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荻有一搭没一搭收拾着私人物品,眼神空洞茫然,早已没有了往日敲程序时的那种犀利。说是收拾东西,其实抽屉里也就几本编程方面的书籍和几包不同牌子的香烟,唯一贵重的是桌面上放着的那张全家福照片。<br>夏小荻拿起照片端详了一阵,无力的丢进纸箱。<br>对于下岗名单里有自己夏小荻并未觉得意外,大会还没开,校园早已疯传开来。同事去办公楼维护网络时,偷偷看到了名单,回来第一时间告诉了自己。看看周围全是博士。这几年整天忙着敲程序,根本无暇顾及提升自己,对于讨好上级,自己情商也远不如周围的同事。想想前些年自己还是领导眼中的香饽饽,时不时领导就会语重心长的说一句:“小夏,好好干,你可是咱们部门的人才,前途无量啊!”<br>可好景不长,伴随着2022年ChatGPT的横空出世,让那些过去只会写论文,不会编程的博士,一下子咸鱼翻身,一个个假模假式的开始了编程。往日那种一技在身吃遍天的心态,瞬间崩塌,见面时领导的目光不再是和颜悦色,随之而来的是各种刁难与训斥。<br>眼看学校生源一年比一年减少,领导大会小会喊着减员增效,减员增效——如今狼终于来了,对于自己这个硕士首当其冲被裁,是情理之中的事。<br>雨,该死的雨,夏小荻冒雨走出校园,走向509车站……<br>一年后,一个阴雨天,夏小荻骑着电动三轮车在马路上疾驰,车子左摇右晃,轮子溅起污水,四散开来。俗话说:人倒霉,放屁都砸脚后跟。下午收了台旧冰箱,本以为能赚几个钱,谁知半路右后轮车轴断裂,车子侧倾翻倒在道牙上,整个人斜仰着栽进绿化带,衣服撕裂,胳膊和腰多处擦伤。擦破点皮还能忍,可辛苦收来的冰箱,门被磕裂,侧面板出现个碗口大的窝。找人修车不说,收来的冰箱也没了价值。打电话联系人拖车、修车,一系列操作下来,搭进去大几百。<br>从修理厂出来已近午夜,雨夜的灯光异常昏暗,街道上行人稀少,只有出租车不知疲倦地来回穿梭,车轮发出沙沙声并带起一道道雨帘。接近西站十字时,街道明亮起来,街旁的霓虹灯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芒,迸发出热情似火的激情,招揽着南来北往的游魂。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夜晚,521酒吧依旧醒目,眼前的一幕如梦一般恍若从前。在521门前徘徊着几个女人,雨夜里,一个个清一色的超短裙在雨夜中摇曳,雨珠打在透明的雨伞上,为伞下的面容平添了几分神秘。眼前的景色让夏小荻获得了一丝暖意。在接近这几个女人的瞬间,一条颀长的大腿让夏小荻眼前一亮,在肉色长筒丝袜的映衬下,那条修颀长的大长腿,犹如一个精致的高脚杯,顺着足底缓缓而上,画出一条优美的曲线。<br>夏小荻第一次遇见这样匀称颀长的美腿还是在十多年前。那是在一次相亲时,夏小荻早早来到约会地点,在焦急等待中,对方的模样如电影胶片在脑子里快速闪过,这种好奇让自己心神不宁。对自己的长相夏小荻心中还算有比较客观的评价,所以,不敢奢望长得像电影明星模样的女人相中自己,当然,对于对方的容貌,夏小荻还是有着一个基本的标准——不敢妄想西施,但也绝不将就东施,最起码也得是中施。如果真是东施,夏小荻早已想好了脱身之术——三十六计走为上。在这样胡思乱想中已吞下了五根雪糕,抬头看看表,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就在夏小荻准备买第六根雪糕时,不远的前方,一条颀长、匀称、性感的美腿款款走来,紧裹的牛仔裤根本无法阻止呼之欲出的尤物。