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层那份人性

Chad SHI

2002年末，老伍在悉尼顺利读完研究生，毕业典礼后当机立断就飞往了奥克兰。 在悉尼读研时，老伍是带足了钱出来的，所以整个没去打工，但他念念不忘着想去体验体验。这不正好，办绿卡那阵闲且焦虑着，所以在一热心朋友的推荐下去了奥克兰一知名中餐馆 —— “新中饮食”尝尝打工的滋味。 “新中饮食”是早期奥克兰颇有名气的一家中餐馆。餐馆开在奥克兰要害地段的一个地下室，虽然不大，但厨房里雇佣了十来人，跑堂的也有十来人。 老伍试工当天，两老板中的大卫叫来了小伙萨姆让他安排跑堂的活儿。跑堂的基本是的一些留学生，有珍妮、温蒂、凯西、托尼、亚当等等，当晚一个个态度都很端正，因此老伍寻思着中餐馆里的政治环境还真没有之前听说的那般糟粕。 数天后，开工前萨姆欢乐地传呼着，“嗷嗷，大姐今天回来啰.……”。 “谁是大姐？”老伍一头雾水…… 没一会儿，一女士风风火火地下来了，短脸、短发、矮个细腿、三十出头，从相貌上评判 —— 美丽、温柔、贤惠都与她不相关。她用广东话跟老板和萨姆寒暄了几句，就二话不说地忙乎开了。趁她去了厨房，珍妮偷偷地告诉老伍，她叫阿曼达，是“新中”跑堂的一姐，据说她已经在这儿干了五年多了，所以只要是跑堂的都得听她的。 果真，阿曼达已经在另一头吆喝凯西和亚当干这干那的了。说实话，就这么大的地盘，谁都在老板的眼皮底下，要偷懒都没门。显然，阿曼达的颐指气使老板也都一清二楚。 此时，“叮当……”厨房里的铃铛响了两下，阿曼达立马环顾了一圈就直接冲进了厨房，随即端着一盘“西兰花炒牛柳”出来了，对着离她最近的温蒂就吼”铃声你们都听不到啊？都聋了啊？” 温蒂这次是替罪羊，往后的每天，总有人被阿曼达教训着，但多半是女生，而且是漂亮的女生…… 在某些境地，美女也会因为美丽而遭罪…… 阿曼达的气焰气跑了不少女留学生，但走了一个马上就来另一个，老板从来不缺打工的学生妹学生仔。阿曼达的嚣张估计老板自己也不会喜欢，但老板精明，因为他就需要这么个人来替他指挥大家埋头苦干，只要她不爬到老板的头上老板怕啥？再说，又没有多付她一分钱，她有权力的欲望就让她满足呗。这不双赢两利吗？利益第一，其他都不是事儿，所以还是老板英明！ 跟阿曼达同是广东人的托尼就是个大善人，他一直同情这些女留学生，当然他也有英雄救美的豪情。每次哪波女生让他看着舒心了，他就会在阿曼达面前进言，“最近老板找来的女生一个比一个漂亮，听说A女生还是老板的亲戚……” 随后，这些女生就会不被吆喝，因为阿曼达当然不敢轻易得罪老板自己的人。 那时能出来留学的孩子们的家庭条件都已经是不错的了，不然也负担不起。来中餐馆打点工的学生基本是两种，一种是来体验体验的，另一种是来挣点零花钱的。在打工时被气急了，要么走人要么鼓足勇气顶回去。 温蒂就是后者中的一个，被吼多次后，有一天温蒂毫不示弱，她回吼阿曼达：“你这么凶干嘛？？？你算什么东西???” 老板见状急忙冲过来灭火，“不用理她，不用理她，你做你的……” 看在老板的份上，温蒂没再吱声。 此刻，老伍内心深处很是赞赏温蒂的行为的！欺软怕硬者罪有应得！ 次日开工，老伍本以为两女会以火药味相向，可是错了，错得只得了个零分。实际是，当晚阿曼达看到温蒂的第一眼就由衷地赞叹道，“温蒂，你今天这外套真是漂亮，我也想去买一件……” 整晚，阿曼达对温蒂温柔以待，温蒂也是温柔地回报出满满的幸福感，这倆真是比亲姐妹还亲。老伍懵了……傻了…… 人性？人性！人性？ 数日后，珍妮向老伍爆料她当日上午的偶遇—— 阿曼达在大马路上开车掉头被警察逮住了，但阿曼达不服，竭力用她极其有限的几个英文单词辩解，警察随即开出一张$200的罚单把她罚得嚎啕大哭。毕竟是同事，珍妮就过去安慰了她一会儿。从此以后，珍妮从阿曼达那里得到了同温蒂一样的温柔待遇，貌似珍妮是有点幸运的。顺便提一嘴，珍妮当时是奥克兰大学的法律系学生。 又过了一周，阿曼达上班来时戴着个墨镜而且一直带着，老伍为此纳闷着， “她这是装酷吗？这样能看得清盘里是鸡丝还是肉丝吗……” 快收工时，客人已经走光了，阿曼达才取下了墨镜，老伍看到她的一只眼睛像熊猫似的，又看到她去找她的好哥们萨姆诉苦，说是昨晚在家附近被两毛利婆打了，因为她们抢她的包没得逞…… 萨姆连连竖大拇指夸阿曼达是华人女英雄…… 可是，温蒂过几周后就辞了，坊间传来说那次是温蒂男友出钱找了两毛利婆修理了阿曼达……孰真孰假，这戏一出出的，真是让老伍看不懂…… 时间很快，一个多月过去了，老伍实足体验了中餐馆里的那点事儿，就谢过了老板，辞了。这经历够了，够了，此生无憾！ 五年以后，奥克兰的中餐馆越来越多了，竞争过于激烈，“新中”就关门大吉。显然，这家中国前最高领导人都光顾过的餐馆这么多年没让两老板少赚。 后来又听说，萨姆当时是黑民，“新中饮食”倒了以后他另找了份餐馆工，但经常去打老虎机，有一次酗酒闹事被警察抓了，关了一阵后就被遣送回他自己国了，再隔多年老伍偶然得知萨姆已遭不测。而阿曼达在“新中”关门后就跟她男友开了外卖餐厅，一年后就做倒了…… 曲终人散，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2024年5月15日 Chad SHI 书于悉尼 注：为了避嫌，文中全部用了化名（包括餐馆名），故事来自真实素材，但若有雷同，劝君莫生搬硬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