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杪夏安】征文：暮春札记：时光褶皱里的独白

陶知（金秋）

美篇号/11001060 文/金秋 图/来自网络

暮春札记：时光褶皱里的独白（原题目《槐花落尽，墨色正浓》）

自那年离开曾经的工作岗位，已是倏忽几度槐花落。那时的我，西风带恨透棉袢，夕阳身披行色倦。江南陇西走投路，心随明月到岭南。为讨生活四处奔走，坎坷而艰辛。

而后，物质生活日益丰富了，人也闲下来了，可精神世界却愈发空虚，像无根的浮萍在光阴里徘徊辗转，像断了线的风筝在风里漫无目的地飘荡。

我留意到， 生活中美好的时光总是像清晨的露珠，晶莹剔透，不忍触碰，却很快消散在阳光里。

在更多平凡日子里，茫然若失。有时辗转悱恻，时光荒疏而无奈；有时又麻木，不以为然；时而陷入精神的混沌。很多时候，总是东摸一下，西看一下——茫然四顾，过一会又想起来该做点什么有益的事。想过要去系统地读点书，却静不下心来；也想过去写点东西，实现曾经的心愿，却又落笔维艰。

在闲荡的日子里，我是一个往往把影子弄丢又去寻回的人，在这些影子里，忽尔高傲，忽尔卑微。

于是，有意识地，不再去做无为、无聊之事，不涉及那些消遣、聚会。让人生杂念在脑子里如落叶枯萎，慢慢去追寻生活本真。它逼着我，开始了一场无声的自我拷问：除却谋生，我为何而活？空与茫并非全然是生命的损耗。这份看似颓唐的徘徊，是否正是精神世界重建前，必要的清场？

人生，有健康的身体，有宁静的灵魂，便是快乐的人。让灵魂宁静之时寻找一份爱好，这份快乐便更显丰盈。我们虽是凡夫俗子，终不能每日沉溺于娱乐视频的喧嚣，或在声色犬马中醉生梦死。有个或文雅或益智的爱好恰是生活里的清欢，让人在俗世中寻得宁静，那是很享受的一件事。

然而，身处纷繁世间，道理虽明，践行却难。身处车马喧嚣的世间，我们总会被突发的情绪裹挟，被外界的事物牵引，明明知道心宽为要，却常常困于执念。要知道，人的心中所想会影响到行为。要用心去磨练自己，一颗平静而有所追求的心能够令人体会到生活的乐趣；一颗躁动而沉重的心则会令人陷入迷茫。

所以，修心为先，这不是强行压制心念，而是学会有效疏导。所谓修心，不是强行压制纷繁的念头，它更像一场与内心波澜的对话术。当我焦躁时，不强求平静，而是提笔将乱麻般的思绪悉数记下，任其在纸面上奔腾；待情绪泄洪，竟能从字里行间窥见自己真实的恐惧与渴望。这时，疏导才真正开始：我像整理旧籍一样，将这些思绪分门别类，哪些是无需挂怀的噪音，哪些是值得深究的线索。 这个过程，让我真切体会到何为通透。

这是一段磨练的历程，是自觉、自控的过程。

学会独处，或可从喝茶、听曲、写字开始。如时间允许，我喜欢每天都坚持运动一下，饱满精神，昂扬兴致；偶尔用浅薄的文字来沾染流年的味道，在心里种上一抹阳光，梳理失调的光阴，学会慢慢调理。只悄悄地凝于笔端，于素白的时光上，以墨色渲染，不为讨伐，不为留恋，那只不过是我生命里，曾经经历过的一些心迹斑点。

慢慢地，我偏爱于寂静与孤独，而这正是阅读、思考与练笔的绝佳土壤。人要学会把控自己，这一点，我还是做得到——在孤独中，将烟火日常写成韵脚，把寻常日子酿成清欢，岁月便在这般舒展中，皆是温柔诗笺。心中常怀纯朴饱满的快乐，康泰平安日，心中有诗意。慢煮清茶一盏，细品流云半卷。庭前花影摇曳，檐角燕语呢喃。不追浮世喧嚣，但守一隅安然。折枝为笔，蘸露成墨，大抵便是“此心安处是吾乡”，这个乡就是爱好与信念。

