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微风

李波

绿意蔓延的五月，浓夏的韵味已经一点点晕染开了，温润的阳光从窗间爬起来，洒在我身上。推开窗户，凉风习习，远处的山显现出原有的骨骼，不紧不慢的微风，和着校园朗读声，似曾相识，有种惬意悠然之感。

家乡的微风相比更有一番滋味，我的村庄处于四周环绿，地势狭长，缓缓向下可清晰看到别的村落。我会经常爬到阁楼上，眺望远处层峦叠嶂的中条山，远远看去，山的中间像碗一样的弧线，临边的山像一位老人的姿态，像是给碗里倒水，辽阔壮观，心旷神怡。心旷神怡的不只是视觉的向往，还有清风徐徐的微风。

四月份清明的时候，我领略过家乡的风，这个阶段雷阵雨较多，明明风和日丽，一片黑云就爬上头顶，紧随着狂风就来了。在地里干农活，我时常把衣服挂在果树上，光着身子干起来得劲。风一来，带着丝丝雨滴，赶紧找衣服，这是令我最头痛的事，衣服被风吹得高高，等抓住衣服，身上已经淋湿了。狂风骤雨猛烈，让我猝不及防，还是微风彬彬有礼。

当初，我第一次爬上阁楼顶，只是单纯的看看晨雾中的田野，袅袅炊烟，享受岁月静好。阁楼下是平房顶，是承载着有关我少年夏天的记忆。

夏季炎炎，坐着就流汗，夏天里找穿堂风成了我们的趋向，哪凉哪待着。大门胡同是穿堂风乐意光临的，暑假我光着身子，穿着拖鞋，找个凉席铺在胡同大理石上，从这头到那头，既能感受风向，也感受风力，席地而睡。可让人烦恼的是——蚊子，猝不及防，身上一个大包。躺下，起身，再躺下，再起身，如此反复，睡意全无，这是穿堂风给我清晰的记忆，以后的日子里几乎没遇到了。晚上，更是难以入睡，卷起来扛在肩上的草席，来到平房顶。房顶上，前半夜是丝丝的微风，看着满天繁星，思绪也就飘得更远，看到了流星会惊讶的喊家人：“快点看，赶紧许愿”，后半夜风加了点湿味，盖上被子，带着对未来憧憬进入梦乡。早上起来，活动筋骨，蹦蹦跳跳，翻几个跟头。

雨中的阁楼，雨像鹅毛般落地的时候，登楼眺望，远处的山色被一片烟雨笼住，村落恍惚，若有若无，雨中的原野新鲜而又幽静。可这时的微风没有方向，微风夹着雨滴从我头发间沿着我的脸庞流下来，弄污了我的眼镜片，我的衣服渐渐地湿了。出现在我眼前的只是一片模糊的雨景，白茫茫的一片……免不了多了几分惆怅，故这样的微风让人伤感。

现在工作的地方在八钢，那是钢厂的所在地，厂房的结构被一座小山隐去，只留下烟囱高耸着，将这云吐雾的行为嫁祸给了那座山。天气晴好时，白色的烟雾笔直笔直的，没有一丝犹豫。起风了，烟雾歪斜着。风大的时候，它先是低沉，到了远处，又忽然高升，像一条被拴住脑袋的白蛇又猛得抬起头来。我总是想象着烟雾弯曲时大风的嘶吼。

后来，我会带着各种家里的水果，来到自己阁楼顶，感受了与钢城不一样的风。阁楼上的微风，清新入面，不热不凉，不急不躁，其低调有点像我在漫长岁月里寻找的真知。乡村的微风，有些缓慢，有些沉稳，有些迎面而来，它想表达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我不能准确用语言表述，不是辛弃疾的“钟山风雨起苍黄”的风，不是苏颋的“北风吹白云，万里渡汾河”的风，更不是杜甫的“细草微风岸”的风。乡村微风柔和清新，亲切友好，仿佛不间断的问候。

老家的前门，有一条属于我的小巷。以前农村的自建房，留出小巷是为了和其他人家间隔开，方便通行。我的小巷最初也是这样留出来的，后来因为村里修了水泥路，很少有人从这里穿行。

这是一条寂静的小巷，背对着阳光略有潮湿。我会偶尔一个人站在巷口，感受微风的走向，风在小巷的身体里穿行而来，缓缓地扑到我的胸前，然后散向四方，总是格外温柔缓慢，给予我思考的空隙。我几乎可以模拟风的走向，追随着风的脚步感受四季的交替变换。这是微风的细致和变化，还有微风的不可知，我开始了无边的遐想。

微风吹开了时间的扉页，映入眼帘的是斑驳的岁月。迎着微风向前迈出艰难的一步。迎风跋涉的心，只问征程，不问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