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掷骰子吗?下篇:量子论诠释

淡然

<p class="ql-block">我们重温双缝实验::电子通过双缝前,假如我们不去测量它的位置,它的波函数ψ严格按照方程发散出去,通过两条缝互相干涉。当我们试图在两条缝上装个仪器去探测它究竟通过了哪条缝,电子的波函数便坍缩了。电子凝聚成一点,按照ψ的概率随机选择了一条缝通过,干涉条纹一去不复返。</p> <p class="ql-block">按照哥本哈根解释,电子在没有观测的时候什么也不是,只有数学可以描述——波函数!不存在“电子”这个东西。当我们观测时,波函数坍缩,电子变成实在。这两种过程是如何转换的?又是什么触动了波函数这种剧烈的变化?</p> <p class="ql-block">1935年,薛定谔发表论文《量子力学的现状》。文中描述:想象有一种结构巧妙的精密装置,当原子衰变放出中子,它就激发一连串连锁反应,打破箱子里的毒气瓶,箱子里的猫就被毒死。根据哥本哈根解释,没有观测前,猫处在“又死又活”的叠加态,一旦观察,猫的波函数坍缩,猫非死即活。这就是闻名遐迩又令人费解的“薛定谔的猫”! </p> <p class="ql-block">波函数坍缩,这似乎是哥本哈根派的一个魔咒。有没有办法踢开 “观测者”避开“坍缩”?</p> <p class="ql-block">1954年,埃弗莱特“多世界理论”亮相。按照埃弗莱特的看法,波函数从未坍缩,只是世界和观测者本身进入了叠加状态。“多世界理论”因用词不当被忽略,成为 “20世纪隐藏得最深的秘密之一”。直至70年代,德威特重新发掘了他的多世界解释(MWI)并大力宣传,MWI才开始为人所知。如今,这种解释已经拥有大量支持者,坐稳哥本哈根解释之后的第二把交椅,并有后来者居上之势。</p> <p class="ql-block">MWI有何高见?它用一个波函数来表示整个宇宙的状态,但宇宙的整体态矢量实际上是许许多多子矢量的叠加。每一个子矢量都是在某个子世界中的投影,代表薛定谔方程一个可能的解。</p> <p class="ql-block">那么,生活中的我们为什么感觉不到别的世界?比如观测到活猫就无法同时观测到死猫。而微观领域的电子却似乎有特异功能,可以感觉来自“别的世界”的信息。比如不受观察的电子必定同时感受到了“左缝世界”和“右缝世界”,不然如何产生干涉呢?</p> <p class="ql-block">为了更好地理解量子态在宏观层面与微观层面的差别。我们假设有两个生活在简单平面世界的人,A生活在X轴,B生活在y轴。X轴和Y轴互相垂直,X轴和Y轴上没有投影。我们说这两个世界是正交的,不相干的。两个人对于对方所生活的世界是一无所知的。</p> <p class="ql-block">如果在二维平面里随便取两条直线作为“两个世界”,它们很有可能并不互相垂直,B世界仍然在A世界上有一个投影,这就给了A窥探B世界的机会(虽然是扭曲的)。对于这样两上世界来说,态矢量在它们之上的投影仍然是彼此关联,或者说“相干”,B和A在一定程度上仍旧能够互相“感觉”到对方。</p> <p class="ql-block">当我们谈论微观物体时,牵涉到的粒子数量极少,用以模拟它的希尔伯特空间维数相对比较低,它们仍然彼此相干。而一旦我们考虑宏观层面上的事件,比如用某仪器去测量,或者我们亲自去观测时,就引入了一个维数极高的希尔伯特空间。在这样一个高维空间中,两个“世界”互相正交,彼此失去了联系。这个过程叫“离析”或“退相干”,量子叠加态在宏观层面上的瓦解,正是退相干的直接后果。正因为此,“多世界理论”亦称为“平行宇宙理论”。</p> <p class="ql-block">还是用双缝实验作为例子。假如我们不观测,单单考虑电子本身的态矢量的话,涉及的变量是相对较少的,电子的“世界”是一个较低维的空间,MWI认为在双缝实验中必定存在着两个“世界”:左世界和右世界。两个世界并不是正交的,每个世界还能“感觉”到另外一个世界的投影。这两个世界彼此“相干”,电子能够同时感觉到双缝而自我干涉。</p> <p class="ql-block">当我们通过仪器观测电子究竟通过了哪个缝,我们谈论的是“我们发现了电子在左”这样的量子态。“知左”世界描述了电子、仪器和我们本身在内的总体状况,它涉及比单个电子多得多的变量。“知左”和“知右”世界的维度,要比“左”“右”世界维度高出N个数量级。在与环境发生纠缠后,两个世界戏剧性地变为基本正交而互不干涉。这便能够解释,在现实世界中我们一旦感知“电子在左”,就无法同时感知“电子在右”,因为这是两个退相干了的世界,它们已经失去了联系。</p> <p class="ql-block">MWI重新回归了经典的决定论:宇宙只有一个波函数,它按照薛定谔方程唯一确定地演化。电子不必靠骰子来决定到底穿过哪一条缝。