霎那间眼球被紧紧地吸引住,身体也僵硬在那里。此时此刻一股火焰在体内急剧燃烧,五根雪糕也无法浇灭那熊熊烈焰。夏小荻心中暗叹:“如果能娶到这等身材的美女,下辈子做牛做马也值了。”<br>“小夏,愣什么神呢?眼睛都直了。”<br>这一声清脆的声音让夏小荻回过神来,白净的脸蛋变成了煮熟的螃蟹,抬头看见介绍人不怀好意的笑意,让夏小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介绍人大方的介绍起眼前的这个女人,听完介绍,夏小荻逐渐回过神来,脸色由熟烂的螃蟹转变为了半生不熟。然后假装正经的看了看对方。眼前这个女人没啥亮点但也没啥明显不足,属于中规中矩那种,如果硬要找找亮点,那就是皮肤和自己一样细白,夏小荻心想:人无完人,金无足赤,有这样一双美腿加持,其它一切都是浮云了。<br>自从和瞿静谈起恋爱,521酒吧就很少光顾了,每次和大学同宿舍几个铁哥们聚会,夏小荻都会带着瞿静,看着哥几个一个个觑视着那双美腿,夏小荻的自豪感就会油然而生。<br>很快,夏小荻就和瞿静步入了婚姻的殿堂,最初二人世界甜蜜温馨,每到夜晚,抚摸把玩那双美腿,成为了夏小荻必不可少的项目,每次把玩时都像是欣赏元青花玉壶一样,摸不够,瞅不够。而这一切随着儿子的降临,完全改变。儿子的吃喝拉撒,感冒发烧,耗费了二人的大量精力,二人世界的精彩逐渐被三人琐碎的操劳取而代之。<br>时光流转,近些年毕业生就业越来越困难,导致报考学校的考生锐减。减薪降薪,加班加点,成为了近些年的常态,降薪的结果致使家庭矛盾不断升级,大吵小吵交错进行。直到有一天妻子变得沉默寡言,起初夏小荻还在纳闷妻子的寡言,一次无意中,夏小荻看到了一条发给妻子的暧昧微信,让夏小荻彻底明白了一切。夏小荻想到过离婚,但每次看到儿子,离婚的念头便又打消。本打算就这么戴着绿帽子过下去,但当学校宣布自己下岗的那一天,夏小荻便预感到自己的婚姻将要走到尽头。让夏小荻略感突然的是,下岗第二个月,妻子就把一纸离婚协议书递到了夏小荻面前,夏小荻二话没说就在协议书上签了字。为了儿子,夏小荻答应了妻子所有的要求,选择净身出户。<br>离婚半年,一次偶然,夏小荻遇见了前妻的同事。这位同事把夏小荻拽到马路边,一脸神秘地对夏小荻说:“你老婆也下岗了。”对方说完感觉不对,改口道:“你前妻也下岗了,你知道吗?”看到自己的惊讶,对方来了精神,继续说道,“我们医院卖给了南方的一位私人老板,据说这位老板以前也是一家医院的医生,前些年下海经商,赚了不少钱,后来又从事房地产开发,成为了超级巨富。这几年房地产业萧条,这位老板便转型做起了收购医院的行当。他和我们院长在开会时有过一面之交,如今,两人私下达成协议,收购了我们医院。那段时间我们院长大会小会的强调:‘减员增效,减员增效……’,其实,就是在为降低收购成本做准备。你老婆是人事代理,这些人理所当然就成为了第一批下岗人员。”<br>“她不是和……”说到这里,夏小荻感觉有些唐突,把下半截话咽了回去。<br>这半截话对方早已心领神会,看着夏小荻疑惑的眼神,说:“你说的是她和我们李副院长的事吧?”<br>夏小荻不置可否。<br>“你前妻这事在医院早已经传的沸沸扬扬。我们刘院长和李副院长一直不对付,尤其是在医院收购这件事上,李副院长处处和刘院长作对,刘院长借着和卫生厅领导的关系,把他下放到临洮县人民医院当院长。其实就是明升暗降。”这位前妻的同事从夏小荻眼神里读出了期待,语气中带有几分同情,说,“听说我们这位李副院长下去后没多久,就和一位年轻漂亮的护士好上了。