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子车的记忆

秋月寒江

文/唐琼

屋后的柿子树下，躺着一辆旧架子车。虽多年不用，落满了尘土，但它依旧不失当年的风骨，像一位面目清秀的老人，静静地躺在那里，接受风雨的洗礼。

它是我此生见过的最精致的架子车，无论是做工的精细度，还是选材的轻巧度，其它架子车都无与伦比，因为它出自父亲之手。作为一位手艺精湛的木匠，父亲为自家精心制作一辆独具匠心的架子车理所当然。

对于架子车最早的记忆，就是农业社里修梯田交公粮时，成群结队。生产队里的架子车，小孩子没有机会接触，只能远远观看。包产到户时，因为我们人口少，没有分到架子车，父亲便自己做了一辆。有了属于自家的架子车，干起活来方便多了，父亲拉着这貌似简单的架子车，拉着一家人的光景，在四季里辗转劳作，一年又一年。

那时一到正月里，家家户户就开始往地里拉粪了。最最让人不爽的是，父亲每年行动最早，才刚正月初三，我和姐姐的年也就过结束了。父亲把积攒了一年的牲畜粪装上满满的一车，我和姐姐就拉着牛，套着车，不然上坡路父亲一个人是拉不动的。正月十五前必须保证所有粪都拉到地里，我们小孩子要上学，父亲也好腾出时间出门去做一些木工活儿。那时总会对父母心生哀怨，扣得太紧了，别的小伙伴还沉浸在春节的快乐当中，我和姐姐就提早干活了。母亲说:“咱劳力少，就得早点行动，才能主业副业两不误。”

平日里父亲总是利用茶余饭后，钻空子拉些干土回来给猪和牛垫圈。一到麦收季节，父亲和母亲下地时总是拉着架子车。每每下地时，能干的父亲就结结实实地捆上一车麦子，从车厢到车辕，摞了一层又一层，少则七八十捆，多则一百多捆。这样一来，麦子割完了，拉得也就差不多了。假若还有剩余，月亮下面乘凉拉麦两不误。

等到所有麦子都收拾完了，母亲又把上好的麦子收拾干净，和父亲去交公粮。从村里到乡镇，足足二十几里山路，弯弯曲曲，翻山越岭，需要一整天的时间。父母会把交剩的粮食卖了。给我们买西瓜和桃子等一些好吃的，他们回来时车子也轻巧多了。一年交一次公粮，作为父母亲，为他们的宝贝疙瘩们买了好吃的，他们也异常开心。

那时周边几个村子里，也没有一台磨面机，手头拮据的山里人除过毛驴拉石磨，就只能去三十多里的五星原上磨面了。父亲鸡一叫就起床，他把母亲提早收拾干净的麦子装上一架子车，母亲备了塑料纸（怕中途下雨淋着粮食或面粉）拉上牛，两个人早早地就出发了。磨面的人很多，等晚上回来，有时月亮都升了老高。

后来去西峰上学，那儿的农户家家都有一辆架子车。再后来嫁到庄浪，各家也都少不了有一辆。各地的架子车形体构造都差不多，用途也一样。

可见，在机械化还没有普及之前的农村，架子车在运输工具中首屈一指，在农业生产过程中占有重要的主导作用。后来随着人们经济条件的提升，有了拖拉机，农用车之后，架子车就渐渐地被冷落了。再后来，随着农业机械化的逐步实现，架子车就近乎被淘汰，很少用了。

那天母亲对小弟说:“用不着了，劈柴烧算了。”

我还忍不住去屋后看看，看着它，就想起年轻时的父亲，想起父亲为了拉扯我们姐弟几个，曾在架子车上耗费的力气。

现在山里人也修了宽敞的水泥路，大小车辆通行方便。父亲也不能动了，这辆架子车也就派不上用场了。它被淘汰是农业科技发展的见证，也是时代更替的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