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庄、纳兰性德——《荷叶杯》四首

美友57840498

韦庄，字端己，晚唐诗人、词人。与温庭筠同为“花间词派”代表，并称“温韦”。其词风格清丽，善用白描，多写离愁别恨。代表作《菩萨蛮·人人尽说江南好》堪称歌咏“江南春色”的诸多作品中罕见之佳作。据《本事词》记载，韦庄有一爱姬，容貌美丽，会作词文。蜀主王建知道后，便假借教宫内嫔妃学词为名，硬逼韦庄将其爱姬送进官中。韦庄失去爱姬后，思念不已，常常吟词怀念，有《荷叶杯》《小重山》《谒金门》等词。由此可见，韦庄这首《荷叶杯·记得那年花下》主要是描写他与爱姬的离愁别恨。《荷叶杯·记得那年花下》韦庄记得那年花下，深夜，初识谢娘时。水堂西面画帘垂，携手暗相期。惆怅晓莺残月，相别，从此隔音尘。如今俱是异乡人，相见更无因。首先，我们来看这首词的开头13字，“记得那年花下，深夜，初识谢娘时”。韦庄追忆了自己与爱姬初相会时的情景。即还记得那年的夜晚，我与谢娘在临近水池的堂屋边的花丛下初次相遇。“谢娘”，典出晋王凝之妻谢道韫，因其有文才，后人便称才女为“谢娘”，这里便指韦庄的爱姬。正如纳兰性德所说：“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要是一切都如初次相遇那般美好，就不会有后面的离愁别恨。但现实事物的发展和结果，往往并不会如我们想象中那样美好。所以韦庄与爱姬的分别，令人感慨之余，却又因现实结果而无可奈何。但这开头13个字，所描绘出来的情景，却是读过的人都会心动。紧接着两句“水堂西面画帘垂，携手暗相期”，则是对前面三句的补充描写，它点出了相会的地方是在“水堂西面”的“花下”。“水堂”，临近水池的堂屋。可以想象出，韦庄和其爱姬必定是在深夜人静的时候，携手约会，耳鬓厮磨，有着一段美好的回忆。至此，整个上片韦庄以白描的手法，写出了爱情的美好。然后，下片从“惆怅晓莺残月，相别，从此隔音尘”开始，韦庄便极写了无限的离恨。这三句的意思是说，残月将尽，清晨的莺语已经响起。自从分别后，就了无音讯，只有无限的惆怅。这里的“晓莺”承上片中的“花下”，“残月”则承“深夜”，相互照应，更显无限的离恨。最后两句“如今俱是异乡人，相见更无因”，意思是说，如今我们都成了异乡人，再想见面恐怕也没有机会了。读到这两句，不禁让人想起崔郊的“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即便是对于今天的爱情来说，倘若人各一方，音信断绝，也是再无由相见了。综观韦庄的这首词，语淡而情悲，在无限的离恨中，我们能够体会到词人内心的情意深长。但很多时候现实的残酷和无奈，会让我们面临着无穷的悲哀和憾恨。“记得那年花下，深夜，初识谢娘时”，这13个字读后固然让人心动，但它也告诫了我们要珍惜来之不易的爱情。《荷叶杯·绝代佳人难得》韦庄绝代佳人难得，倾国，花下见无期。一双愁黛远山眉，不忍更思惟。闲掩翠屏金凤，残梦，罗幕画堂空。碧天无路信难通，惆怅旧房拢。 ⑴绝代佳人——当代独一无二的美人。这里指当年花下相见的女子。 ⑵倾国——形容女子容貌绝美，使国人为之倾倒。《古诗源》选李延年歌一首：“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⑶愁黛——带愁绪的眉毛。画眉用黛色，称“眉黛”。黛：青黑色的颜料，古代女子用以画眉，引申为妇女眉毛之代称。白居易《新柳》诗：“须教碧玉羞眉黛。” ⑷思惟——相思。 ⑸房栊——房里窗户。名句一双愁黛远山眉，不忍更思惟。传说韦庄有宠姬，姿质艳丽，兼善词翰，蜀主王建托以教宫人之名，强夺去。