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人物

玉杯含月

北方那座小城

时常在我梦中出现

　　五年前，我融入这个小城，成为这里庶民百姓中的一员，我有机会接触并了解小城人的生活，且有时间体味小城凡人的心灵世界。

秧歌婆婆

小城政府门前有一文化广场，夕阳西下，锣鼓就把人们唤在这里，东北大秧歌闪亮登场，火爆小城。秧歌队伍中有一位80岁的老婆婆，婆婆一脸沧桑，但身材小巧玲珑。婆婆表演的服装风格多样，传统的旗袍，新疆的舞裙，几天一换，让人眼花缭乱。红色旗袍镶着滚边和艳丽的小珠子，宝石蓝衣袄配着粉色的碎花马甲，新疆小帽垂着十几条黑油油的小辫子，粉扇子绿绸帕，红鞋上缀着小花。“婆婆，你的服装真多真漂亮啊！”婆婆将手一翻“我有十套秧歌服噢！” 婆婆还有各种假发，最抢眼的是那一头兰色大卷的假发，这真是：独领新潮80妪，时尚不差18女。婆婆常常戴一副墨镜，画浓妆，弯眉红唇，红脸蛋，随着鼓点，耳坠一步一摇，披肩上的珠子闪闪亮亮。锣鼓喧天，唢呐欢快，婆婆一脸温和与平静，秋水之姿，杨柳之态，风情妩媚，迷死人了。

楼角鞋匠

小城楼角的修鞋师傅，腿有残疾，一年四季，除了寒冬腊月，其它的日子，修鞋师傅每天都会坐在那座大楼的拐弯处，那里冬季可挡风，夏季可避雨。师傅身旁一个工具箱，一架修鞋机器，一把陈旧的雨伞。无活时，修鞋师傅就与一些人下象棋，一伙人头顶头，下得热火而专注。修鞋时，修鞋师傅为顾客准备一个小板凳，一双拖鞋，坐在他的身边，可以听他叙家常说新闻，师傅常愤愤不平方才的悔棋人，最耿耿于怀孩子的学习成绩。等修鞋师傅修好了鞋，一掏提包方知忘了带钱，修鞋师傅手一挥，“多咱有时间，就送来。”“哎呀，少一块钱”“好啦，少就少，不要那一块钱了”。

修鞋师傅有两个正在读书的女孩，他每天修鞋赚些生活用费，还要供女儿上学。修鞋师傅说话的语气平静而坦然，没有一丝自卑消极，没有一点抱怨叹息。他守望在楼的拐角处，守望着每一个日出每一次日落，守望一个个希望的季节。

小店老板

小城有个砂锅店，点面不大，却常常顾客盈门，我和同事朋友常到此小聚；有时也只身来此消受。一次用完餐，只顾想心事，起身就匆匆往外走“这位顾客，你把钱放哪啦？”“噢，没放哪，是我忘了，对不起！”你看，老板多会给人留面子。还有一次，我的表情不对劲，老板娘忙问怎么了，我说胃不太舒服，老板娘马上喊老板一起寻药，又为我端来热水，他们撕开一个硬朔板，取出两粒洁白的药片，让我吞咽下，老板娘说“这是胃达舒，正管着胃呢”。临走时，他们又把剩下的药品给我带上。我记下了“胃达舒”这种药名，去药店购买，才知那药挺贵的，两片药就是两快钱。

送罐师傅

从幽深的巷子，从神秘的胡同，从弯曲的小路，从鳞次栉比的高楼下，伴着悠扬的乐曲，悠悠行来，轻轻弛去，由远而近，由近而远。《十五的月亮》的曲乐一响，小城人就知道那是换煤气罐的师傅来了。一辆三轮车，一个喇叭筒，喇叭绑在车梁上，用来放音乐。晨曦黄昏，风雪雨霁，师傅穿街走巷，迤俪路间。家家户户，一个电话，师傅就会赶来，换了煤气罐，送到家门口，或扛到楼上，送罐师傅给小城人们生活上带来方便！师傅用《十五的月亮》的乐曲呼唤人们，表示他的工作正在进行。多美妙！不用吆喝，乐曲一响，大家就知道：换煤罐的师傅来了！多巧妙的构思，多富有创意的广告，多美的效果！当优美的乐曲袅袅而来，当登三轮车师傅的身影悠悠远去，让人生出很多的遐想。听，《十五的月亮》又响起，一朵轻盈的白云在小城的上空飘荡。

