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我的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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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我的奶奶

作者 朱一华

在我童年的记忆中奶奶与行署大院（小时常住的属称“老宿舍”）是我抹不掉的记忆和成长经历。尤其是我的奶奶：一个从旧社会走过来，平凡又朴实无华，骨子里透着坚毅而伟大的中国妇女。

奶奶很朴实，总是穿对襟纽扣衫，颜色一律的灰青黑，只是夏天才见白色的T恤衫。奶奶的头发总是扎在后脑勺，梳头时不忘抹一点她自己用茶油浸泡几种中药材略带红色的油，前额饱满没有丝刘海。

奶奶姓周，名周伍妹。但大院的人喜欢叫她朱奶奶，谈及朱奶奶，院里的男女老少几乎无人不晓，她很受大家的尊重和爱戴。因此，被推荐为“居民小组长”。有了这个称谓她，更是家里家外的一阵忙禄。奶奶只有左眼有0.1～0.2的视力，又没上过学，目不识丁。但丝毫不影响她工作的积极性。每天晚上去街委员会开会接受教育是雷打不动的。收拾完家务，她习惯性拿着小板凳去开会，年复一日，从未迟到早退过。有时我们路过街委员会门口，看见奶奶正打瞌睡，耳朵却拉着很一直。也许白天全家六口的三餐都是她承担太累了。看她那认真劲我们好心疼也不敢打击她的积极性。唯有在她去各家各户收户口领回全院子的粮票，布票；煤证、粮证、购物证时才主动帮她分发，当然我是最积极的一个。😄原因是如果没有奶奶当年的坚持，我也许就不会来到这个人世间，我借此报答她。奶奶是没有世俗观念的开明人，在世人重男轻女，我头上已有两个姐姐的情况下，她义无反顾坚持要把我留下，说她还能带，而且在我小时候悉心照顾，我皮肤不好，头脸长疖子，她就去采草药来给我洗，晚上我最爱哭，她就陪我哄我睡觉，无怨无悔。

奶奶对父亲的爱也是无微不至的。奶奶是个苦命的女人，但她从不认命，她的丈夫去世的早，父亲是遗腹子，父亲是她唯一的血脉。旧社会为了养家糊口，供父亲上学。奶奶帮富人挑过水，洗过衣服，割过蚊烟草去卖做油粑粑去卖。特别是寒冬腊月，下河帮人洗衣服，冰冷的河水，寒风刺骨，她曾告诉我当时下去一台阶水，小腿就红一节。这句话我永生难忘，也成了我以后走向社会，遇到困难的励句。因此，在奶奶的吃苦耐劳的精神影响下，下农村时我是最能吃苦耐劳的人，以全知青点最高工分，被推荐保送去学中医。

奶奶对父亲走向教育界也是呕心沥血，远见卓识的。奶奶虽然没有文化，但她坚信知识改变命运。再苦再累她也要供父亲上学直到初中（旧社会读了初中就相当于现在读了大学）。在桂林一中读初中时，父亲在一中读初中时很用功，学习很努力，校长很赏识他，又了解到他家庭比较贫寒，就安排他去图书馆当学徒，勤工俭学，从而使父亲接触到了更多书本和报刋，了解到一些古今中外和时事政治、历史。为他走向教育界，当历史老师奠定了基础，积累了知识。最终在父亲的努力下，20多岁就成为了桂林市乐群小学最年轻的校长。当选为广西第一届党代表，荣获广西省级劳动模范，是桂林教育局资深享受离休待遇的老干部，也算为奶奶争光了。

奶奶对父亲的爱还体现在生活的点点滴滴。父亲爱喝洒，每晚的餐桌上都有奶奶事先油炸的花生米，出差时更是准备好了花生米，卤肉。父亲也是一个很节省的人，出差在火车上，到了饭点同事们都去餐厅吃饭，他会坐在原位拿出奶奶准备的花生米，卤肉白酒小勺一下。次数多了，有个调皮的同事就出了个馊主意，把同事们去餐厅的费用平摊了。当父亲回单位报旅差费才知道，但已成为笑话了😁

还有就是父亲在低谷时，奶奶永远是她的坚强后盾。文革时期父亲曾被划为右派，被下放南门瓦窑机械厂当工人，当时桂林搞文攻武卫，全城已戎严，出入不便。奶奶通过邻居、桂林八中张校长把我和奶奶安排在学校的一间大教室里，用桌子拼成床铺安顿好。奶奶只身一人提着鸡汤去看望父亲，给他送去温暖。在父亲七十寿辰时，我特意赋诗一首献给父亲，其中就有一段“蹉跎岁月忆中年，妻儿老小常思念。下放老母送鸡汤，情真意切记心尖。”