韦庄痛失丽人之余，作此词以追念。这两句词，是想象她在宫中一定在想念着自己，她那如远山一般美丽的眉毛，因愁怨而深锁；想到此情此景，诗人内心的痛苦无以言状，不忍心再去回想往事。语带悲怨，含蕴不尽，却表达得极为简洁，乃名家之大手笔。赏析这首词写男子对女子的怀恋。上片写花下怀旧。起二句写佳人一去，倩影全无，往年是花下相约，现在是再也不能相见了。痛楚之情，溢于言表。“一双”句是因思念而在眼前幻化出的美丽女子的形象，又由她的美丽想到她也因离别而痛苦。“不忍”句收束上片，不是真的不去想她了，而是想后十分伤心，反倒觉得不该想的。纯是无可奈何之辞。下片写室内相思。“闲掩”三句紧接上片，写因思念成梦，梦醒堂空。结末二句进一步写梦后惆怅，旧居徘徊，睹物怀人，碧天茫茫，无路可通的情怀。《白雨斋词话》评：“‘不忍更思维’五字，凄然欲绝。姬独何人，能不断肠乎！” 荷叶杯纳兰性德知己一人谁是？已矣。赢得误他生。有情终古似无情，别语悔分明。莫道芳时易度，朝暮。珍重好花天。为伊指点再来缘，疏雨洗遗钿。折叠词句注释⑴荷叶杯：词牌名。唐教坊曲。《金奁集》入“双调”。单调小令，二十三字。温庭筠体以两平韵为主，四仄韵转换错叶。韦庄体重填一片，增四字，以上下片各三平韵为主，错叶二仄韵。⑵芳时：花开时节，即良辰美景之时。⑶好花天：指美好的花开季节。⑷再来缘：下世的姻缘，来生的姻缘。再来，再一次来，即指来生、来世。⑸钿（diàn）：指用金、银、玉、贝等镶饰的器物。这里代指亡妇的遗物。折叠白话译文谁是那唯一的知己？可惜已经离我而去，只有来世再续前缘。多情自古以来都好似无情，这种境况无论醉醒都是如此。朝朝暮暮，如烟似雾，那大好的春色不要白白错过。雨中拿着你的遗物睹物思人，但愿能来世相见。折叠编辑本段创作背景纳兰性德的妻子卢氏亡于康熙年间。卢氏的早亡使纳兰精神上受到极大的打击，词人为了寄托对亡妻深深的哀思，故作下此词。[2]折叠文学赏析这是一首怀念亡妻的小词。凄婉哀怨，动人心魄。词开篇便问：“知己一人谁是？”“知己”二字，中国古时是十分慎用的，除非彼此之间非常了解对方的心意，不然是不可妄自称为知己的。纳兰的知己，便是那位离他而去的女子，但他也明白，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所以，他会在反问之后，自问自答地写道：“已矣。”的确是这样的，既然此生已经得到了知己，那么便足够了，至于今后独自行走的道路，有着之前的回忆，那还怕什么呢？“赢得误他生。”来生如果有缘，相信还是会走到一起的。多情不必神伤，“多情终古似无情，莫问醉耶醒”。上片在一片混沌中结束，纳兰似醉非醉地混迹人间，没有了知己，他还要继续走下去，如果不糊涂一点，如何能够应对这世间坚硬的种种？纳兰的好朋友朱彝尊感慨常叹：“滔滔天下，知己一人谁是？”可见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知己，从这点来说，纳兰是幸运的。他爱的人不但爱他，更懂得他，就算这份懂得是短暂的，那也是曾经拥有过。这上片直抒胸臆，真切极了。下片却是笔锋勒马，由刚转柔，不再明写，而是用铺垫。“奠道芳时易度。朝暮。珍重好花天。”这是容若的随性而叹，看似不经意。却又分明表现出他的混沌状态，大有找不到东南西北。分不清晨昏之感。可是这样的他，却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多么渴望花开季节的到来，因为这个季节，满满都是她的回忆。写起情感，尤其是最后一句“为伊指点再来缘，疏雨洗遗钿”。缠绵悱恻，诉尽心底伤痛悔恨。“未是看来如雾，朝暮。将息好花天。”