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自新中国成立后,我国遭遇过三次死亡人数逾万人的大地震。然而,于大多数国人而言,他们仅对 1976 年的“唐山大地震”以及 2008 年 5 月的“汶川大地震”较为熟知,而首次死亡人数过万的“通海大地震”,知晓者却寥寥无几。</p><p class="ql-block"> “通海大地震”于 1970 年 1 月 5 日凌晨 1 时 0 分 34 秒在云南通海、建水、峨山、华宁、玉溪等地爆发,震级达 7.8 级,震中烈度为 10 度,致使 15621 人丧生,35648 人受伤,是二十世纪我国极为严重的自然灾害之一。</p><p class="ql-block"> 在地震发生数小时后,我随部队迅速奔赴灾区参与抗震救灾,亲身经历了这场大地震。</p><p class="ql-block"> 那个夜晚,我们住在云南省个旧市关圣庒,连队为调到兄弟部队去的老兵饯行后,大家回到寝室仍兴奋异常,躺在床上闲聊。忽然,我们感觉所睡的床如同在波涛中颠簸的小船般剧烈晃动起来,同时伴有房屋的嘎吱声以及物品掉落之声,众人几乎同时惊呼:“地震了!”因经验匮乏,地震过后我们便睡去了。睡得正酣时,紧急集合的哨声骤然响起,我们迅速起床,打好背包,跑下楼集合。</p><p class="ql-block"> 连长刘宗仁说,此次地震已给灾区人民的生命财产造成极其严重的损失,我们高炮六十五师两个首长的女儿连同与她们刚刚入伍的一百多名女兵,全部惨死于峨山倒塌的营房中。灾区尚有成千上万的群众被埋在废墟里等待救援,我连奉上级命令,即刻奔赴地震灾区进行抗震救灾。连长讲完后宣布:“出发!”</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我连乘坐四辆解放牌汽车,连夜直奔灾区。车开过建水县城后,天色开始发亮,坐在车上能看到许多民房出现裂痕。随着车队前行,前方民房被震倒的越来越多,来到建水县馆驿,只见整个村庄的房子基本被震为平地,路边摆放着一排排从废墟里扒出的尸体,其中有的儿童仅几岁或十几岁。还看到昆明军区第二炮兵部队的战士们正在那里救人,他们从废墟里救出的伤员都在往外运。目睹这一幕时,我们个个悲痛万分。后来得知,这个村子一千二百多人,在那次地震中死了四百多人。</p><p class="ql-block"> 我们的车继续向前行进,一路上映入眼帘的尽是到处倒塌的房屋,地裂的公路也愈发严重。开到一座大山前,前方再也无法开动汽车,于是我们连队即刻下车步行。</p> <p class="ql-block"> 我们背着沉重的行李和工具在地震后的山路上快步前行,因道路极为艰难,又未进食,大家又困又饿又累。途中见直升飞机在空中向灾区投放食品,我们捡到一些饼干,虽饥饿却未吃,而是饿着肚子用挎包装着背给灾区人民。,因道路极为艰难,又未进食,大家又困又饿又累。途中见直升飞机在空中向灾区投放食品,我们捡到一些饼干,虽饥饿却未吃,而是饿着肚子用挎包装着背给灾区人民。</p><p class="ql-block"> 大约急行军 40 余公里,下午五点左右,我们终于抵达了抗震救灾的目的地——云南省建水县甸尾公社跃进大队的大寨村。此时,见到解放军到来,孤立无援、聚集在村头稻草堆里的几十个老乡一同向我们涌来,哭诉着地震给他们家带来的痛苦,指出救援的地点。</p><p class="ql-block"> 而此时,我们已有两名战友昏倒过去。连长忙让卫生员抢救,找人找水,补充水分后他们很快苏醒。连长转眼见其他战士们的脸色都不好,知道是饥饿和长途急行军劳累所致,若等炊事班做饭,或许还有人倒下,无法立刻抢险。</p> <p class="ql-block"> 忽然,他看到一片甘蔗地,急忙问老乡:“这甘蔗是谁的?”老乡说:“不管是谁的,你们砍就是。这户人家在这次地震中都没了。”连长说:“不给钱不行,我们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老乡又说,死绝户的东西都归生产队所有,你们把钱给生产队就行了。连长说那太好了。</p><p class="ql-block"> 紧接着连长就命令各班去两个人砍甘蔗,按各班人数每人一根,之后把钱交给生产队。</p><p class="ql-block"> 当每个战士把手中的一根甘蔗吃完后,大家的精神状态开始好转。紧接着,我们就由当地熟悉地震情况的基层干部带领着去各家各户抢险。</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那时,当地的民房多是土墙土顶,几乎全部倒塌,仅剩残垣断壁。