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过史册的风

冰糖Sherry

　　我从山脚下仰望剑阁，入目是一片深重的绿，铺天盖地，带着”天下第一雄关”的气势。草树的翠绿间不可掩盖的是青灰的石阶，蜿蜒地一路向上。剑阁之陡峭向来闻名于世，可喜的是沿途绿荫蔽日，山风清爽，使我在上下捯气的间隙中还有空看看沿途山景。

一路上，有风轻轻地吹着。行至半途，面前猛的出现不被树木遮挡的阳光，斜斜地照在一座灰墙木架的古建筑上。这正是我此行最想看到的事物：在近1760年前的三国末期，曾有两位将军于剑阁对垒，这建筑正是当年一位将军留下的营垒。我想去探访这段历史，但当我走近去细看故垒时，所见景象却让我有些失望：那灰砖排列整齐，砖缝间规矩地刷着白漆，俨然是现代建筑的设计。除去门口的小篆题词，它身上再看不出些许历史留下的痕迹。重又离远了看，故垒安静而沉默地矗立，仿佛再不能开口，去讲述它曾见证的岁月。

既探不到历史，便再看看山景吧。思忖着，我登上故垒二层。就在此时，风骤然大了，故垒四边原本低垂的旗一瞬间激扬，和着风声猎猎作响。风声与旌旗声冲击着我的鼓膜。我心神震荡——我耳畔划过一阵更渺远的声音，那声音来自1760年前，彼时剑阁的风也正穿过营垒，卷起旌旗飘扬。营帐边，是帅旗迎风，旗下年轻的将军按剑而立，是那样意气风发——而今帅旗依然漫卷西风，一如当年。“掠过史册的风”，我脑中忽然跳出这个词组：剑阁的风不停歇地吹着，它穿越千年，将它所见证的故事带到后世，在后世传扬。

风渐渐小了，却不停息，轻轻地向远处吹去。我望着风向所指的青翠的山，想着我所处的故垒。我想，我何必为古建筑不再复当年模样而失落？古建筑终将倒塌，时代终将变迁，但已被记录的历史不再会因时间流逝而被轻易忘却。在剑阁的风中，我看到了——或者说“听到了”当年之景，过去与现在在风中片刻交叠，便是以另一种形式实现了对历史的探寻——我不虚此行。

——又或许，这便是所谓“历史”，是风，是景，是史官书刀下纵横青简、刻写前尘，是今人翻阅时指纹交叠、岁月留辙，是过去与现在的片刻相交。

恰如掠过史册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