全词有景有情，情意盎然，让人读起来感到飞流直下，但丝毫没有什么不妥的感觉，反倒是让人泪下如雨。“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这句诗正好道出了纳兰的心声。[2]折叠名家点评当代学者、著名翻译家唐译：“‘为伊指点再来缘’，读来凄婉哀怨，动人心魄。”折叠编辑本段作者简介纳兰性德（1655—1685），原名纳兰成德，字容若，号楞纳兰性德伽山人，清代初期著名词人。自幼聪颖，读书过目即能成诵，继承满人习武传统，精于骑射。在书法、绘画、音乐方面均有一定造诣。1676年（康熙十五年）进士，授三等侍卫，寻晋一等，武官正三品。与朱彝尊、陈维崧、顾贞观、姜宸英、严绳孙等汉族名士交游，从一定程度上为清廷笼络住一批汉族知识分子。死时年仅三十一岁。一生著作颇丰，有《通志堂集》二十卷、《渌水亭杂识》四卷，《词林正略》；辑《大易集义粹言》八十卷，《陈氏礼记说补正》三十八卷；编选《近词初集》、《名家绝句钞》、《全唐诗选》等书。他以词闻名，今存349首，内容哀艳感伤，有南唐后主遗风，悼亡词情真意切，痛彻肺腑。词集初名《侧帽》，后名《饮水》，后世统称为《纳兰词》。 荷叶杯纳兰性德帘卷落花如雪，烟月。谁在小红亭?玉钗敲竹乍闻声，风影略分明。化作彩云飞去，何处?不隔枕函边，一声将息晓寒天，断肠又今年。折叠词句注释①荷叶杯:词牌名，唐朝坊曲、小令。双调五十字，前后段各五句两仄韵、三平韵。②"帘卷"句:化宋之问《寒食还陆浑别业》"洛阳花如雪，陆浑山中今始发。"③风影:随风晃动之物影，这里指那人的身影。南朝陈后主《自君之出矣》之一:"思君若风影，来去不曾停。"④"不隔"句:意谓与她的枕边的情义总是隔不断的。枕函，中间可以贮物的枕头。⑤将息:珍重、保重。宋谢逸《柳梢青》:"香肩轻拍，樽前忍听一声将息。"折叠白话译文卷帘的时候，落花像雪花一样飘坠，月色朦胧，是谁伫立在小红亭里?偶尔传来几声玉钗敲打竹子的声音，而她模糊的身影在风中若隐若现。她化作彩云飞逝.要飞到哪里去呢?从此她再也不在我的枕边，在寒冷的清晨道一声珍重.断肠人又要在哀伤中度过一年。折叠编辑本段创作背景由词中"断肠又今年"推测，此词当为卢氏卒后之次年，即康熙十七年(1678年)所作，为悼亡之作。折叠文学赏析纳兰擅长写景。这首《荷叶杯》以写景入手，寄托相思，把月夜和落花相结合，衔接自然得体，在清新高雅中淡淡地流露着忧郁。上片全写幻象，描写夫妻二人以往的生活，既欢乐又浪漫。在落花如雪的月夜里，夜色朦胧之中，红亭中人到底是谁，当然是伊人。"玉钗敲竹乍闻声，风影略分明"，化自高适《听张立本女吟》"自把玉钗敲彻竹，清歌一曲月如霜"。意境虽略似，然容若写恋人风致与张女却大不相同，她显然是个更为纤弱的女孩，只是在月下偶尔的轻叩竹身，不会很潇洒地拿玉钗敲珠子敲地很响。仿佛听到哪里传来玉钗敲竹的声音，而小红亭中的妻子，倩影正随风微微摆动，十分婀娜可爱。下片转写自己的相思之情。妻子突然就化作彩云一股仙逝了，剩下现实中孤零零的纳兰一人，他不由想起自己与妻子隔不断的枕边之情，以及无法忘怀的心境。容若翻用李白《宫中行乐词》中句:"只愁歌舞散，化作彩云飞。"字不改动，但放在整首词里，神韵却完全不一样，一个是欢喜中几乎没有惆怅，一个就很惆怅。 "一声将息晓寒天。肠断又今年"，以当年两人互道珍重时的情景和自己此时的无限伤感作结，烘托出了纳兰此时的凄苦和愁绪，感人至深。折叠名家点评现代学者盛冬玲《纳兰性德词选》:"上阕写旧日情事，活泼生动，风致嫣然。下阕道今日相思，托意梦境，也清婉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