我们首先是去搜救那些可能被埋在倒塌房子里的人,只要当地干部或地震中的幸存者指出哪里有被埋的人,我们就往那里去挖掘,再远也要去。此次地震发生在凌晨,许多人都还在睡梦中,根本来不及往外逃生。班长胡跃祖带领大家挖掘出一对没穿衣服的遇难夫妇,因无抬人工具,大家只好用手去提遇难者的手和脚,一接触死者皮肤便拉破流黄水。</p><p class="ql-block"> 由于我们赶到灾区已是第二天,加上地震后又下了一场大雨,所以我们用手从废墟里扒出来的基本都是遇难者,尸体都已经有些腐烂了。到达那天晚上,我们连扒出十多具尸体后已是深夜,大家早已疲惫不堪。休息时也无法洗澡洗脚,我们只能用酒精擦全身,找一块塑料布铺在地上,倒头便睡。那天晚上,我总觉得睡的地方有些不对劲,第二天清晨醒来才发现,原来我睡在了昨晚挖出来后临时安放的遇难者附近。</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后来,我们还救出了一些没有被压死的猪、牛、羊等牲畜,抢出大量被埋的粮食。我们连在短短的两三天就完成了整个跃进大队抢险救人的任务,转入了安置灾民的工作。</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我们国家救灾的保障力还相当差,根本没有帐蓬可用。此时正是寒冬腊月,灾区天气寒冷,为了尽快把灾民安置好,我们采取搭建临时居住的草房。于是就上山砍来树木,先搭成房架,然后再在屋顶上盖上草,四周用朔料布或草围起来作墙,既可遮风挡雨,还能防震。</p> <p class="ql-block"> 我们连基本上是每天建几幢草房(一至三间),做到每天安置几家人。全连各班分别派人上山砍树、割草,留人在家撘建房子,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全连就为灾区群众撘建了草房六十多幢,其中二排长刘友富那个排干劲最大,一个排就搭建了四十来间。安置房建好后,让该大队受灾的灾民全部搬进草房居住。而此时我们仍以大地为床、蓝天为被,将两块塑料布一块垫在地上,一块盖在被子上,在野外两人合睡一床被子。</p><p class="ql-block"> 在搭建安置房那段时间,基本上每个战士的手都打起了血泡,我和冯高俊二人还负了伤。记得那天我俩上山砍树,冯举刀刚砍下去,突然发生余震,刀一偏即砍到自已腿上,我用他和我的两块手巾包扎,仍血流不止,我心一慌又碰到刀口上,手被划破出血。</p> <p class="ql-block"> 安置灾民后,上级又要求抗震救灾部队投入恢复生产的任务,我们又到河对面的一个大队去帮助抢修水渠。由于地震把这个大队的水渠震垮了,小水电站被迫停止发电,用水冲的榨甘蔗糖的土榨机停止了运转,几十亩甘蔗无法及时收割来榨糖。因此,要恢复生产,首先要疏通这条水渠,我们和该大队抽来的十几个人,对震垮的地段进行抢修,疏通地震从山上掉下石头堵塞地段。此时,由于余震不断,山上不断有岩石滚下来,不但给渠道疏通带来困难,而且还给我们施工带来危险。</p><p class="ql-block"> 施工时我们无安全防护的头盔等,就设一个安全员,专门盯着山上是否有滚石,一旦有滚石下来,就叫:“滚石来了,快跑!”。在十多天时间之内,我们经过几次“快跑”之后,终于抢通了整条水渠。水渠抢通后,我们又去帮助老百性抢收甘蔗,完成了恢复生产任务。</p> <p class="ql-block"> 在地震灾区,我们经过了抢险救人,安置灾民,到恢复生产三个阶段,一转眼就三个多月了。当我们接到上级撤回命令时,与当地老百姓难舍难分。许多老百姓到我们住地看望我们,并要求我们连队和他们一起联欢,联欢会开过后,又要求我们同他们打一场篮球友谊赛。到我们撤走的头一天下午,刘友富作为连队的主力队员参加比赛,一不小心左脚给扭伤了,动弹不得,想到第一天部队要走路回去,大队长就说他们要准备一头驴,让走不动的刘排长骑着驴回你们部队驻地或送到公路上去。</p><p class="ql-block">所幸的是,刘排长扭伤的脚,那晚卫生员和几个战友用老姜和大葱头捣烂后一敷,竟奇迹般消肿了。全连干部战士在抗震救灾中也全部安然无恙。</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我们离开救灾区时,几十个老乡自发前来送行,有年轻人要为我们的战士背背包,我们都婉言谢绝了。但他们还是一路跟着我们走,送了一程又一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