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大街上拥挤的人流中,你手里拿着簸箕,他拿着筛子,有的把新买的草圈挂在脖子上。有的把芦苇编织的垫隔像盾牌一样被宰脊背上。街道北头的一个起土壕里,不是的传来猪仔“吱吱”和“咩咩咩”羊羔的叫唤声。不知是谁牵着的叫驴也跟着“昂昂昂”的叫着。</p><p class="ql-block"> 鲁大龙架子车旁边,一大笸箩刚孵出的小鸡跟前围满了妇女。他们挑着拣着。一派生意兴隆的样子。唯独鲁大龙这里略显的清静。</p><p class="ql-block"> 少鹏他们在搭起的棚子里,从这个柜台转到那个柜台。又是递票又是拿东西。他们这里大多都是铁家伙。而且大多都是生铁铸造的。因而他们个个手上带了一双线手套。等到太阳西斜的时候,农机厂的摊位上的人总算少了些。这个时候,葛天锁走出柜台,和旁边的鲁大龙攀谈起来。鲁大龙这边由于顾客稀少,因而他就坐在架子车辕上。望着川流不息的人流。</p><p class="ql-block"> “老叔,今个生意咋样”?葛天锁学着农民的样子,圪蹴在鲁大龙的旁边。凑到鲁大龙跟前问。</p><p class="ql-block"> “就这样吧,现在用牲口耕种的人少了。我这些老古董越来越难卖了。”鲁大龙这次接过了葛天锁递过来的过滤嘴香烟。</p><p class="ql-block"> “你是县上的?”他问葛天锁。</p><p class="ql-block"> “是的,县农机厂的。”</p><p class="ql-block"> “哎呀,现在的世事真的是变了。连你们这些铁饭碗都跟着赶集了。”鲁大龙笑着说。</p><p class="ql-block"> “农村都责任制了,工厂也一样啊,也搞责任制啊,像以前那样混日子的做法不行了。”两人一个坐在架子车辕上,一个圪蹴在地上,东拉西扯没话找话的闲聊起来。时间不久,那个叫做秀绒的女孩提着一个布袋来到了鲁大龙和葛天锁跟前。</p><p class="ql-block"> “爸,收拾吧,该回家了。”说着鲁秀绒又看了看旁边的葛天锁,有点羞涩的用手撕扯着自己的衣角。</p><p class="ql-block"> “你上会都买了些啥”?鲁大龙问秀绒。</p><p class="ql-block"> “给我外婆扯了五尺涤卡,给你扯了六尺的确良,想给你缝件衫子。给我妈跟我外婆还买了二斤红糖。”秀绒把布袋口儿打开,递到鲁大龙跟前给他看。</p><p class="ql-block"> “别忘了,给你妈买上几片‘安乃近’”。“我都买了,你就不用操心了。”鲁秀绒说着又望了一眼葛天锁。目光中一些复杂的眼神让葛天锁有点感到心慌。</p><p class="ql-block"> “那你先往回走,我这边收拾收拾就回来了。”说完,鲁大龙就站起身,把摊开的农具重新往架子车上规整。艳绒要帮忙,大龙说用不着你。赶紧回吧。葛天锁见状,对着棚子里喊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少鹏,占国,出来个人。”少鹏的占国俩人急忙的跑了出来。见葛天锁圪蹴在地上,就问葛天锁是不是要个板凳。葛天锁指了指大龙的那些农具,</p><p class="ql-block"> “里面还忙不忙?不忙的话就帮着老汉叔收拾收拾。”</p><p class="ql-block"> “不太忙了,”少鹏说着就和战国一起帮大龙往车子上装那些农具。大龙一开始还不让动手。最后看年轻人硬是要帮忙,也就不再说什么了。</p><p class="ql-block"> 收拾好以后,大龙就拉着架子车,向人已经稀疏的街道南头走去……</p><p class="ql-block"> 葛天锁望着远去的鲁大龙的背影,沉思良久。</p><p class="ql-block"> 转眼就到了搭镰收麦的时候了,段连寿家的麻花再次停了下来。积攒下的三百多斤的麻花还剩了十多斤,依然用塑料布包的严严实实的,放在木板上。少飞每日除过送麻花之外,就是帮着燕霞去菜园子干点杂活。眼看着到了收麦的季节,段宏寿老人趁着晚上吃完晚饭的空档,唤来了燕霞。</p><p class="ql-block"> “燕霞,趁着麦子搭色的空档,把袋子这些东西规整起来。不要到时候手忙脚乱的。”“还有,给兴业、兴安打个招呼,到时候脱粒的时候人手要足够。给兴帮媳妇说说,么事的话让她把俩娃送过来,让她也去搭个帮手。”</p><p class="ql-block"> “这就不用了吧,兴邦在家里又没有地。再说眼下这几个人足够了,用不着兴师动众的。”</p><p class="ql-block"> “这不是兴师动众,这是龙口夺食。都是一家人,谁都该上心。”