奶奶虽无收入，但父母每月给她零花钱，他总是拿一个手娟包好放在枕头套里舍不得花。但夏天时她会给我们三姐妹买冰棍吃，春节她还会给我们仨红包，每人二张一元崭新的抄票，还买过玩具关刀，还是雕龙刻凤的那种，颜色是红的龙凤是黄色的。可惜当年没有拍照留念，但我却永生难忘。

奶奶是持家的能手，腌酸菜、晒干豆角、做黄豆酱、牛筋豆、磨黄豆粉、豆腐乳、腌咸鸭蛋、皮蛋样样都会。尤其是春节更是她施展厨艺的绝好机会。年前卤肉，泡糯米等筹备工作就会紧罗密鼓展开。待到年二十八这天，就会去桂林市建军小学旁边的一个米粉店磨糯米粉，开始蒸年糕，左邻右舍都会借助到我家厨房，听从朱奶奶的安排，原因是我家的柴火灶台是奶奶用一个旧脸盆加三块红砖加水泥打造而成的，她还提供大铁锅、蒸笼、和木制的像木桶式的盖子，一次可以盖住三个蒸笼。还有就是做咸、甜年糕的配比，粽子叶怎么围成圆型放入蒸笼，糯米团放入蒸笼以及粽子叶边缘剪多高都是有讲究的。此时此刻的奶奶是最忙绿最有成就感的一天。邻居们朱奶奶长朱奶奶短的叫唤，直到当天傍晚才算收工。大年二十九是奶奶开油锅的日子。大姐帮她打下，开油锅：包括炸花生米，玉兰片（玉兰片是奶奶用红薯脱皮压成耳朵型状，用特制的模型晒干而成），圆型饼状米花、荔蒲芋头、锅烧等。那些年我们家有两个石灰铁皮桶，用于放油炸好的玉兰片、米花和干木耳香茹等干货。奶奶的厨艺数不胜数，在哪物质馈乏的年代，我们家的餐桌上从不缺奶奶卤的猪头肉、自己养的鸡蛋、盘龙鳝和母亲喜欢吃的小田基蛙打汤。

奶奶虽然没读过书，但她是个正直直无私奉献的人，听大姐说有一年她的老家兴安涨洪水，粮食减产，农民饥不饱腹。奶奶把她多年积攒的粮票，换成面条，送回老家兴安高尚村，分给村里的亲人们，大家都很感动。由于她待人诚恳，有博爱。所以她曾获得过市总工会颁发的五好家庭。我们三姐妹经常听到她告诫的警言励句及《増广贤文》中做人做事的道理。如“在家千曰好，出门时时难；钱財如糞土，仁义值千金；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一家之计在于和，一生之季在于勤；小时是兄弟，长大各乡里；忍得一时之气，免得百曰之忧；养子不教如养驴，养女不教如养猪；一家有女百家求，一马不行百马忧；逢人且说三分话，末可全抛一片心；易涨易退三溪水，易反胃易复小心。”等等。在她的言传身教下，我们三姐妹都很争气，参加工作后我和大姐成为医生、二姐成会计。

奶奶虽然遇事开明，但骨子里仍留有旧的思想。她身体一贯强健，一生几乎没进过医院。但她还是在身体硬朗的晚年想到她的身后事，主张土葬的。记得在我家还住在地区党校时，有一个姓韦的同事加邻居和我们家关系要好，他家是龙胜人，老家住的实木吊楼。在我上高中时奶奶带我去他家，韦叔叔亲自为她桃选木材，为她制作了一个杉木棺材。没有油漆暂放在他家吊楼。晚年奶奶经常便秘，加上从老宿舍的一楼，搬家到行暑机关二楼的大院里，下楼不放便，活动又少了。因此，便秘加痔疮加重了奶奶的衰老，在她86岁离开了我们。父亲当年也后侮怕她年岁太高没带她去我们医做痔疮手术。因为当年我已是中医院的痔痿科一名手术医生了。如果当年去做了手术，也许她还会多活几年，多享受几年四世同堂的天伦之乐。

奶奶离开我们已三十八年了，她的英容笑貌却深深的留在我的脑海里。然而追忆却不能追回，那尘封已久的记忆，只有自酌一杯相思洒，来换取那一丝丝的柔情，把我带回从前从前，……。

现我也退休多年，并移居南宁生活，人到晚年更怀旧，更加思念我的老家桂林，可谓是“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