为此你前妻还下去找过他,可没啥结果。”<br>“那她现在在干吗呢?”<br>“说不上,自从她下岗后就失去了联系。我们几个关系好的还给她打过电话,可一直是忙音。发微信提示:‘你不是对方好友,无法发送消息。’,估计是换了手机号码或者把我们这些旧同事都给删除了,谁知道呢?”<br>前妻同事说完,彼此都默不作声,夏小荻独自离开,身后传来一声叹息,紧接着对方喊道:“你应该抽空去看看她,都挺不容易的,说不定哪天我们也会下岗,这年头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br>夏小荻没回头,卷入了车水马龙的街道。<br>此时,雨越下越大,一辆出租车飞驰而过,车轮陷入水坑,溅起一片水花,水花斜劈过来,毫不留情溅了夏小荻一身。夏小荻回过了神来,这才发现,自己什么时候停了下来都不知道。<br>“妈的,如今这幅穷酸样,还在对美腿发痴,真没出息。”<br>夏小荻重新发动起车子,慢慢地来到了这几个女人身旁,在即将交汇的一刹那,好奇心驱使着自己朝着这双美腿的女人的脸上望去。就在眼睛瞅向这个脸庞的瞬间,心中不由得“啊!”了一声——怎么是她?<br>此刻,夏小荻急忙低下头,脸扭向马路,加速快行,过去了足足二百来米,在一个十字路口处把车停了下来。前方的街道暗淡下来,灯光在雨夜中婆娑朦胧。雨水汇成涓涓细流,朝着低洼处极速流淌。光影在水面上支离破碎,随波闪烁。夏小荻浑身上下早已湿透,冰冷的雨水,混乱的思绪,让夏小荻怅然若失。湿漉漉的脸庞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br>夏小荻不明白,好端端的日子咋就变成了如今这样。当初父母下岗,使家庭突逢变故,为了生存,父亲援外务工,母亲起早贪黑,炸油条摊煎饼,维持着一家人的生计。一天放学进家,看见母亲哭的死去活来,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夏小荻呆呆地望着母亲哭红的双眼。母亲看见自己,一把将自己搂在怀里,声泪俱下地告诉自己,父亲在一次外出时遭遇劫匪,中枪身亡。从此,自己和母亲相依为命,从那时起,夏小荻暗自发誓,一定要考上大学,不再让母亲难过。在这种信念坚持下:后来,如愿以偿考上了大学,后来,如愿以偿读了研,后来,如愿以偿进入了高校,后来,如愿以偿娶了瞿静,后来,如愿以偿有了儿子。后来……本以为,这一生可以高枕无忧,本以为,这一生可以前程似锦,本以为,这一生可以抱着那双美腿到老,本以为,家庭可以美满幸福,本以为,儿子可以在自己的抚养下,有个美好的未来,本以为……<br>身后521酒吧,放射着暧昧的炫彩,夏小荻的思绪犹如眼前的霓虹,飞速闪烁。在认识瞿静之前,这里是大学几个同学经常光顾的地方,考试过关,生日聚会,毕业庆典,521酒吧都是首选之地。那时候找小姐感觉是在扶贫,是在施舍,是在积德行善,可如今自己却沦落到要被扶贫,被施舍的境地。夏小荻无法厘清这一切,也给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br>望着霓虹灯下那几个女人,夏小荻心乱如麻,午夜时分她们依旧招揽着生意,任大雨滂沱也不肯离去。怎么办?怎么办?夏小荻脑子飞快的运转着,得想想办法帮帮前妻,咋帮?拿什么帮? 如今的自己自顾不暇,根本无力相助,怎么帮?就在夏小荻茫然无助时,一个念头猛然间冒了出来,何不让同学来帮忙?——对,如今也只能走此下策了。上大学时,同宿舍几个同学关系最铁,过去他们不是对前妻的美腿垂涎欲滴吗?现在不正是让他们实现自己欲望的好机会吗?