</p><p class="ql-block"> 其实在燕霞看来,收割麦子确实用不了那么多人。对于兴邦媳妇慧侠,她思量着用不着。她有两个淘气的孩子,一日三餐要按时做。兴邦在矿上上班,和兴民一样,回来的时间都是很有限的。不过在段连寿老人心目中,收麦就像一场战争。上阵要的父子兵,打虎还要亲兄弟。这其中不只是简单的人多人少的问题,更多的是他要给村里人看看老段家上下团结、齐心协力的一面。尽管二儿子儿媳和老大有点矛盾,那都是多少年前分家造成的。即便这样,段连寿老人每逢老二兴业就要数落上一顿。老二媳妇杨梅对燕霞原本就有不满 ,兴业更是眼里没有她这么个嫂嫂。以致于两家的孩子都不大往来。说起来还不是因为她生下了儿子,而老二家媳妇在生下两个女儿之后干脆就响应政府号召,做了绝育手术。至于兴安媳妇晓燕,大孩子和毛蛋一般,小的还在怀里不会走。让她过来帮忙还不如不帮忙呢,光是两个孩子就能箍住一个人。</p><p class="ql-block"> 看到燕霞心中不快,田家大小姐在燕霞走后对老伴说,“人家想咋干就咋干吗,你管的那些事干啥,都这么大年纪了,还丢心不下啊?"</p><p class="ql-block"> 段连寿老人望了望老伴,叹了口气说:”哎,我是想把他们哥几个笼到一块。弟兄们和和气气的多好,干啥要东裂鼻子西瞪眼的。兴业那么能行的,咋就让媳妇给筘住了。”</p><p class="ql-block"> “那你还不清楚,兴业本来耳根子就软,你这样一搞,不是给燕霞出了难题吗?”</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早上,燕霞和少飞扛起锄头要去菜园子。妈妈走后,娜娜早早的起来打扫了庭院,帮着妈妈剁食喂鸡,段连寿老两口一左一右坐在厅房门口, 各自抽着烟。望着忙里忙外的娜娜。</p><p class="ql-block"> “娜娜,歇会儿,不敢累着了。”</p><p class="ql-block"> “奶,不要紧的。这些都是我妈昨晚交代给我的事情。” 娜娜利索的干着活。不一会从厨房里打来了开水,给爷爷奶奶的茶壶里添上了新烧的开水。家里一切停当后,娜娜回到自己的屋子,拿出在省城看病时买的药丸,用纤细的手指将大药丸分成若干个小药丸后,端出一杯凉开水,一仰脖子,喝下去了。</p><p class="ql-block"> “娜娜,给奶说说,最近还犯病不。”</p><p class="ql-block"> “早都不犯了。只是这药还要喝,我妈说对病有好处。”</p><p class="ql-block"> 望着已经出脱成大姑娘的娜娜,田家大小姐的脸上漾出了一丝笑意。虽然说娜娜才十五岁,可是已经和她妈妈燕霞差不多高了。一头乌黑的长发,用一个粉色的手绢在脑后扎了一个马尾辫。白皙的脸庞比以前有了些红润。特别是那一双乌黑透彻的丹凤眼,让谁看了都觉得心疼。干家务的时候,她头上顶着个手帕,腰间系上蓝碎花布围裙。胳膊上套着一对护袖。俨然一副小媳妇的样子。</p><p class="ql-block"> “哎呀,不知道那个有福气的小伙子能娶上我家娜娜做媳妇。”老太太说着站起了身,满脸堆笑,眼睛还是围着娜娜的身影来回转着。</p><p class="ql-block"> “奶奶,你说的是啥吗,我才不结婚哩” 少女特有的娇羞像桃花一样,在娜娜的脸上泛起了一抹红晕。娜娜放下了喝水杯子,转身进了屋。</p><p class="ql-block"> 菜园子里,燕霞和少飞一人一行菜地,一前一后的锄草。这是几畦韭菜。太阳没有出来之前,晨雾像一幅巨大的轻纱,将整个世界包裹的严严实实。随着太阳的升起,雾气逐渐的消散。韭菜叶的末梢,露珠像一颗颗珍珠悬挂在上边。韭菜地里,马紫菜,人菡叶,乃至西红柿蔓叶都像是覆盖了一层轻纱的雾水,除草的人裤腿和鞋子都被露水打湿了,湿润的泥土裹着露水,裹在鞋面或者裤腿上。燕霞和少飞一人一把漏锄,锄刃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呲呲呲的从地面刮过,被锄的草或者野菜经不住中午强烈的日光照射,就焉儿了。不到二分地的韭菜,一会儿就锄完了。</p><p class="ql-block">燕霞趁着还有时间,就把锄头交给少飞,自己要去麦田里看看。</p><p class="ql-block">有道是谷熟一时,麦熟一晌。时令已接近芒种,眼下麦子到了快搭镰的时节了。这两亩多的麦子,可是一家人的口粮。虽说一家人衣食无忧,但是对靠精打细算过日子的燕霞来说,地里的粮食一粒也不敢糟践的。</p><p class="ql-block">望着远去的燕霞,少飞收了锄头,一个人蹲在菜地里用手捡拾杂草中的人菡菜和马紫菜。对于野菜,少飞是有一种特殊的情感,什么也菜能做什么可口的美味,他基本上能说出来,不但能说出来,他还能做出几样用野菜做的饭菜。