再往后，我有种光阴流逝人老去的紧迫感，虽不怕容颜沧桑——想在以后的光阴里，寻一份寂静的诗意。

​不过，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是静下心系统地去读书，而是盲目在一些平台上堆叠文字，写出来的东西总是有句无章，文字片面、浅薄，而后就是自己讨厌自己写的东西。茶烟蚀尽芸签字，回想当初“柳汁染衣”时‌，在办公桌前通宵提案的年轻眼睛，竟能倒映出整个银河的星光。便不甘放弃，万念俱灰，在灰烬里点点星火，那便是对文字的那点兴趣。再回头，才想到要花功夫去读名家的文章。

经过一段调整，每天都会安排好阅读时间。现在想起来，起初是在那个月夜，闲散生活难入眠，月光正好照在蒙尘的书脊上，周国平的“孤独三书”已闲置太久。那一瞬间觉得连月光都在催促我打开它。陶潜于南山下种豆锄禾的耕读岁月，原来以为“采菊东篱下”的悠然，只不过是在与时光讲和，后来才知道“采菊东篱下”的悠然，看似闲适，实则是历经沧桑后的豁达。他写“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这种对本真生活的执着追寻，恰恰戳中了我碎片化时代的痛处。 我们在当下纷繁的光阴里，或许更需要这样返璞归真的勇气。

迷茫本身，亦是寻找意义的必经之路。

在短视频与社交软件的喧嚣中疲于奔命，被碎片化信息裹挟着失去专注的时代，我们更该学会主动拥抱孤独。

司马迁的狱中孤独，是绝境中的精神升华——宫刑之辱与隔绝之苦，让他剥离世俗纷扰，以通古今之变的格局沉淀历史洞察，将个人屈辱转化为著史的决绝，终成《史记》的史家之绝唱。杜甫的羁旅孤独，是时代苦难的个体共鸣——漂泊无依的孤寂与家国破碎的忧思交织，让他更敏锐捕捉民生疾苦，个人孤独升华为对苍生的悲悯，催生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等不朽诗篇。

它恰似疗治现代癔症的一剂《本草纲目》未载的良方，治愈着现代人精神上的“注意力涣散症”。

少年读书如隙中窥月，中年读书如庭中望月。——不再是少年时猎奇式探索，中年人基于人生阅历的筛选与共鸣。此时只贪恋这一窗的好阳光，一片素雅文字，生怕在无为的事情上荒废光阴。​四周皆静，素素然，如此般般，是最恰好的韶光。

​总会在认真酝酿后下笔，尝试写写那些内心无处安放的情绪。​只待那“满地花荫风弄影，一帘幽梦月窥人”。所来有过往，心头的故人便来到笔下。而生在俗世，无论如何也得留点诗意给路过的你，虽然一转身却不见了你的身影。

无趣人生会觉长，生有所爱才觉短。朋友说：看你整天都很忙。是的，我现在觉得我有很多事要做，没有闲暇时间。更多的时候，需要寻找的是自己的内心，管控自己行为，不要把自己弄迷失。​​生活要让自己心动，莫要让自己落寞。正确的爱好照亮了时光，无为度日则会暗淡岁月。

想写点东西，最该把握的是思想成熟的中年及以后的时光，这一段人生经历丰富，最容易产生一种独到的笔触。有时是对人生的感悟，有时是对某件事的感慨，有时是对生活的特殊见解。日常中也许是一句话，一段文字，它只在一念间，如果没有及时记录下来的习惯，或许，它将如云烟，永远飘散。

朱自清在《匆匆》里丈量过时光的脚步：“八千多日子已经从我手中溜去，像针尖上一滴水滴在大海里。”读来令人惊心，原来不知不觉间，无数时光已悄然流逝。实际上，人时常会懈怠，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眼睁睁看着时光从指缝溜走 。

我会在书桌上放一个小闹钟，它的滴答声可以唤起对时间的紧迫。偶尔起身续茶，窗台上阅读的书本突然被风吹开，露出用红笔圈住的某个情节，那是被我亲手标记怕忘却，怕被遗弃的重要时刻。时光流逝，不只是带走了昨天、今天，还有那被我们亲手标记却终究遗弃的重要时刻。与书有约恰如苏轼夜游承天寺的顿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如今闲人常有，共赏时光的知己却难寻，这份发现美的欣喜之情，原是相通的。一种在书香与纸笺间自在的心境，能够静下心来，细细品味这与文墨接近的宁静与美好。

