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湖渔者的美篇

泊湖渔者

<p class="ql-block">父亲百岁冥诞祭</p> <p class="ql-block">今年农历4月18日是父亲百岁冥诞。</p><p class="ql-block"> 早就想为父亲写点文字,一是因为父亲虽然是一介平民,一生没有丰功伟业,没有豪言壮语,没有干过惊天动地的大事,从旧社会到新中国,一直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春夏秋冬,寒来暑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生活在最底层,五荒六月,有时吃了上顿没下顿,艰难度日,但父亲一直保持着十分乐观的生活态度,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父亲的生活状况,应当是那个年代我国大多数农民生活的缩影,值得一写;二是我父亲的有些生活片段,也值得儿女们回忆。可是,一直以来,总是借口工作忙,放下这件事,又拿起那件事,把想给父亲写点文字的事抛到了脑后。最近几天,一想到马上就是父亲的百年冥诞,再也拖不下去了,于是提起笔,以便了却多年的心愿。</p> <p class="ql-block">父亲,讳志贤,号雁生。公元1924年农历4月18日出生于安徽省太湖县徐桥镇桥西村茂林组一个普通船工家里。祖父讳洪波,以驾船为业,身体一直不好,常常疾病缠身。尝听父亲说,祖父生前经常打摆子,我们那里叫打脾火,学名叫疟疾,常常高烧不退。祖父长年驾着一条乌蓬小船,奔波于江湖之上,出没于风浪之中,47岁就走完了他苦难的一生,其时父亲才9岁。祖母是普通农家妇女,姓汪,讳福莲,在当时的农村,应是女强人形象,据说,当时左邻右舍,有人戏称祖母为哥哥,大概是因为祖父长年在外,家中大事小情,都由祖母做主的缘故。父亲兄妹四人,头上有三个姐姐,老大云香,从小就抱给人家当童养媳。老二桂兰,老三小兰。祖父去世以后,家中失去了顶梁柱,只读了两年半私塾的父亲,不得不辍学在家,分担起生活的重担,和姐姐们一道下地劳动。</p> <p class="ql-block">每逢五荒六月,二姐、三姐轮流带着他,过着沿村乞讨的生活。11岁时,二姐桂兰出嫁以后,三姐小兰又不幸染病身亡。从此,父亲便和祖母相依为命,靠租种宿松唐家油铺地主家的佃田维持生计。1944年,与母亲结为百年之好。母亲,姓唐,讳的姣,1923年8月15日生于宿松县高岭乡汪冲村王龙组。1945年9月,我的大姐出生,以后又相继生下六个孩子,最后只存活了我们姊妹四人,大姐银枝,二姐冬枝,我和小妹有枝。</p><p class="ql-block"> 全国解放以后,父亲积极响应党和政府的号召,积极参加社会主义改造运动和人民公社化运动,在生产队里,当过队长;修过太徐渠道;(1961年带领几十名民工,驻扎在江塘的刘湾岭,修建太徐渠道)在生产大队当过会计;在大队林场当过场长;当过兽医;到徐桥轧花厂当过棉花收购员,1981年农历二月初二日,因患食道癌医治无效逝世,享年57岁。2019年农历正月初六日晚8时30分,母亲也走完了她96年的人生历程,去见阔别38年的父亲去了。</p><p class="ql-block"> 到今年为止,父亲离开我们已经整整43年了。43年来,父亲一直活在儿女们的心中,父亲在日时的音容笑貌和一些生活片段,还时不时地浮现在我们的眼前,下面撷取几朵泊湖岸边的生活花絮,纪念父亲:</p> <p class="ql-block">一、姐弟情深</p><p class="ql-block">在姊妹四人当中,父亲排行最小,大姑云香,大父亲十多岁,从小抱给人家当童养媳,二姑桂兰比父亲大六七岁,三姑小兰比父亲大三岁,二姑、三姑从小处处庇护着父亲,在一起生活的时间最长,并且带父亲要过饭,可惜,三姑天不假年,不幸染病早亡,所以父亲与二姑母桂兰的感情最深。二姑的婆家在江塘周家茅屋,离家近30华里,跑一趟要一上午时间。父亲每隔十天半月,总要到周家茅屋去看看二姑。二姑家腊月28日吃年夜饭,父亲几乎年年都去。有一年,二姑家还年的蜡烛泻了膛子,大家正在一筹莫展, “还年还卵,蜡烛光杆”,父亲脱口而出,一时传为笑谈。50年代,二姑举家迁到徐桥镇,离我家更近,父亲走动得更多,总有说不完的话,做不完的事。