它同时在两个世界中各穿过了一条缝,只不过,对于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力有限只看得见某一个世界的影子。在这个投影中,表现出随机性。</p> <p class="ql-block">哥本哈根那里,我们纠结于波函数坍缩;多宇宙那里,我们每时每刻都不停地被投影到无数的世界,那么究竟哪一个才算是真正的“我”呢?不管是哥本哈根还是MWI,都有令人困惑的叠加性。我们怀念之前的流金岁月:世界简单明了,一切都由严格的因果性来主宰。</p> <p class="ql-block">贝尔想要的正是一个确定的、客观的物理理论。假如我们的宇宙真如爱因斯坦梦想的那样,它应当具有怎样的性质呢?让我们重拾爱因斯坦昔日与玻尔论战时所提到的“EPR佯谬”。</p> <p class="ql-block">EPR实验:一个母粒子分裂成向相反方向飞开去的两个小粒子A和B。没有观察之前,量子派思想:它们的自旋处在不确定的叠加态中。而爱因斯坦则坚持从分离那一刻起,A和B的状态就是确定的。贝尔假定爱因斯坦是对的,推出∣PXZ-PZY∣≤1+PXY,这就是名垂千古的“贝尔不等式”。它被称为“科学中最深刻的发现”,它的出现是对宇宙终极命运的判决。</p> <p class="ql-block">PXY表示A粒子在X方向自旋为+,同时B粒子在Y方向自旋亦为+这两个事件的相关性,相关性是一种合作程度的体现。假如我们禁止宇宙中有超越光速的信号传播,那么理论上,当我们同时观察两个粒子时,它们之间无法交换任何信息,它们所能达到的最大协作程度仅仅限于经典世界所给出的极限,这个极限,就是我们用经典方法推导出来的贝尔不等式。</p> <p class="ql-block">如果世界是经典的,那么在EPR中贝尔不等式就必须得到满足,我们手中的这个神秘不等式成了判定宇宙最基本性质的试金石。令人欣慰的是,“EPR实验”具有实操性。</p> <p class="ql-block">阿斯派克特等人的实验报告于1982年12月发表在《物理评论快报》。爱因斯坦输了,实验结果和量子论的预言完全吻合。贝尔不等式这把双刃剑的确威力强大,但它斩断的不是量子论的光辉,而是反过来击碎了爱因斯坦所执着信守的那个梦想。</p> <p class="ql-block">时空倒转,1927年,第五届索尔维会议,德布罗意讲述了他的“导波”理论。他认为电子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粒子,但它有个时时伴随着它的波为它指引方向。量子效应表面上的随机性,是一些不可知的变量所造成的,这就是“隐变量理论”。</p> <p class="ql-block">还有把量子论看作纯统计的理论:它无法对单个系统作出任何预测,它所推导出的一切结果,都是一个统计上的概念!每一个预测,针对的都是“整个集合”,或者叫做“系综”,这就是“系综解释”。</p> <p class="ql-block">“薛定谔的猫”,现在我们可以作出如下解释:猫的确是又死又活,只不过在我们观测的时候“坍缩”了;有两只猫,它们在一个宇宙中活着,在另一个宇宙中死去;猫从未又死又活,它的死活由看不见的隐变量决定;单只猫的死活无意义,我们描述的是无穷只猫组成的“全集”。但仍有许多人不知足,还在开辟着新的道路。</p> <p class="ql-block">1986年,三位意大利物理学家开创了GRW理论:任何系统,不管是微观还是宏观,它们总是和环境发生着种种交流,为一些随机的过程所影响。不管坍缩前还是坍缩后,粒子的位置始终是一种不确定的分布,必须为高斯钟形曲线。所谓坍缩,只不过是从一个非常矮平的曲线变成一个非常尖锐的曲线罢了。GRW理论中,粒子只有“非常精确”“比较精确”“非常不精确”之类的区别。“绝大部分的你”在你所站的那个地方,而组成你的另外那“一小撮”却仍然弥漫在空间中,充斥着整个屋子,甚至一直延伸到宇宙的尽头。</p> <p class="ql-block">MWI里,当两个“世界”的维度变大,自由度增加时,它们就会变得更加“正交”,以至相互失去联系,即退相干。和MWI一样,两个系统的“历史”也会退相干,原因同样是自由度的增加,只不过在退相干历史(DH)解释中,自由度的增加意味着信息的省略。当我们计算两个粗略历史之间的干涉时,我们实际上就“遍历”了所有可能的精细历史之间的干涉,这些干涉往往相互抵消。事实上,历史越“粗略”,这种抵消就越干净。</p> <p class="ql-block">回到“薛定谔的猫”,一只猫有10的27次方个粒子,我们显然没法区分这10的27次方个粒子的每一种细微的不同状态,因此省略掉绝大部分信息,简单把它们分成“猫死”“猫活”两种。由于省略了大量信息,这两个极粗的历史也就彻底退相干了,我们只能感觉到其中的一种。</p> <p class="ql-block">关于量子世界,我们已经介绍了哥本哈根、多宇宙、隐变量、系综、GRW、退相干历史6条道路。