这样做虽说难免尴尬,可为了生存已经顾不得许多。想到这夏小荻掏出手机,准备拨打电话。<br>拿起手机夏小荻犹豫起来,先打给谁呢?<br>同宿舍哥几个毕业后,何亮改行做起了生意,丁炜在国资委吃皇粮,前两年当上了处长,刘天军在科技厅从事老本行,听说他已经成为了单位科研的领军人才,于天乐毕业后进了一家网络公司,开始还可以,这几年经济不景气,公司倒闭,成了没娘的孩子,如今送起了外卖。夏小荻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先打给何亮。何亮毕业后放弃了本专业,跟着舅舅从事高速路的建设,挣了不少钱,前些年时不时叫上哥几个潇洒潇洒。下岗后何亮叫了几次,自己如今的样子没脸再去,每次何亮约自己,都找各种理由搪塞了过去,想想快一年没联系了。对,就打给他吧,谁让人家有钱呢。夏小荻没再犹豫,拨通了何亮的手机。手机没想两声就传来何亮的声音:“是小荻吗?好久不见你人了,整天忙啥呢,也不和哥几个聚聚。这么晚了有啥事找我? ” <br>“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最近的确遇到点难事。”<br>“是不是手头缺钱了?”<br>“不是。”<br>“那这么晚找我啥事?”<br>夏小荻一时语塞,话筒另一头传来音乐的嘈杂声,伴随着一个女人嗲声嗲气的歌声。<br>“快说呀,怎么这么磨叽呢,究竟啥事?”对方明显不耐烦了,紧接着说,“我这会在维多利亚KTV,要不你过来喝两杯,咱们边喝边聊。”<br>“不了,这会不方便。”<br>“那就快说,别婆婆妈妈了。”<br>“我老婆,不对,是我前妻……”此时,夏小荻嗓子发紧,嘴巴干涩。<br>“你前妻咋了?出事了?”<br>“没——没——没。”<br>“那你磨叽啥呢?”<br>“她下岗了,这会——这会——站街呢!”<br>“这我知道。啥意思?她站街伤你自尊了?想开点,人家现在又不是你老婆,你也管不着。”听到这话,夏小荻心头一惊,看来前妻做这一行对方已经知道。<br>“没——没——没——她这会在521门口等生意呢,你在咱们同学中混的最好,能不能——能不能——照顾照顾她的生意?”<br>夏小荻说完,长出一口气。<br>电话那头先是一阵沉默,紧接着传来好一阵狂放的笑声,这肆无忌惮的笑声让夏小荻脸上一阵滚烫,拿着手机呆呆地立在街边的屋檐下。<br>“哥们,不瞒你说,这种好人好事我早已经替你做了。哈哈哈……”<br>听完这话,夏小荻尴尬的回道:“前妻带个娃挺不容易,你是大老板,不缺那点钱,好人做到底,时不时照顾照顾她的生意,也不枉你我同学一场。”<br>“不能再帮了,再帮你前妻就快成我妻子了。你知道你前妻为啥站在街边,而没在521酒吧里面吗?”<br>“不知道。”<br>“看来你OUT了,现在可不比咱们那时候了,521采用实名制了,在酒吧里做小姐年龄不能超过三十岁,超过三十岁人家就不让在里面做了。有一次,我陪客户谈生意,吃完饭去521喝酒。到了521发现门口站着几个女人,我朝着几个女人瞅了一眼,发现那几个女人当中有你前妻。期初我吃了一惊,你前妻怎么会在这种风月场所,你前妻也发现了我,看见我她急忙把头扭了过去。我主动上前打了招呼,问她在这里做什么?她那身打扮,我是明知故问。她见瞒不过,索性把一切告诉了我,我们相互留了通信方式,之后的事我就不必细说了,你懂得。”<br>“哦——”<br>“哦什么哦,你知道吗,在里面做和在外面做,价格相差很大的。不过我每次找你前妻都是按照里面的价钱给的,时不时还给点小费。怎么样,够义气吧?”