</p><p class="ql-block">二、以甥为荣</p><p class="ql-block">表兄宝林小时候在我家上过一年私塾,先生是党的地下工作者,河对面方家老屋的方泽民先生。前几年,还时常有人提起,说表兄小时候很乖巧,会念书,一头癞痢,父亲经常用洗米水为他洗头,可能是经常洗的缘故,表兄的癞痢好了,后来居然参军去了。一提到表兄,父亲总是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每每听到表兄在队伍上表现出色,高兴的表情总是不由自主地挂在脸上。那时候,表兄在部队上,也经常给父亲写信,有时候还寄一些毛主席的著作单行本,如《为人民服务》,《愚公移山》,《毛主席诗词》等等给父亲,有些书我至今还保存着。农闲时期,父亲总是把表兄寄给他的书拿出来读读,有时候,还做点笔记。表兄每次回家探亲,父亲总是第一时间,赶去看望他。把表兄送给他的几包香烟,用报纸包好,留着招待客人。实际上,家住农村,尊贵客人很少,所以,每次带给他的香烟,总是留到发霉以后,不得不扔掉。</p><p class="ql-block">三、编外兽医</p><p class="ql-block">二姑家住在徐桥的上街头,原徐桥区畜牧站有一位姓袁的兽医,住在二姑家附近,他的夫人也姓方,我们都把他的夫人叫姑大,把袁医生叫姑爷。父亲和袁医生关系很好,常常向他请教兽医知识,袁医生也很认真地教他,还送给他一些有关兽医的书籍。一来二往以后,父亲居然能有模有样地背着药箱,给附近几个村子的猪牛看起病来,给猪打针,给牛吃药,解决了我们那一带兽医紧缺的大问题。再后来,它不仅给猪牛看病,还免费为乡亲们打针。我高中毕业回家以后,也继承了他的衣钵,给村子的人打针。正是因为我能给人打针,所以,大队安排我当了赤脚医生。</p><p class="ql-block">四、一碗牛肉 </p><p class="ql-block"> 吃大食堂的时候,父亲正带领民工在刘湾岭修太徐渠道。 1961年春,安徽从南到北,普遍缺粮,食堂里一日三餐以稀饭为主,更谈不上荤腥,很多人营养不良,有的地方,开始出现饿死人的现象。听母亲说,当时,我家上有80岁的老奶奶,下有四五岁的我,虽然一家人尽量让我吃饱,但父亲还是担心我和奶奶很难熬过这个饥饿的春天,总是想方设法为我和奶奶搞吃的东西。有一天,刘湾岭死了一头牛,工地食堂把这头死牛买去,为民工们改善伙食,一人分了一碗牛肉。父亲舍不得吃,当天晚上,左肩背个黄色挎包,包里装着一碗牛肉,右肩背着一支长枪,从三四十里外的刘湾岭匆匆送回家,赶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九点钟了,稍事休息后,又背着枪,赶回刘湾岭去了。</p> <p class="ql-block">五、林场场长</p><p class="ql-block">1973年,原孟岭大队在徐家石头屋和徐家小塘塝之间的一片荒山上建林场,父亲担任林场场长,带着从各生产队抽来的社员,在这片荒山上植树造林,几年以后,在父亲的带领下,这片山绿了,树木长起来了。大概是1974年,父亲和一个社员到安庆月山出差,购买茶树苗。记得大概是四五月份左右,父亲穿着一件老布衬衫,大大的口袋里装着70元钱,从徐桥搭车,到太湖,又从太湖转车到月山。不料在太湖车站等车,发现钱被小偷拿走了,两人不得不空手而回。那个时候,70块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父亲一天到晚,唉声叹气,愁眉苦脸。还是我母亲有办法,她打发我和二姐冬枝,到附近,满山遍野,采摘茶籽,大概用了十几天时间,我和二姐摘了四五百斤茶籽,赔给林场,总算把这个窟窿补起来了。</p><p class="ql-block">六、包老爷</p><p class="ql-block">父亲三四十岁的时候,后颈脖子上生了个良性脂肪瘤,随着年龄的增长,越长越大,最后长到了饭碗那么大,于是,乡亲们便给他起了个包老爷的绰号,附近几个村子的人看到我 ,都说我是包老爷的儿子,搞得我很不好意思。其实,叫包老爷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因为父亲为人正,讲话直,声音大,不怕人,敢说真话,敢得罪人,上屋下屋,左邻右舍,叔伯兄弟、婆媳之间,姑嫂伙里,有个三矛四盾,都喜欢和父亲说说,不管什么事,也不管什么人,父亲都直话直说,从不回避,也不躲闪。