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孤独》人物心里深度分析(下)

竹韵溢馨

<p class="ql-block">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是整本书中我最喜欢的人物。这个家族中后代所有“奥雷里亚诺”,都是他的缩影。书中是这样介绍他的,“他沉默寡言,性格孤僻,在母亲腹中就会哭泣,来到人世时大睁着双眼。剪脐带的时候,他四下打量房间里的东西,好奇却毫无惊惧地观察人们的脸庞。随后,他任凭人们凑过来看,自己却无动于衷,专注地望着棕榈叶铺成的屋顶,那屋顶在雨水的巨大压力下似乎即将坍塌。乌尔苏拉没再想起他那全神贯注的目光,直到有一天,三岁的小奥雷里亚诺走进厨房,正赶上她从灶台端下一口滚烫的汤锅放到桌上。孩子在门口一脸困惑,说:“要掉下来了。”汤锅本来好好地摆在桌子中央,但孩子话音刚落,它便像受到某种内在力量的驱使,开始不可逆转地向桌边移动,掉到地上摔得粉碎。”我最喜欢的部分是他来到人世时就睁着双眼,有着一种要在沉默中冷漠地审视和看透这个世界的感觉。《百年孤独》中有各种各样的孤独,有的人在高朋满座、夜夜笙歌中孤独,有人在劳累奔波的家务中孤独,有人在醉生梦死中孤独,而上校的孤独却是坎坷的,多重的。年少时的上校,头脑敏锐,富于洞察力,直到他爱上了比他小很多的蕾梅黛丝,才感受到爱情带来的那种“像鞋里进了一粒小石子”“骨头里充满无助的泡沫”的感觉。等到他真的娶了蕾梅黛丝,她却在不久之后就去世了。中年,看到保守党的虚伪,他毅然发动起义,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上校。之后,他赢了死神,打过三十二场胜仗,有十七个儿子,受到所有人的追捧和尊重,名利双收,却比之前更加冷漠更加不近人情,面对亲人和家庭都无动于衷。“他大权独揽却在孤独中陷入迷途,开始失去方向。”而后,他终于感到战争的虚无,战争并没有带来他所渴望的民主自由,只不过是在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人类战争的目的好像早已改变了。在很久以前,人们为物质的争夺而发动战争,现在,人们为主张、信仰、民族、意识形态等等抽象的、精神层面的原因发动战争。不知道这到底是人类文明的进步还是悲哀,因为上校发动的自以为正义的战争,到头来却没有带来正义,只有更大规模的死伤。晚年的上校迷失在战争的虚无中,他终于发掘了,他打仗是只为了自尊,而不是为了别的任何东西。“他被迫发动三十二场战争,打破与死亡之间的所有协定,并像猪一样在荣誉的猪圈里打滚,最后耽搁了将近四十年才发现纯真的可贵。”最终,他抵达一切希望的终点,丧失了全部荣光以及对荣光的怀念。他每天的全部工作就是打造小金鱼,然后把金鱼熔了,然后再做,这种即做即毁的单调重复的工作,就是他生活的全部。但是,他依然是上校。就算他一生都只是为他自大的尊严而战,就算他没有爱人的能力,就算他悒郁孤独,他也依然是上校,依然是那个因为看到保守党篡改选票就毅然发动起义、充满理想主义的上校。我们喜欢上校,是因为“Some things change,and some things never”。哪怕战争的虚无使他麻木,使他的精神连同身躯一齐萎缩,他也还是说出,“一个人不是在该死的时候死,而是在能死的时候死。”上校的生命中印象最深的时刻,就是他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下午。而在他衰老死亡的那一刻,“他第一次有意落入怀旧的陷阱,仿佛回到了吉卜赛人到来时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神奇下午。”上校的故事从冰块开始,又在冰块结束。费尔南达她可能是《百年孤独》中最不受欢迎的人物,也是我觉得最可怜的人物。从小到大,她成长于死气沉沉的深宅,墓园长砖铺地,终年不见阳光。她用着银质餐具和黄金溺盆,接受贵族教育,以为自己长大后会成为女王,就像她父母所教导她的一样。其实,她家为她的学费变卖了家产,为她的嫁妆抵押了房产。或许这就是没落贵族咽不下的最后一口气:无法割舍的银质餐具和折不下的腰板。什么锦衣玉食,钟鸣鼎食,不过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所以,当她做女王的梦在一天之内完全崩塌,当她发现自己一直生活在父母编织的谎言之下,她的生活才真正开始。后来她远嫁,被奥雷里亚诺第二带到“这个热得令人窒息的低洼地狱”,她与布恩迪亚一家人格格不入,她封闭又自负,传统又固执,强制关上家中原本永远敞开的大门,且用餐时一定要铺上亚麻桌布,配上枝状烛台和银餐具,进行餐前祈祷。如果作者只写到这里,那么费尔南达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死要面子、爱慕虚荣的没落贵族。可是作者偏偏给了她本书最长的一段独白,让她能把心中的愤懑发泄出来。在她的视角,她本应该成为女王,却嫁给了一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丈夫,每天累折了腰靠几个小钱维持这个家,还要忍受丈夫光明正大的出轨,以及家里人毫不掩饰的鄙夷。而在我看来,导致费尔南达悲剧的更重要的原因是,她的丈夫根本就不爱她。当初,奥雷里亚诺第二只不过看中了她的美貌。仅仅一面之缘,他就不辞千辛万苦,翻山越岭去寻找费尔南达只为了把她娶回家。“他凭着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翻越山脉创立马孔多那样的蛮勇,凭着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一次次徒劳发动战争那样的盲目骄傲,凭着乌尔苏拉一心延续家族血脉那样的疯狂执拗,寻找费尔南达时不曾有片刻气馁”。但是这样的决心不过是一时冲动,他在寻找费尔南达时有多么坚定,他娶到她之后就有多后悔。之前他完全不了解自己的妻子,之后也从来没有试图去理解和包容她,反而转投向情人的怀抱,让妻子的偏执和虚荣在郁郁中发酵。书中让我触动最深的一句话是:如果不是身染暗疾,不是遗失信件,费尔南达才不会在乎下雨,因为她的一生中本就阴雨不停。童年的伤痛,需要一生去治愈。而费尔南达童年时代的教育和成长环境,已经让这种虚荣和媚俗深入骨髓,无法摆脱。她的生命是不切实际的幻梦,是被迫打造又心甘情愿居住的锦衣牢笼。于是,在这孤独的囚室中,她唱自己生命的悲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