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文华

四大山人

<p class="ql-block">祭文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文:冯英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88年7月21日《新民晚报》第六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接到邵燕祥同志的信,告诉我顾文华同志于六月十九日病逝于天坛医院,患的是心肌梗塞症,那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早上,他夫人去探望他时尚“一切如恒”,不意片刻之间,便生不测,竟然溘然而逝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与文华同志相识于一九三五年,那时我在苏州的一家报社作记者,他则在公安局里当录事糊口,在那国将不国,民族将亡未亡之时的青年人,要有一点爱国的思想。就很容易相濡以沫,很快亲密起来的。我和文华也是如此,从三五年到三七年抗战开始,我们一直在苏州,参加各种救亡活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文华长身玉立,长得很是漂亮,很受女孩子的青睐,但他守身如玉,说起话来也有点腼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苏州沦陷之后,我们各奔东西,谁也不知道谁去了什么地方,一九三八年,忽然在汉口相逢了,那时他在钱俊瑞办的文化供应社工作。有一次,薛白雪从襄樊来武汉,因为没有住处,就挤在文华那里,他带来一把手枪,也塞在文华的床底下,说得大家哈哈大笑。那些日子我们几乎天天碰头,海阔天空,无所不谈,后来白雪得洪深介绍,到广州去找夏衍,我们就在大智门外的菜根香饭店,请他吃饭,为他饯行,文华一再劝他,到了广州,收拾些那些罗曼谛克的笑话,认认真真的投身革命的队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不久,武汉弃守,我们又各奔前程了,我到重庆不久,就发生了平江事件和确山事件,风闻文华在确山事件中牺性了,我一直伤心得很,后来我在香港的《周末报》上,写过一篇悼念文华的文章。</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不料到了六十年代初,我在《新民晚报》工作,有一天,邹凡扬同志打电话给我,说有一个朋友要见我,我问是谁,他说是顾文华,我说文华不是已经死了吗?他说他没有死,现在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中央广播事业局的副局长。我一听之下,真大喜过望,文华竟然还活着,怎么不给我一点消息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天晚上,我去和平饭店看他,才知道确山事件之后,他们在湖北宋山、锺祥一带打游击,直到武汉解放之后,他才到了汉口,负责湖北日报,他说他看到《周末报》上的文章,因为我在海外,所以没有给我写信,这次到上海,听说你也在上海,非找你不可了。他说确山事件确实死了不少人,不过他不在内罢了。这次出平意外的相逢,确实使我高兴,以后,他来上海,我去北京,总想法碰碰头,或者一起吃一顿饭,或者谈一点当年的故事,我告诉他在香港碰到白雪的故事,又听说白雪后来去了台湾,也相对唏嘘。</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前些年,听说他生了病,入了医院,有一次我去北京看他,见他精神还好,不过言语之间,有点恍惚的样子,我想大概是年龄大了,思想不集中的缘故。又过了不久,他寄给我一篇文章,是为赵慎之鸣不平的,原来慎之在香港文汇报作副总编,“四人帮”上台后,他搁笔不写文章,文汇报却说他是自己辞职,不落实政策,文华故人情重,大为不平,可惜那篇文章实在太长了,我们无法刊用,只得退给他了。文华少年是写得一手好文章,用"焚划”这个笔名发表,但解放以后,很少看见他写文章,这大概同他的个性有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三十年代在苏州的朋友,特别是当年一起战斗过的朋友,现在一天比一天凋零了,文华一死,只留下孟浪和我了,白雪听说在台湾成了画家,也是将近八十了吧。因此得到文华的死讯,我是很悲伤的,燕祥知道我也在病中,劝我得到消息,不要太激动,但我怎么能不激动呢?五十多年的好朋友,世界上还能找得出几个来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合悲忍泪,为此短文,以祭文华在天之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