久而久之,就有人把他比做黑脸包公,所以赢得了包老爷的美名。</p><p class="ql-block">七、贴春联</p><p class="ql-block">父亲虽然只念了两年半书,钢笔字和毛笔字都写得比较好,能看书,能读报,能写信,能记账。农闲在家读《三国》,看《水浒》 说《西游》,有时还能写几句顺口溜。1963年责任制,家里请人插田,晚上大雨,秧苗被冲得七歪八到,父亲写了一首顺口溜,只记得后面两句:“都是农夫糊下去,洪流推去不沾泥”。现在看来,这首残诗,符合平仄,有绝句味道,前两年,我将这首残诗补了两句“催耕布谷雨中啼,水卷秧苗绿半溪。都是农夫糊下去,洪流推去不沾泥”。</p><p class="ql-block">年年过年,父亲都忙着写春联,贴春联。我初中毕业那年过年,父亲照例买来毛笔和红纸,要我写对联。我的毛笔字不如父亲,为遵父命,硬着头皮写了起来,父亲看着我写的对联,非常不满意,要我贴到牛栏里去,这件事到现在还记忆犹新。</p><p class="ql-block">八、一担红芋渣</p><p class="ql-block">1969年家乡发大水,村里的农田基本被大水淹没,一个村庄一两百号人基本上靠吃有限的回销粮和救济粮度日,70年春天,青黄不接的时候,家家缺粮,一天早上,父亲天不亮就吃过早饭,拿一匹自己家里织的土布,一条扁担上绑两条麻袋,单枪匹马到宿松许岭去兑换粮食。晚上七八点钟的时候,又渴又饿的父亲,挑着两大麻袋红芋渣回到家里,似乎似减了一个大大的便宜,至今我还记得父亲那种高兴的样子。不过,也就是这一担红芋渣,使我们一家顺利地度过了春荒。</p><p class="ql-block">九、不希望我考大学</p><p class="ql-block">1977年,高考制度恢复,这对于高中毕业回乡,在农村当过赤脚医生,又当民办教师的我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喜讯,于是我一边教书,一边复习功课,准备参加高考,无奈,底子太薄,77年、78年一连考了二次,78年虽然侥幸初选,但最后还是名落孙山,和我在一起教书的阮生亮老师,78年顺利考走,这对我来说,无疑压力非常之大,又不甘心放弃,拼着命也还要考一次,父亲怕我压力过大,逢人就说,不想我考大学,其实我心里很清楚,他是一个非常要面子的人,想我上大学,又怕我压力大,故意对人说不想我考,并诉说着上大学的不好来。这就造成了很多人的错觉,真的以为他反对我考,一直到现在,还有人提起这件事。</p><p class="ql-block">十、一病不起</p><p class="ql-block">父亲体型较胖,身体素质一直很好,平时很少生病,很少吃药。1980年,我正在家里度暑假,和父亲一起下地劳动。一天上午,父亲说身体不舒服,在家休息,大概上午十点钟左右,我和母亲回家,发现父亲肚子痛,拉出来的是黑色的东西,下午陪他到徐桥医院看医生,医生也没有讲出个所以然,开了一点药就回家了。从此父亲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后来到县医院检查出了食道癌症,那个时候,得了癌症,基本上是死路一条,只得一边吃药,一边调养,1981年2月2日,父亲就永远地离开了我们。</p> <p class="ql-block">最后,用2023年父亲节写给父亲的一首诗,结束本文,以表示我对父亲永远的怀念。</p><p class="ql-block">父亲节里忆父亲</p><p class="ql-block">两鬓飞霜忆父亲,</p><p class="ql-block">儿时往事梦来频。</p><p class="ql-block">诗书诘屈叨陪我,</p><p class="ql-block">世事纷繁训做人。</p><p class="ql-block">性似雷霆空有响,</p><p class="ql-block">心如菡萏净无尘。</p><p class="ql-block">遮风挡雨誰能替,</p><p class="ql-block">泪洒江河四十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