。”

我欣喜于您还认得我，高兴的像个小孩一样。

　　爸，那些日子 ，您已经头脑不清，可，我至少两次偷偷去看您，您甚至不识您儿了，您却听得见识得清我的声音，也许，您已习惯我的大嗓门。

再回到二个月前，那时的您已病的十分糊涂。我再试图唤醒您，您明明说了一声知道我是谁，却叫成了家里人的另一个名字。

爸，您走了，这样也好，以后您再没有难受，没有疼痛。在另一个世界里，妈会把您照顾得很好。您应该是知足的，在您生病很难行动的几年里，您的三个儿子身体力行尽心尽力地照顾着您。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回忆起您时勉强问心无愧。

泪水此时又悄然滑落了。

　　怀念如同一阵风，不经意间吹过我内心的各个角落。爸，很怀念那些与您还有妈在一起度过的时光，那些零零碎碎，点点滴滴让我的心中充满了阳光，温暖和感动。您的笑容还明晃晃地在我的眼前，您爽朗的声音也还回荡在我耳旁；您一边喝着啤酒🍺，一边拿起一个变蛋或半根黄瓜🥒，或半瓣洋葱， 那简单快乐满足的样子早已经定格在我的记忆里。

爸，您健康的样子和您走时那苍白消瘦的样子总是交替着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它们形成鲜明的对比。前者充满温暖的回忆，后者给了我无法言喻的心痛和悲伤。

爸，我们在濉溪度过的一段平凡的时光，虽然短暂，但也成了我美好的回忆。

　　爸，您还记得我们在濉溪租住的日子吗？我让您帮妈洗头发，让您去学校门口给西西送东西，让您到学校参观学校的运动会，也是在那次运动会我为您拍了二张您人生里并不多见的照片。哈哈，照片里的您像个将军像个司令，很帅的，是不？

我让您去菜市场买菜，让您去倒垃圾。我多希望您也和城里的老头一样，吃了早饭就去公园参加聚会，和一群老头聊聊家常，聊聊国家大事。爸 ，您走南闯北的比城里的老头见识多了，可，您不想出门，在家里不想动。您和妈一样，背对着背躺床上，就等着我喊您们吃饭。

　　在那一段时间里，我不知道我是否患上了抑郁症：西西叛逆期，小的嗷嗷待哺，而您远在北京的儿子却时不时打电话总是训斥我。我生气，我委屈 ，才提议让您和妈回老家。当时妈还问我：“格姣，我和你爸可以不回去吗”？可我心意已决没有同意 ，这也成了我人生抹不去的，愈合不了的伤疤。

大哥和大姐来濉溪接您们，走时我跟您们说 ，等孩子会走路了我再把您们接来一块住。当时，大姐说的一句话很对，孩子会走路了会更忙更离不开。

回到老家没多久后，爸，您就摔伤了股骨骨折了。从此，您就闷闷不乐很少言语了。我后悔，很愧疚。要是在濉溪您或许还好好的。所以，这一件事成为了我迈不去的坎成为了我的痛。

爸，在您和妈离去时，我独自默默痛哭流涕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妈，对不起，对不起；爸，对不起。

在时间的长河中，我们无法挽回您们的离去，但可以珍藏您们给予我们的美好回忆。在怀念中默默泪流，也在怀念中汲取温暖。那些曾经与您们共度的时光，有时候的不和谐 ，也是生活给我们添加的佐料。

　　回忆的温暖留在心间，我在心底默默缅怀默默祈祷：爸，愿您和妈在天堂安息无忧，圆满的，无憾的。同时，您要和妈一起保佑您们的子孙后代健康 ，富足。平安，幸福。

2024年6月5日匆匆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