槐花麦饭,苜蓿买饭自不消说,单说这马紫菜,就是烙菜合和菜疙瘩的上等野菜。人菡菜能下锅,即便是香喷喷的一锅麻食或者碎面片,如果没有一点绿色,那人们的胃口也多少会受到影响的。当然少飞所掌握的这些,与燕霞婶婶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了。毕竟他和燕霞的手艺是无法比拟的。只不过相对于其他同龄人要强出很多了。而这一切,都是在十八坡的时候被现实逼迫出来的。</p><p class="ql-block">少飞还记得,那是去年春季,当地里的野菜刚冒出嫩绿的时候,他就跟着村中的妇女一起挎着笼去挖野菜。那一天,他们走到一块地里,哪里的荠荠菜又大又肥,还有面面条和刺荆。几个妇女手脚利索,赶到太阳西下的时候,她们笼里已经装了满满的野菜。尽管少飞比较慢,但是他也挖了大半笼的荠荠菜。</p><p class="ql-block">第二天一大早,少飞起床后,望着笼里的荠荠菜,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要是我包上一碗荠菜饺子送给哥哥,哥哥会怎么想?于是他就抓紧时间将笼里的荠荠菜择好洗净,然后和好了面,等他从锅里讲煮好的饺子捞出来之后,自己都没有舍得吃,用一个老碗满满的盛了一碗野菜饺子,用抹布包了起来。步行到康桥街道坐上了去县城的汽车。到了县城,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赶到农机厂,刚好赶上下午下班的少鹏,于是他就让哥哥趁着还有热气,吃了那么一老碗的荠菜饺子。望着哥哥吃着自己包的饺子,少飞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和快乐。</p><p class="ql-block"> 少飞将晾在地里的野菜捡了起来,装了半笼,等燕霞从东边的地里回来的时候,少飞也收拾起农具跟着回了家。</p><p class="ql-block"> 又是一个三夏大忙来到了。这年夏忙,老天爷争气,整个夏收时节,老天没有耍一天的嘛哒。这大大的缩短了夏收的时间。尽管是一个人干活,少鹏还是很快的将四亩多的麦子以最快的速度收了回来。晾晒碾打,毫不延误。</p><p class="ql-block"> 由于农机厂那边给他的假期有限,加上还要秋播,时间对于少鹏来说是相当紧张的。所以他仓促之间将麦子做了简单的晾晒后匆匆入仓。其实也没用什么仓,只是祖母在世时留下的柜子和几个老翁。余下的装在蛇皮袋子里,等着他抽空回来去交公粮。</p><p class="ql-block"> 这段时间,把个少鹏忙的,家里厂子两边跑,这边要上班,那边还惦记着秋庄稼。到了周六,少鹏顾不上歇息,就骑上车子往家赶。他要赶在周末把该缴的公粮缴了。往年的时候,还可以往后拖,可是现在不行了。大队长景升在收麦前就召开了公粮征收任务,并明确了谁要是拖大队的后腿给予严厉的处罚。这些都是建安爷在少鹏回来的时候告诉他的。建安爷还顺带着帮他领了今年的粮本。</p><p class="ql-block">晚上回来,少鹏一个人躺在自家潮湿的炕上。忙了一天之后,少鹏浑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也顾不上吃倒头就睡,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一个骨碌,翻起身就往地里走。想到自己忙成这个样子,少鹏心中不免对少飞产生了怨气。这么久了,除过上次打过一次电话,然后再也没有了音信。不过偶尔的还能收到少飞寄来的信。</p><p class="ql-block"> 康桥粮站坐落在火车站以西一公里的地方,北边不足三里路就是十八坡村。多少年来,不管是生产队的时候,还是实行联产责任制以后,三夏大忙之后,这里总是车水马龙,人流涌动的。农民们把晾干筛净的粮食装上口袋,装上车,带上粮本后,或人力,或套牲口送到这里。经过数次验收之后,总算交了公粮。拿着本本到结算室领取现金。</p><p class="ql-block">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验粮的手持戳子,走到一家粮车跟前,“噗”的一声,戳子扎进麻袋或者蛇皮袋子,然后往外一抽,将戳子里的粮食倒在手中,这个等外级、那个三级。大凡交公粮的人,谁不想交个好等级,别看一级跟一级相差不多,但那几百斤乃至上千斤下来可就是几十块钱啊。如果等级不够,那就要损失几块几十块钱那,这对于辛辛苦苦干了一年的农民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