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行牛步（1）

陶然亭长

　　初夏的雨就是无常，它在云头上，飘到哪儿就在哪儿下。

天气预报说多云，可午后醒来发现院子里已经湿了，桂花、龙槐的叶子泛着光，檐口的滴水有一道整好落在不锈钢衣架的横梁上，当当地响，不疾不徐，像秒针的脚步。

时光在孩子眼里是静止的，30岁以后听出了猫步，40岁以后窸窣如鼠，60岁以后铿然有声，80以后就隆隆作响了……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乎，不舍昼夜!”的时候，子一定是知天命了。

对于时间，对于命运， 不同年龄、不同境遇的人可能会有不同的感知。

在川上，在晚风里，在雨中，最容易看见时光的影像。可是我们似乎永远看不到它的正面，只觑见它的背影，先像蜗牛，后像牦牛，最后像豹子。

意外地，我看见一幅奇特的画面：一只蜗牛正顺着不锈钢衣架的立柱往上攀登，立柱上的雨水顺势而下，而它逆流而上，浑身湿透。

　　蜗牛之所以叫做蜗牛，我想可能有三个方面的原因。

一是它头上有俩犄角；二是它走得慢，蜗行牛步；三是它到哪都背着窝，相比于人类，既省下了房贷，就没有了思家之苦。

蜗牛是天生的旅行家，它真的可以说走就走，无牵无挂。

而且这只蜗牛在蜗牛界，大概率还是位思想家，侠客兼霞客。

它本可以选择在阴暗潮湿的地方守着岁月静好，或者去爬树，逛吃逛吃，一路绿荫，一路光影。

可它却选择去爬千仞壁立溜光水滑的不锈钢!

我想，它以前一定爬过树，不少树，今天看到铮明瓦亮的不锈钢，看到了金光大道，而且大道通天，它觉得这条路上的风景一定与众不同，尤其是绝顶风光，“一览众山小”，“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

我看到它时，它刚爬到我膝盖这个高度，而衣架大概和我的身高相当，但就我这三等残废的身高也够这只蜗牛攀登一整天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