<br>“谢谢,谢谢老同学,还望你有空再照顾照顾,算我求你了。”<br>“你也知道,啥东西天天吃都会腻歪的,我不能在你前妻这里吊死,是吧?我也得换换口味,就像咱们从前那样。不过你前妻那条腿可真美,是我见过最美的腿,没有之一。哈哈哈哈……”<br>“是的,是的,明白,明白——不过……”<br>“好了,好了,你不用说了,我懂你的意思。我这会正在陪客户,就不跟你瞎咧咧了。适当时我会照顾的,要不哪天我做东,叫上你前妻,把那哥几个也叫上,一起坐坐?”<br>“不了,不了,还是不见为好。”<br>“那就先不说了,改天聊,挂了。”<br>电话里传来挂断的忙音,夏小荻拿着手机的手无力落下。空旷的街道任由雨水拍打着,白日里浓妆艳抹的城市在夜晚变得单调乏味。灰蒙蒙的天空,雨点似粒粒珍珠密集而下,落在地下击起朵朵水花,迅疾般消失在路面。<br>忽然,一声咆哮划过夜空:“何亮,我操你大爷!”这声音来的迅猛,消失的极快,瞬间被黑洞似的夜空吸了进去。夏小荻颓然的蹲了下来,出神地望着马路对面的路灯。这一切怪谁呢,自己不是想让帮忙吗?如今人家先斩后奏帮了,又有什么好责怪的呢?这不正合自己的意愿吗?夏小荻一声叹息,看看表已经午夜过半,此时已顾不得多想,人在无助时面子值几个钱啊!想到此,夏小荻毫不犹豫地拨通刘天军的手机,电话那头背景音乐悦耳的响起,一遍一遍重复着。夏小荻有些焦急,这个点打电话人家早睡了,说不定对方设置了静音,根本听不见,就在夏小荻准备挂断电话,手机听筒传来极其细微的声音:“喂,是小荻吗?这么晚打电话有啥事吗?” <br> “天军,这么晚找你肯定有事。”<br>“啥事这么急?”<br>“我前妻在站街,咱们是同学,你工作稳定收入又好,帮帮忙吧。”<br>“稍等。”<br>电话那头一阵沉默。<br>“我这会在厨房,卧室说话不方便。你说帮忙是啥意思?”对方的声音依旧细微,“你是不是想让我帮忙找工作?你也知道,我也就是个一般技术人员,这事实在是爱莫能助。再说,你前妻是护士……”<br>“不是让你找工作,我的意思是帮忙照顾照顾她的生意,她在站街——就是当小姐呢。上大学那会咱们不是总在521酒吧找小姐吗?如今她也做起了这行,我找你就是想让你帮忙照顾照顾她的生意,话我也只能说到这里了,这忙无论如何你也得帮帮。”<br>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br>“小荻,这忙——其实——其实——我已经帮过了。”听到这,夏小荻立刻明白了一切,本想挂断电话,就在手准备按下关闭键时,听筒那头继续说道,“不知道何亮和没和你说过,那次何亮叫着吃饭,叫你没来。酒桌上他喝的有点兴奋,就把你前妻站街的事一股脑说了出来。期初,我们哥几个还不信,他信誓旦旦的说,吃完饭去521酒吧玩,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结果到了521酒吧门口,如他所说的那样,你前妻果然在那里。进酒吧时何亮特意叫上你前妻,由于何亮是521酒吧的常客,保安并未阻拦。喝酒时哥几个很默契,都在拼酒讲黄段子,谁也没有提你。那晚何亮喝的有些高,凑到我跟前捂着我的耳朵说:‘要不要一起和瞿静那个。’他说完这话被我一口回绝了,他说我在装,之后就没再提这事。喝完酒他就把你前妻带走了,不过趁他去卫生间时我从瞿静那要走了联系方式。之后——之后我确实和瞿静约过几次……”此时夏小荻注意到了刘天军称呼上的变化,夏小荻明白,他之所以这样,是为了减轻一些负罪感,大学时他就是班里最腼腆的,如今又多了一些斯文。<br>“……第一次的确有种负罪感,过后想想,你两已经离了婚,心里也就轻松了不少。”