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 口

姬存秀

村   口

　　生活在农村的人，或者有过农村生活经历的人，都会对本村村口有着特殊的感情吧!村口并不是单纯的位置概念，也不是村子的入口处，而是习惯把村里休闲啦话讲故事的地方到作村口。

在陕北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山连山，沟连沟，山山峁峁就像大海的波浪一样起伏不断，姬家寨这个老村就在这深沟峁梁中。阳湾、拐沟、前沟是村子三大板块，三大板块结合点就是村口。村口就是村庄的中心，起着连接五脏六腑的作用，每户人家就是个器官，村口就是心脏，这个心脏就是戏楼滩，有戏台、有神棚，与人们的日常活动密不可分的。自古及今,戏楼滩就是众乡亲聚集的地方,也是聚散离合特定场所。

五六十年代初，村口的戏楼、神棚保留完好，这里除了每年社戏活动外，就成了全村休闲的地方，因为旧时村民们再没有更好的活动场所和娱乐方式，村里男女老少在闲暇时都爱在这里活动，夏日纳凉，冬天晒太阳，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村口便成了村民交流感情的地方，在这里家长里短，谈古论今，叙说农桑，或者下象棋，跳老虎(旧时一种游戏)等，老人们披着羊皮袄用烟嘴对着烟嘴点着一锅又一锅的旱烟谝闲传，孩子们分成两组做着打石碗游戏活动，女人们一边纳鞋膀一边听故事，他们都在打发着农闲时无聊苦闷的日子。日落西山后，一个个先后回了家，村口也就平息了一天的热闹。

六十年代后期，由于正沟筑坝，戏楼和神棚淤泥于地下，村口变成了烂泥滩，这时期人们又聚拢在向后一点疙都场。“疙都”是陕北方言词，就是形容地形就像握紧的拳头似的，不管是戏楼滩，还是疙都场都是村中心。

到了八十年代后，村貌、村路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原来的戏楼滩这淤地上重新修建了戏台、神棚和村广场，一条乡村公路纵贯南北，这时的村口依然成了名副其实村文化商贸和休闲中心，农民们干完活，仍然聚拢在这个地方谈古论今，不改变多少年形成生活习惯，而且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村口成了村民们健身养生的场所，广场配有健身器、篮球架，村民们也开始注重养生保健和精神生活的提升，所以村口不单单是聚拢谈笑的乡野小集会，而且发挥多种社会功能。

在这里每年要举办一、两次唱戏酬神传统庙会活动，活跃了乡村文化生活。 正月里来正月正，锣鼓唢呐鞭炮声，那些大爷大娘依然保持着当年的风采，来到村口广场扭起了秧歌，穿上了特别的服装，给山沟沟里增加了热闹，给节日带来了喜庆的气氛。结婚的新人进了村口后便要下车，早就在这里等待的亲朋好友一拥而上，围着一对新人放肆地演着搞笑的恶作剧,锣鼓喧天,唢呐阵阵,村口热闹异常。出嫁的闺女，在村口上车，出了村口就意味着开始了另一种生活，潜意识里就与村子和亲人有了一段距离，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出嫁的喜悦难掩离家的不舍，化作无语的泪水流淌在脸颊上。埋葬亡人要把路灯撒在村口，阴阳两隔，逝去的人和活着的人从此天各一方，然后举行驱赶邪祟祭拜各路野鬼活动，各色各样的烟花炮竹把天空顿时变得五彩斑斓，为逝去的人献上一路走好的祝福和哀思，寄托儿女们的情怀。考上大学的学子们在村口的石桥上与亲人告别，送人的父母姐妹总是要看到离家的背影消失在通往外面的大路上，那种离别之情让人潸然泪下。随着改革开放，那些年轻人们不甘心守在老庄，纷纷走出村口，村口就是村门，迈出村口就是一个新奇的世界，小伙子们浪迹天涯打拼天下，他们事业有成带着“洋”媳妇返回家乡来到村口，展现出全新的面貌，成了炫耀媳妇场所。如今村口成了六路公交车终点站以及停车场，每天清晨公交车鸣着喇叭，呼朋唤友招揽进城的村民，甚至那些山后邻村百姓也早早来到村口，搭乘早班车去城里办事。那些跑山的小贩们开着130敞口货车或面包车满载着米面油盐酱醋等日常生活用品，隔三差五来到村口送货上门，收购山货的小贩开着三轮车也停在村口拉长嗓门叫唤，村民们将自己土特产洋芋、葱、豆类以及杏仁、酸枣等经过讨价还价换成了钞票，这时村口简直成了小集镇热闹非凡。

不仅如此，村口成了村里新闻中心和议事场所。每当村里有什么重要通知，或者年度财务公开，或者村委研究的会议结果等等，需要村民知晓的，都要张贴在村口广告栏里，每当遇到村民换届选举时，村口就变成村民民主选举的场所，在这里村民经过深思熟虑为自己的心仪人投上庄严的一票。

随着城镇化的发展，村里许多父老乡亲陆续举家迁居城里，有的为了方便孩子学业，有的为了工作方便，有的在城里有了坚实的基业等等，留在村里大半老弱病残,他们成了村子守护人,他们每天来到村口,遥望着一片蓝天，心里产生一丝的焦虑和不安，村庄会不会消失?焦虑是多余的，随着农村富民政策的落实和土地流转，到时一定有人返乡创业，走一条全新道路，那时农村更加美丽和漂亮。

村口，承载了村庄的一段历史，记述了曾经发生的故事，也会承接将来发展和辉煌，每当回家来到村口，心中那份乡情油然而生。在村子里生活，在村口长大，又从村口走出，那份乡情乡爱酝酿出《村口》的短文。

2017.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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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口的风景，平淡而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