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我的两次高考

背包客

后天是一年一度的高考日，高考是人生重要的岔路口，尤其对于普通家庭的孩子而言。此刻，有多少学子整装待发，又多少家长翘首以盼，我不得而知。作为一个曾经两度参加高考的我，曾经的那些流金岁月带给我的记忆在这一刻变得鲜活。

2005年初秋，初入高三的我由于长期营养不良，再加上学习压力大，导致身体状况不佳。国庆期间，路过献血屋时头脑一热，便没有顾及身体情况前去献血，献血后顿觉头晕目眩，当时我错误地判断这只是献血后身体暂时出现了不适过个三五天便可无事。几天后一年感冒不了一两次的我感冒了，这场感冒断断续续一直持续到高三第二个学期。在这期间，我的主要任务是寻医问药，学校所在的那条街上总共大概有十几家诊所，我一家不落地前往问诊治疗，甚至有些诊所我去过多次。那一学期，我的桌箱里总是放着大卷卫生纸，只为了随时擦拭鼻涕。在那将近半年的时间里，很多时候在课堂上注意力难以集中，致使跟不上老师的授课思维。第二学期，我终于摆脱了感冒对我无情的折磨，争分夺秒抓住一切可以学习的时间进行学习。别人用一年的时间备考高考，而我充其量只用了半年，虽说如此，我的成绩排名依然比较靠前，记得考得最好的一次班级排名第四，我对即将到来的高考心怀希望。那年的高考，班里有五六人上线二本，然而很遗憾我无缘本科院校。这次高考，语文110分，文综198分，这两科考得差强人意，总分448分，而当年甘肃省本科录取分数线是476分。高考后我回家一边在田间劳作，一边等待着复读。

那个暑假过得有点漫长，我的心被熬煎着。

补习班报名的时间比其它年级要提前两周左右，当自己放下锄头、走出田间去报名时补习班已是人满为患。我敲开了补习班班主任宋玉橡所在办公室的木门，看到一位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中年男教师正在伏案办公，我主动说明了来意。

他缓缓抬起头，问道:“高考成绩是多少？”

我告诉了他我的分数，自认为以我的分数进县里任何一所高中的重点补习班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你怎么现在才来报名？我们班名额已经满了，你要不去问问其他的班主任。”说完，他又低头继续伏案办公。

我连忙解释自己之所以现在才来报名是因为这段时间一直帮助家人挖洋芋、卖洋芋，我看到他不为我的解释所动。就在那一刻一种始料不及的受挫感侵袭了我的神经。在我转身准备离开的瞬间，他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你是哪个地方人？”

我告诉了他，自己是五合乡人。

他又一次抬起头，看了看我那张经历高考失败打击和暑假风吹日晒的脸，淡淡地说:“你先去教室上课，回头再办理入学手续。”

开学一段时间后我从知情人的口中获悉，宋老师是从我所在的五合乡文一户普通的农民家庭走出来的文化人、教育者。

接下来的一年他就成了我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待我们从他所任教的高三复读班毕业一年后的初夏时节，他在一次交通事故中永远地离开了三尺讲台，也永远地离开了他的妻儿父母，那年39岁。

经历了一次人生大考的失败，让我更加珍惜时间。如果有人问我，这一路走来，对于我来说哪段时间是最紧张、最充实的，那必然是进入补习的这一年。平日里凌晨五点四十左右起床，简单洗漱后在昏暗的路灯下随着稀稀拉拉的人流朝学校的方向奔跑，六点一刻准时进教室早读。每次我气喘吁吁跑到教室门口时，班主任已站在教室门口一言不发地看着早到的学生早读。六点五十大家走出教室，排好队伍，在体育委员一声口号下跑出校园，在晨光中迈着统一的步伐，喊着响亮的口号围着学校跑上一圈。一圈下来，整个人神清气爽，精神焕发，早操后简单地进食早餐，便正式开始了一天的学习生活。温文儒雅的语文老师、聪明绝“顶”的数学老师、自吹自擂的英语老师、口吐莲花的历史老师、慢条斯理的政治老师和古道热肠的地理老师，他们大都博学而热衷于杏坛事业，恨不能将平生所学倾囊相授。中午十二点放学后，找个临街饭馆随便对付上一顿，就匆匆赶回距离学校一里之遥的宿舍午休，我的午休只有二十分钟左右，一点半左右就又要提前赶回学校看看书或者刷刷题。下午的课程跟早晨的一样，没有一节自习或者体育课，都被文化课塞满了。下午放学后在校门口的小摊前买一个菜夹饼，边走边吃，待回到教室时菜夹饼就已下肚。拿出课本，如果教室逗留人员多，我会选择带着课本去操场或者教学楼间的某个角落展开晚背。在这个过程中我不会去打扰别人，别人也不会来打扰我，大家都像长跑运动员在最后的百米铆足了劲往前冲。晚修课是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班主任按照惯例在教室走走转转就离开了，我们会根据自己的情况自主安排学习任务，自始至终无人干预，窃认为这样挺好。十点下晚自习，借着昏黄的如同瞌睡人的眼的路灯随着人流朝宿舍的方向又去。回宿舍后跟室友简单聊几句日常的趣事后我打开床头的台灯，继续学习，直到人困马乏的十一点半。生活和学习就这样一天又一天，周而复始。那是我半生最幸福的最充实的时光，我恨自己不能逆时光之河而上再次体验那段时光。

2006年盛夏，争妍的百花点缀着县第一中学的校园，经过了一年的忙碌和精心准备，我终于盼来了人生的第二次高考。

高考前夕，室友的家长大都来寝室陪考，而我在高考前的一周都没有给家里打过一个电话，我不想让家人替我担心。高考是自己的事，没必要让家人跟你一起受累受罪，你考得好与不好，都得自己承担一切后果。

高考如期进行。第一天的考试，发生了两次小插曲。早晨第一科语文学科，作文写到一半时抬头发现距离考试终了时间不到二十分钟，顿时我就心慌意乱了，握笔的手指有点僵硬，不听使唤，所写的字歪歪扭扭，审美感全无。我的心如一颗石子，沉入湖底。一年的辛勤备考可能要付诸东流了，失败的命运可能已经注定，但是我并没有放弃后面的考试。

中午时分，那天太阳炙烤着大地，在赶往考点的路上，我竟然流鼻血了，尝试了半天都没能成功止血，这时候同去参加考试的表妹看到我这情形给了我一团卫生纸，血终于止住了，下午的考试科目是数学。

为期两天的高考结束后，我卖掉了所有的课本和复习资料，换了四瓶啤酒，几支香烟，那一夜我跟室友对饮到深夜，两瓶酒下肚，他微醉，我也微醉。那是我在高中阶段第一次喝酒，也是最后一次，至今记忆犹新。第二天天明时，我背着简单的行囊就搭车回家了，回到家时看到母亲正在田里采摘豇豆，放下行囊，跟母亲一起采摘。日子在缓慢走过，十多天后终于查询到了成绩。当电话那头的播音员播报出我最终的成绩时，我激动万分，着实没有想到，我的分数超过本科线20分，让我倍感欣慰的是语文学科竟然考了99分，这比我的预估分数高了10分，那一刻，我是整个世界最幸福的人！

感恩两次高考，让我跳出了农门，挣脱了土地对我的羁绊；感恩两次高考，让我内心变得坚韧，有了面对一切困难的底气；感恩两次高考，让我眼中有光，脚下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