<br>“那就好事做到底,再多照顾照顾,看在我娃的份上,以后还望多多关照。”<br>“这个——忙——我也只能适当帮帮,最近领导准备提拔我,如果因为这事出问题,那我的前程就会因此断送,说不定和你一样……”说完这话对方感觉不对,急忙转移话题,说,“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早点休息吧。我得挂电话了,你知道我老婆那脾气,醒来看我半夜三更打电话,一定会和我闹得。”末了,对方又补充了一句,“放心吧,有机会的话我是一定会照顾的,挂了。”<br>夏小荻本想还说点什么,可对方已经挂了电话。夜越来越暗,时间已经指向一点,雨势有所减弱,天空一片漆黑。夏小荻起身打算回去,可心又有些不甘,计划还有两个电话要打,这会怎能放弃,夏小荻想起了于天乐。于天乐自从没了工作,这几年跑起了外卖,收入不错。自己本打算也从事这行,可白天黑夜的跑,没个准点下班,最后打消了从事外卖的念头。这个点说不定他还在送外卖,对,就打给他。没想到电话嘟的一声对方就在电话里嚷了起来:“这么晚了咋还没睡,半夜三更还在拾垃圾呢?你可够勤快的。”<br>“你不也没睡吗?”<br>“干我们这行的哪有个整点下班的,这不刚接了个单,你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说,啥事。”<br>“我前妻站街的事,想必你知道了吧?你就说尽没尽到义务?你可别说不知道啊。”<br>“是何亮告诉你的吧?这逼嘴他妈真长,欠收拾。”<br>“你就说你找没找过我前妻?”<br>“听你口气是在审问我?”<br>“随你怎么想,我就要你句实话,究竟找没找过?”<br>“找过,咋了?你俩已经离婚,我找你老婆可不算给你戴绿帽子,对吧?”<br>“找过几次?”<br>“还真审问呢?”<br>“嗯。”<br>“想听实话吗?”<br>“嗯。”<br>“就一次,你信吗?”<br>“我信你个鬼。”<br>“看,我说实话你也不信,这年头实话没有市场了,你不信我也没办法。”<br>“你收入那么好,怎么可能就一次?”<br>“好个屌,如今送外卖这行卷的厉害。我刚入行时,凭着硕士文聘还算吃香,老板一度打算让我进入管理岗位,可没过多久,进来不少博士,我这个硕士自然就不吃香了。这就是命,命该如此……”<br>“你们这行月收入过万,别在我面前装穷。”<br>“那是以前,现在竞争的厉害,哪还有那么高的收入?”对方的语气中明显带着丧气。“现在一个月也就大几千,除去缴纳各种保险和费用,到手剩不了几个钱。你知道为啥我和你老婆就一次吗?对不起我说你老婆习惯了,改不了了。”<br>“为啥?”<br>“我是在电话里约的你老婆,你知道的,别看我平时大大咧咧,关键时候嘴就不利索,尤其是干那事,又是你老婆,当面我说不出口……”<br>“别啰嗦,快说。”<br>“急啥嘛。好,那我就简短点。起初在电话里我两聊得还算愉快,当我提出那事时,你老婆答应的很爽快。问题就出在钱上。”<br>“你是不是想白嫖?”<br>“那咋可能,你把我看成啥人了?我能那样干吗?”<br>“你,我还不知道?咱们同学中属你最扣。”<br>“别揭人短行不?”<br>“好了,好了,进入正题。你出价多少?二百还是三……”<br>“五十。”<br>“于天乐,我操你大爷。 你这不是白嫖是什么?”<br>夏小荻情绪有些失控。<br>“大晚上的你喊啥喊,那么激动干嘛?我发现你和你老婆一个德行。你知道我说完价格,你老婆说啥?”<br>“说啥?”<br>“五十?——五十回家睡你妈去!”