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那些事儿

应选超

为什么明末，名声臭大街的万历、天启撑起了整个帝国，而勤奋的崇祯却成了亡国之君？答：假设你是一个刚上位的年轻皇帝，处理政务的几年以后，你发现了祖宗定下的规矩和法律存在漏洞，而这个漏洞正在被一群官僚利用，大肆敛财，啃食着帝国的根基。年轻气盛的你拍案而起，决定修改祖训，弥补这个漏洞。但是第二天朝会，你刚提出这个建议，就遭到了百官的反对。理由也很简单，你这样修改祖宗定下的祖训，在大义上就是一种不孝的行为。最重要的，在君权天授论的时代，你否定了祖宗定下的祖训，就相当于否定了你家皇权的合法性。相当于告诉世人，只要你够实力，你就可以造反。你看着百官那一张张虚伪的嘴角，听着他们声嘶力竭的呐喊内心冷笑：你们真的是为了我家的江山吗？也对，挡人发财如同杀人父母，你修改了祖训的漏洞，不就等同于断了百官的财路。他们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呢？但是年轻气盛的你没有理会这些，为了心中的抱负，你开始一意孤行，仗着手中的天子剑，杀了几个带头闹事的官员，强势推行新政。但是渐渐的，你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底下的官员虽然没有明面上反对，但是暗地里开始阳奉阴违。哪怕身边一直很听话的忠臣也开始自我怀疑“我效忠的，到底是皇权，还是皇帝本人？”边关的将士听到这个消息，已经开始有些人心浮动。原来太祖皇帝也是凡人，他定的规矩也会出错。甚至是普通百姓都开始有想法了，原来我们所受的苦难，都源自于帝国最初的缔造者，那个被捧为神的男人。既然犯了错，就要受罚，我们无法去追究一个死人的过失，但是他的后世子孙是否应该为这件事负责呢？一时间，帝国上下人心惶惶。终于，年轻的皇帝开始慌了，他发现修改祖训并不是简单的改一套法律，改一个规矩，而是要修改掉几百年来，深植于人们内心深处对皇权的崇拜。但是这是一个很矛盾的命题，一旦人们对皇权的合法性产生了怀疑，那你这皇帝也做到头了。万般无奈之下，你放弃了修改祖训，开始自我麻痹。在自我麻痹的过程中，你认识了一个人，坦率的说，他是个不学无术的小太监。但是突然有一天，你发现你手底下的大臣居然在贿赂这个小太监，你开始有些好奇，这个大臣在你面前都没有这样卑躬屈膝过，为什么会对一个没有卵子的小太监俯首帖耳。于是你把他叫了过来，小太监并没有什么文化，颤抖着双手把大臣刚刚贿赂他的几百两银子交给你，招认他们私底下定了个规矩，谁想见皇上，就得先给门敬。你疑惑道：难道你们就不怕律法惩处？小瘪三一脸茫然地问道：什么律法？皇上的话，不就是律法吗？这天晚上你彻夜难眠，手里握着官员贿赂小太监的几百两银子。国库空虚，但是官员却是一个个家财万贯，平时你让官员捐款，官员们一个个推脱自己没钱，最多的也不过捐款几十两，而一个目不识丁的小太监，却轻而易举地从他们手里掏出了上百两银子。突然，你开始醒悟，你是皇帝，你不能说自己不识字，没读过书，但是你身边的小太监可以。论讲道理，你讲不过那些学富五车的百官，但是论耍无赖，百官加起来也耍不过你身边的一个小太监。你决定，接下来你就要让百官见识见识什么叫秀才遇到兵。你开始罢朝，整天躲在后宫里，把所有的事都交给了身边的小太监处理。但是一个目不识丁的小太监，哪里会处理什么政务？他只会听从你的意见，你早上说要百万两银子，小太监中午就带着一队锦衣卫站在内阁门口，冲着那一堆阁老大臣喊：晚上给我凑120万两银子。老大臣懵了，马上跟太监讲民生疾苦，百姓不能亏待。谁知道小太监双眼一瞪：我不懂这个，我就是个传话的，还有大臣想要反对，小太监拿起钢刀咔嚓一声，一颗人头滚落。大臣们终于明白了，这个太监不是皇帝，无知者无畏，他并不知道擅杀大臣会有什么后果，为今之计，不是跟这个太监扯皮，而是赶紧见到皇上，让他出面处理。但是要见到皇上哪儿有这么容易，皇上不上朝，大臣们想要见皇上就必须通过这几个小太监传话。“行啊，想要我传话给皇上，那晚上之前，凑130万两给我。”太监摆摆手，不屑的说道。这时候，已经有大臣站起来想要硬闯后宫了。太监再次拿起钢刀，又是咔嚓一声，大臣的人头滚落。太监用尖锐刺耳的嗓音大喊：有刺客行刺皇上，下午就去把他家抄了。还有大臣拿出了大明律法，拿出了皇明祖训想要跟这个太监辩论一下，谁知道这个太监踩着刚才砍下来的头颅轻蔑一笑，咱家又不识字，咱家要的是银票，给咱家这两本书干什么？剩下的大臣终于明白，对于这个太监来说，什么江山社稷，什么祖宗家法都不重要，他只不过是一条看门的疯狗，谁沾上谁现在就得倒霉。于是大家都先各自回家，准备第二天朝会，跟皇帝告状，给那两个惨死的大臣讨回公道。谁知道第二天，皇帝依旧没有上朝，听说是去外地游玩了，短则个把月，长则半年都不会回来。依旧是这个小太监，带着一队锦衣卫，这次太监不止杀了主管财务的大臣，还抄了三五个大臣的家，剩下的大臣再也不敢拖泥带水，痛快地把一百多万两银票交到了太监手里，心里想着的是，等皇上回来，我要你好看。三五个月过去了皇上依旧没有上朝，有的只是隔三差五的一道圣旨，今天要修后宫，明天要选美，官员依旧在利用法律漏洞贪污，但是贪污来的钱变得有些不那么保险了，因为小太监每天来传圣旨，对一个太监来说，世界很简单：不听话的官员，杀了抄家就行了。这段时间，小太监捞的盆满钵满。但是奇怪的是，国库的银子，也是一天比一天多了起来。终于，几年过去，事情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百官对这个小太监的怨恨到达了顶点。在百官的煽动下，全国上下上至官员，下至普通百姓，都恨不得杀了这个弄权跋扈的太监。连皇帝身边的太子都在苦苦哀求皇上别再贪玩了，赶紧出来处理政务。你感觉事情差不多了，就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好多年没有动过的筋骨。在百官的千呼万唤中“幡然醒悟”。下令锦衣卫抄了小太监的家。在睡梦中的太监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下了大狱，他到死都没整明白，明明，我只是个传话的太监；明明，我都是按照皇上的意思办事的。这天皇上起了个大早，在朝堂上读了自己的罪己诏。上面写着，都怪朕年轻贪玩，识人不明。才会让百官被一个没有卵子的太监欺负了这么久，朕很内疚，一定要给那些枉死的官员平反。至于抄家所得的财物，圣旨上只字未提，全部一箱一箱送入了国库……多年以后，你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你在病榻前拉着太子的手，看到他眼里透出踌躇满志的光芒，你仿佛看见了那个当初的自己。你知道，他还不明白百官的险恶。你语重心长地吐出了最后一句话：皇帝是孤独的，你只能一个人去面对千万人的挑战，如果非要说皇帝还有战友的话……你看向了身边跪成一排的太监：那就只有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