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迪散文随笔】人生漫步篇(30)

彬宇如丹

　　给懒惰找一个放松的理由

又是墨尔本一年之中平常的秋天，又是一天之中普通的清晨。站在明净的窗棂前，伸手就可触摸到窗外柔软的枝条。

清灵灵的雪珠花又在成熟的季节里绽开了花蕾，纯洁的像晶莹的露滴。淡淡的花香悄无声息的潜入到室内，驱赶着昨夜的倦息。

鸟儿从水晶般湛蓝的天空中呼啸而过，白云把它们的羽翼擦拭的格外干净。

晚秋的季节看不出一丝黯然神伤的表情。该绿的依然绿的青翠，该红的依然红的艳丽。

墨尔本的秋天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好天气一个接着一个在天地间的大舞台上彩排着，幕布一拉开好戏就一台连着一台。

这个季节总会让人涌起莫名的冲动。想和一棵树握握手，想和一只鸟叙叙旧。想对一阵风吐露心事，想和一根草耳鬓厮磨。

天气这般的好，纵容自己的最好方式就是什么也不去做，独自坐在一簇绿荫下览尽人间秀色，也给懒惰找一个放松的理由。

于是，我常常面向着丹迪农山脉的方向，呆呆的望着属于我的那一方湛蓝而出神。

　　恰好有片云彩从视野中出现，目光就随着那片云彩一起漂泊着，直至穷尽。好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消失在空茫的天穹中。

生活越来越缺少了一些紧迫感，越发喜欢随心所欲的去寻找无拘无束的自由，这应该不是一种堕落。

时常扪心自问，为什么要填充那么多的虚无来动摇自己的意志呢？生活轻松一些不好吗？为什么还要劳碌不息的奔波呢？

况且你所做的任何努力都丝毫改变不了这个顽固的世态。它该下雨时，偏偏在刮风，它该发芽时，依旧在凋零，它该闲静时，仍然在焦虑。

我常常沿着一条无名小溪的源头，想探知它快乐的行踪。它从山巅一路跳将着下来，又逐着一处低谷欢流而去，不留一声叹息，不显一丝犹豫。而且从来都不会迷惑前进的方向。

因此，它注定是快乐的。

过去，或许过于关注宏大的主题了，以致于习惯仰视于太阳行走的路线。大洋洲的云层有个黑洞，过量的紫外线幅射有时会灼伤光滑的皮肤。

　　墨尔本人天生就很执拗，太阳再大也不会撑伞。甚至嘲笑习惯打伞的人被一团黑雾遮掩，把自己锁定在阴霾之中。有时正确与谬误之间只是一念之差，无所谓错与对，也不关乎智与愚。

人心越发的狹獈，情感越发的冷漠，这不是时代造成的偏颇。真正的执守是没有人给予你任何承诺的。流逝的只是时光，孑存的只是意念。一种苍凉中的无归期的守望，可以维系着心路踉踉跄跄的一往无前。

千万不要把黄莲碾碎了，放大生活中不该有的苦涩。愜意和沮丧只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的感觉。如果你不视自尊为神圣，那很好。就做个真实的人吧，想笑就尽情的笑，想哭就痛快的哭。一种本能的释放其实是对自己最好的一种救赎。

懒惰的日子里，我常去一家小小的画室去看位老人作画。这是个临街的小的不能再小的店铺，来来往往的行人无暇顾及。

偶而也有些冒失的过客误入门面，煞有介事的浏览一下，然后无趣的耸耸肩膀，掩门而离去。

老人是个聋哑人，专长铅笔做画。似乎对于世态的炎凉都淡然了，只顾专心的画着自己的画，其它的都与自己无关。就是有只鹦鹉落在肩膀上也不会分心。

　　老人作画的神态十分安祥，虔诚的像一个受众。笔下呈现的都是墨尔本陈旧时光里的街景市物。一处处仿佛都能呼之欲出。

一座教堂、二只灰鸦、三处尖屋、四盏昏灯。残落的十字架、颓废的马掌店、流春的樱花巷，无声的铁匠铺，都散发着岁月腐朽的气息。

画面非黑即白，缺少基本色素的点缀，也缺少必要的文字 补白，看不见月光浸润的印记。

他就像一个虔诚的殉道者，努力把枯干的历史复原回现实。似乎又要把这个店铺里的一切都复泛成化石，包括他自己。

有的人为明天煎膏炊骨，有的人为前夜焦虑不安，最终都活在木刻的世界里，成为天老地荒事件中的一粒尘灰。

他已经不在专意的每天作画了，而是坐在橱窗前微合着双眼，仿佛在等待着与上帝品茗对奕。看不出他的快乐在哪里，也看不出他的忧虑在哪里。一生的努力修成正果，终于把自己活成了一幅画。

削好的铅笔依然整齐的排列着，画纸上撒满苍白的光影。长长的胡须仿佛在微风中拂动，有如一首圣诗的那句结尾。旌旗就是被风雨剥落成经纬依然是一面旗帜。

　　在懒惰的日子里，我常常在不为人知的时光交错中去发现耐人寻味的故事，也在周而复始的行履中发现另外通灵的窗口，还有不同时期生活中的潦草笔记。

终于知道了生命的另一种真谛，领悟到宇宙之大、生命之微、死亡之近、时间之贵，活在不紧不慢的节奏里自然就是最好的选择，懒惰竟然成了最忠诚的伴侣。

当我知道了你，还有一个稍纵即逝的我，或者他，都会在某一个瞬间游离，最现实的省悟就是放松每一天，自由自在的活在透明的世界里。

这是我在近期里收获的又一智慧。因此，有必要为懒惰找个放松的理由，为自己敞开一道门扉。这样去想，然后去做，每个日子就格外的鲜润起来。再也不会为今后有风雨的日子担心，心也就永远留在了春天里……

2024年6月1日

插图:林雪梅

审正:梁 刚

李云迪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中国散文学会理事、黑龙江省作家协会散文报告文学创作专业委员会委员 。曾有多篇散文入选中国年度散文排行榜 、中国年度优秀诗歌选 、出版四部文集 。散文集《野樱花之谷》获全国第六届冰心散文集奖， 诗集《穿过高加索的河流》获黑龙江省文学艺术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