<br>“我老婆说的没错,你真该回去睡你妈去。”说完,夏小荻感觉自己说的不合适,可愤怒、无助已无法使自己保持住一个清晰的头脑。<br>“我这不是跟你学的吗?你不记得了,当初上大学那会,咱们去521酒吧,你和一个小姐谈价钱时,你问人家小姐二十干不干?那个小姐的回答和你老婆说的话一模一样。我怀疑你是不是和老婆说过这事,要不她说的话咋和那个小姐如出一辙呢?”<br>夏小荻沉默不语。<br>“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最后我给了三百元,满意了吧?再说了,如今瞿静已经不是你老婆,你这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知道吗?。”<br>夏小荻依旧沉默着,电话那头也没了声音。夏小荻原本准备的话,似乎已经毫无意义,就在夏小荻准备挂断电话时,电话那头又响起于天乐的声音:“咋不说话了?哑巴了?我怀疑你找我不单单是为了好奇吧?恐怕另有目的,快说,我还有一单外卖要送呢——他妈的,如今的孩子不好好学习,整天泡在网吧里,这么晚了还在点外卖,都是些啃老的货。不过,话又说回来,学习好又能咋样?看看你我,上了大学又能咋样?读了研究生又能咋样?到头来还不是下苦的命。哪像现在的孩子那么想的通,快乐一时是一时,管他明日是死是活呢——‘知识改变命运’就是个屁,你我都被这句毒鸡汤给害了。不说了,不说了,还是说你的事吧,说,究竟是啥事?”<br>“你既然已经有了第一次,就再多约约她呗。”<br>“什么?什么?我没听错吧!你的意思是怂恿我和你老婆那个?闹了半天,你是在给自己老婆拉皮条啊!不对,不对,是你前老婆。嘿嘿嘿嘿……”<br>“别那么多废话,就说这个忙,你帮不帮吧?”<br>“帮,帮,帮,一定帮——不过——不过——我财力毕竟有限,老婆对我看得很紧,每个月都要查看我的收入,所以,所以……”<br>“算了,指望不上你了。你送你的外卖吧,挂了。”<br>“先别挂,我问你:‘你是不是和何亮联系过了?’”<br>“嗯,还有天军……”<br>“我说呢,一上来就审问我。你是不是还准备给丁炜打电话?”<br>夏小荻不语。<br>“我劝你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那小子上学时城府就深,整天就知道装逼,如今当了官,架子更大了。有一次送外卖碰巧是他,一见面就装腔作势起来,句句是官腔,跟公鸡踩蛋似的‘咕咕’个没完。没等他说完,我转身就走。他妈的摆什么谱,老子又不靠你吃饭。所以,别自找没趣。我估计他没少找过你老婆。不过,你要是找他,不承认不说,还得拿腔拿调的说你一顿,何苦来着。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找你老婆也算是在帮你,只是不要去捅破这层窗户纸,你说呢?啊呀!只顾着和你说话,送外卖都耽搁了,顾客该投诉我了。不啰嗦了,改天有时间聚聚,我请客。”<br>挂断电话,夏小荻呸了一声,心想:“你请客?怕是下辈子都吃不到嘴里,约我前妻都舍不得花钱,这样的人,我信你个鬼。”<br>此时,雨停了,周围万籁俱寂,就连出租车都鲜有过往。夏小荻发动起电动车,朝着废品收购点驶去,路灯厌恶的照着这个打破宁静的赶夜人。“于天乐说得对,别去找丁炜,在那里肯定会碰一鼻子灰。既然人家已经默默地帮了前妻,又何必去明知故问呢?”<br>三轮车哒哒地欢唱着,冰箱左右晃动着跳着小夜曲,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