就餐伙伴

喜欢吃大馇粥，小小粥铺设施简易，几方桌椅，人声鼎沸。刚去时，屋内人一律用陌生的眼光打量我，常去也就无人奇怪了，后来倒结识了一些就餐伙伴。其中一位老人，每天中午必到，自带一包小炸鱼，点一杯散装的白酒和一碟花生米。老人总是一人悠悠自饮，时常乜着眼缝说着闲话，一脸的惬意，让人很是羡慕。后来我坐到他的对面，老人局促不安，竟然背过身子去饮酒。几次后，老人也就不太介意了，慢慢放松下来。熟悉后，老人常把那小炸鱼一推“吃一条，好吃呀！”再见面时，相互打个招呼“这几天怎么没见你去吃饭啊？” “您老身体还好啊？”有人问“那老头是谁啊？”“我的吃饭伙伴啊！”“什么？”

有一伙人也时常到粥铺，来后围坐一起，桌上一盆白菜炖豆腐，一把大葱，一盘大酱，数盏酒盅。这些人身上的工作服沾着油彩和白灰，鞋子上落着灰土泥尘，脸上却洋溢着兴奋的光彩；满心的欢喜，满脸的满足，没有一点忧郁，没有丝毫不满，就那么一人一筷，一人一口。没有山珍海味，没有七盘八碟，可是他们高兴啊，他们满意啊，那神态那心情那气氛，真感染人，让人好生羡慕。他们为自己谋生为社会做事，辛勤劳苦，工资不高，可他们乐观豁达。是呀，人生一世，草生一秋，挤兑自己，烦恼自己，那是愚蠢，无论是奉献还是得到，抱以微笑最明智。

路边修车人

一年四季，学校门前，修车人都在路边忙着修车。一辆架子车，放满修车的工具，工具大小繁杂，但摆放一一有序，周边干净清爽。每天伴随修车人的是一方小小的收音机，修车人有活无活，都要打开收音机，有时播放新闻，有时放着相声，也有好听的歌曲。音乐声中，修车人蹲在地上忙着擦车或装卸，有时也配钥匙修锁头修理雨伞，活忙与不忙，修车人都一脸的平静，一脸的惬意，嘴角微微向上溢着笑意，眼光柔柔尽是满足。

盛夏或下雨时，修车人支起一柄大大的太阳伞，大伞挡住炎热的阳光或串串雨丝，伞下一地荫凉一地干爽，修车人一脸陶醉，似乎在向人昭示：谁及我美？让人感觉他就是天下最满足最幸福的人！天寒地冻时，修车人穿着厚厚暖暖，希冀真诚柔和的眼光投向每一位路过的人，这眼光，让我好懊丧：我的车怎么就没坏呢，我的车要是坏了该有多好！没有活时，修车人就在雪地上走动间或跳跃几下。傍晚，夜幕徐徐垂落，见修车人还在等活“太晚了吧，回家吃饭吧。”“不晚，再等等……”，“很辛苦啊！”“不辛苦。”满脸的粲然，没有一点牵强，不杂一丝虚伪，充实自由而快乐，让人好生嫉妒：若能像他那样该有多好，每天都有一份好心情。修车人有妻有子，全部家庭收入来源于他的修车，没有奖金，没有退休金，原来所在大集体性质的厂子早已瘫痪。他穿着放了衣边的布衣，穿着褪色的胶鞋，有时孩子放学来看他，他就掏出几毛钱，让孩子去不远处的小面馆吃碗面。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小城凡人，过着最平常的生活，与喧嚣和浮躁有着一定的距离。他们平平淡淡地做事，真真实实地做人，自己就是自己，无须伪装，无须客套，平中有奇，淡里见真。我听婆婆唱《四季歌》，我听鞋匠谈女儿的读书，我记下小店人对乱收费用的不满，再以市政协委员的身份写下一份提案，我惦记那位老人为何多日没来小店喝酒，修车人每次见到我都要打个招呼……小城人自然朴实，生活踏实，与他们交往，感受小城普通人的平和与友好，懂得他们的酸楚与不满，理解他们的宽慰与希冀，感受他们希望得到尊重与公平的真诚愿望。小城人有一个现实的世界，也有一个诗意的世界。白云朵朵，清风缕缕，谁说他们不是小城一道美丽的风景？“其实凡人当属于英雄”，一位哲人说的。

2004年7月23日

网友跟帖：

平凡的魅力好大，我愿作小城中的一员……坦然地生活，勤恳地工作，用微笑点缀微笑，用真诚换取真诚！

——凌子

正是这些小人物才造就了这美丽的风景。在平凡中默默的抒写自己的人生。

——我是谁

善良细心，才会有如此细腻真实的描述；平淡真实，却是寻常人每天实实在在的生活。“其实凡人当属于英雄”，如此说来我们都是英雄，那么我们也都会快乐的生活。 ——匆匆一客

文字撰写 ：于慧琦

美篇制作 ：于慧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