偶与文友闲聊，他说“也想写一点自己，可有些东西真怕示人。剖析自己真的很痛苦，就如冬天的山梁，裸露而狰狞，丑陋又贫瘠。”他的话让我深有共鸣， 是啊，剖析自己何尝不是一场痛苦的修行？其实，我们都在寻找一种与自我、与时光和解的方式。 所以我学会养一些芒刺样的东西，譬如一分矜持，譬如两分疏离，譬如三分凛冽，当然还有半分孤傲。我会在我自己垒起的心墙之内，妥帖自己的小烟火，用爱与暖来氤氲人生，在青瓷盏的茶烟里，养一朵微笑的涟漪。在含笑的眼眸里可以找到还算不错的自我。

然而，自己文字功底还是堪忧，观点太俗，洞察力太薄弱，难以弇（yǎn）陋。尽管来说我写点东西算不上所谓的创作，可也不那么简单，起码字句得工整，层次得分明，逻辑要合理，且有自己的思想性……一切，要在实践中慢慢打磨自己。

​写人生，大千世界里每个人的心海都如同波澜壮阔的大海。作为普通人，在短暂的生命历程中，即使你觉得自己很有阅历，觉得自己人生观很成熟，等你走过一段感性历程后，几乎都是觉得那时天真，多么不现实，有很多不明智的选择。不是所有的过往都是美好，都能落笔成文，还有许多我们想要擦去却擦不去的残痕。

​写伤痕，不写也罢，那不过就是年轮，是时代的代价，每个人都必须付出的代价。时光不容许你讨价还价，该散去的，终究会不再属于你；该受的坎坷，每个人大大小小都会遇到。

心情孤独离伤时，便以诗记之：“青灯伏案笔难收，一纸离伤浅浅忧；欲写人间情几许？夜风不懂叹无休。”心头萦绕怅惘时，又以诗抒之：“四月初晨墨又开，闲愁无奈乱徘徊；三更怅意温残梦，恨笔痴心一劲来。”

​慢慢地，所读的才华文字多了，我们的笔触，反而会变得更胆怯，人也变得卑微。那就暂放一下笔，再读名家名作。沉浸于大家的笔墨，才真正领略到思想的天高地厚。先前写作的无知无畏悄然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必要的审慎：下笔前，开始权衡字句的分量；行文时，常警惕表达的轻浮。这份胆怯，并非才思枯竭，而是审美眼光的提升，是面对文字应有的敬畏之心。唯有承认山外有山，才能开始真正的攀登。

网传林徽因写心里的爱情是这样：“不主动，怕失去你；太主动，怕自作多情；伸手怕犯错，缩手怕错过；多一点怕打扰，少一点怕遗憾。我想见你，但我清楚地知道，唯有你想见我的时候，我们的见面才有意义！”大有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的思想纠结。这可称得“十分的精妙”，文字里把相思的尺度、温度、忖度写得形象，能把心动变成生动，这就叫不一般。

且学，且思，且进步。

在时光的流转中，与文字较劲的深夜，那些迷茫与挣扎、痛苦与思索，都是岁月馈赠的礼物。它们像刻刀，削去生命中多余的浮躁，最终留下的，是对自我更清晰的认知，和与时光握手言和的坦然。阅读让我在喧嚣中寻得宁静，写作帮我将心绪梳理成章。未来的日子里，愿我能以笔为舟，以文字为帆， 在时光的长河中，打捞那些散落的诗意，也在与自己的对话中，寻得生命的真谛与永恒 。

季节推着日子，日子典当生活，生活指引着我，将每一寸深情悄悄唤醒。闲暇是我们每个人最奢侈的光阴。比如此时，闲来静坐，忽尔念东风。亦可，在纤月如眉的夜晚，依窗独坐时，感叹间念念旧事，兴起时写写前尘。

今日，那册被风掀开的旧书，恰停在李商隐 “此情可待成追忆”的断句处。红笔圈画的墨痕，原是时光咬啮记忆留下的齿印——正如陶渊明《闲情赋》所谓 “淡柔情于俗内，负雅志于高云。”我们终将在文字的残简里，与未完成的自己和解。

人间三万天，似逆旅客舍，卿执着什么？绽朵在晨曦，让玫瑰、月季、菖蒲、蔷薇等应时花草，在笔下显得含蓄有致。以文字为蘅芷，清心正意。

春尽夏来，槐花落尽，花落果成，墨色正浓，一心不散，执笔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