量子力学作为20世纪物理史上最重要的成就之一,它的基本数学形式已经创立近百年,它在每一个领域内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和相对论一起成为支撑物理学的两大支柱。</p> <p class="ql-block">量子论,它深入固体物理,使我们对于固体机械和热性质的认识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打开了通向凝聚态物理这一崭新世界的大门。它介入电流的传导,使得对于半导体的研究成为可能,促成微电子学的建立。它驾临分子物理领域,成功地解释了化学键和轨道杂化,从而开创了量子化学学科。</p> <p class="ql-block">量子论的基本形式只是一个大的框架,它描述了单个粒子如何运动。但要描述在高能情况下,多粒子之间的相互作用时,我们就必定要涉及场的概念。如同当年普朗克把能量成功地量子化一样,把麦克斯韦的电磁场进行大刀阔斧的量子化,建立了量子场论。这一工作由狄拉克开始,经由约尔当、海森堡、泡利和维格纳发展,很快人们认识到:原来所有粒子都是弥漫在空间中的某种场。</p> <p class="ql-block">这些场有着不同的能量形态,当能量最低时,就是我们通常说的“真空”,因此,真空只不过是粒子的一种不同形态(基态)而已。任何粒子都可以从中被创造出来,也可以互相湮灭。狄拉克方程预言了“反物质”的存在,1932年,加州理工的安德森发现了最早的“反电子”。</p> <p class="ql-block">宇宙间有4种相互作用力,引力、电磁力、强相互作用和弱相互作用。物理学家想用“万能理论”把4种力统一,这需要把量子论和相对论结合在一起,创造一个量子引力理论。</p> <p class="ql-block">弦论描述粒子是一根一维的“弦”,如果弦论想要自圆其说,要求我们的时空是26维。1971年,施瓦茨和雷蒙等人合作,引入“超对称”思想,把原来的26维弦论简化为10维。本来在超弦中有无穷多种的对称性可供选择,但施瓦茨和格林发现,只有在极其有限的对称形态中,理论才能消除反常而得以自洽。</p> <p class="ql-block">“第一次超弦革命”思想:任何粒子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点,而是开放或者闭合的弦。当它们以不同的方式振动时,就分别对应自然界中的不同粒子(电子、光子,引力子……)。我们生活在一个10维的空间,但是有6个维度是紧紧蜷缩起来,我们平时觉察不到它,以致粗看上去宇宙只有4维:3维空间加1维时间。但如果把时空放大到“普朗克空间”的尺度上(大约10-33厘米),我们会发现,原本时空中的一个“点”,竟然是一个6维的“小球”。这6个蜷缩的维度不停地扰动,从而造成了全部的量子不确定性。</p> <p class="ql-block">第一次超弦革命,人们大浪淘沙,筛除掉了大量的可能的对称,却仍有5种超弦理论被保留了下来,每一种理论都采用10维时空。1995年,南加州大学召开的超弦年会上,威滕证明不同耦合常数的弦论在本质上是相同的。也就是说,存在着一个更为基本的理论,现有的5种超弦理论都是它在不同情况的极限。正如水和冰,仅是不同条件下的形态不同。5种超弦理论包容在一个统一的图像中,这个统一的理论被称为“M理论”。</p> <p class="ql-block">历史似乎在冥冥中峰回路转,兜了一个大圈后又回到100多年前,回到经典物理一统天下的场景中。当年的牛顿力学和麦克斯韦电磁论彼此相容,但它们毕竟是两个不同形式的理论,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庞大的经典帝国最多是一个结合得比较紧密的邦联。但这次不同,那个传说中的万能理论,它能够用同一个方程去描述宇宙间所有的现象,在所有领域,实现直接而有效的统治,这是实质意义上的彻底统一。</p> <p class="ql-block">不管是超弦还是M理论,它们都刚刚起步,路长且阻。虽艰辛,但超弦/M理论仍然取得了一定的成功,甚至得以解释黑洞熵的问题。M理论是“第二次超弦革命”的一部分,如今这次革命的硝烟已经散尽,超弦又进入了蛰伏期。或许将来会有第三次、第四次超弦革命,最终完成物理学的统一,但这是否能变成现实,至少在今天,我们还无法预言。</p> <p class="ql-block">纵观量子论的成长史,大量科学巨人参与其中,是整整一代精英共同促成了它的荣光。前途漫漫,我们仍然还要上下求索。这趟量子之旅带给我们困惑、迷茫,还有生生不息的希望。爱—体验—受伤—成长,量子成长史是人生最好的诠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