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自己 / 23

陶继忠 / 谢绝送花

猪槽船，实际是用一截很粗的原木头，挖空成喂猪的猪槽用具形状，以便用来当船使用的独木舟而已。在交通工具十分贫乏的泸沽湖，很早以来，只有靠这种简陋的猪槽船，划动木桨行驶在湖面，才能够捕鱼，或当作交通工具的“船”划到湖对面去，或者划到湖中间五个岛屿上去的“原始状态”交通工具。湖边的人们，在闲暇的时候，经常划动猪槽船，到湖里或者草海里去作业、游荡和玩耍。

这天依若玛木邀请到吉祥，一起去了泸沽湖里面，一边划着猪槽船，一边摆谈、看风景。湖水波光粼粼，天水一色；湖光山色，尽收眼底。四周桃树梨树，已经“绿肥无瘦”的青松绿树重叠掩映；花喜鹊喳喳喳欢叫，白鸥上下左右乱飞，真让人喜悦满怀，心旷神怡。依若玛木感叹说：“这里的风光，我几十年都没有看够。”吉祥同意对方的说法，说：“即使一辈子，也许还看不够。看，漫山遍野鲜花烂漫，红白杜鹃花如潮如云啊！只是这湖水里面除了浪花，就没有什么花啦!”

依若玛木摇了摇脑壳，确定无误地说：“不。湖水里除了浪花，还有一种花呢。不过，要在六七月间才会看得见。”“什么花啊?”“水性杨花。”

吉祥惊异于依若玛木言说的“水性杨花”，湖里面也有水性杨花？他的脸上，显现出不相信的神色？

依若玛木望了对方一眼，解释说：“水性杨花，摩梭人称之‘开普’，实际就是波叶海菜花。它们还可以食用。波叶海菜花,对水质的要求极高，稍有污染就无法生长。”他稍微皱了皱眉头，迟疑一下继续说道：“不过，我也不喜欢‘水性杨花’这种说法。其实是因为它们一天就要开三次花，总让人想到：搔首弄姿、轻佻飘浮和爱不专一等词汇,不是什么正经味儿！封建王朝里的王姬、妃子等，还是有如此这般的水性杨花之态吧。”

吉祥抬头，盯视着依若玛木，想，在泸沽湖听到这样的话，不容易啊！依若玛木是一位什么样的汉子呢？连一个水性杨花的称谓，也不喜欢？这说明他自己，一定是“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一样的性情中人吧。

然而，依若玛木瞬间又引用刘禹锡《马嵬行》诗：“军家诛戚族，天子舍妖姬。群吏伏门屏，贵人牵帝衣。低回转美目，风日为无晖”，从另一方面，否定杨贵妃“昙花一现”的性情。

吉祥的脑海里，也闪现出另一位诗人，李益《过马嵬》诗句：“路至墙垣问樵者，顾予云是太真宫。太真血染马蹄尽，朱阁影随天际空。丹壑不闻歌吹夜，玉阶唯有薜萝风。世人莫重霓裳曲，曾致干戈是此中。”在利益的诗中，首先阐述诗人眼睛里马嵬坡的荒凉，继而把一切归结于杨贵妃——美人误国，导致唐玄宗不理朝政，结果引起安史之乱爆发。在李益眼里《霓裳羽衣曲》再美再瑰丽，也只是灾难的象征。杨贵妃自缢而亡，罪有应得。

他们俩摆谈的，是往昔的“水性杨花”的是与非，并不影响继续划动猪槽船，沿着一条草海里人为地开辟出来的水道——泸沽湖里重要的组成部分，在草海里行进。

依若玛木简介说：这片草海长七千多米，宽八百米上下，面积九千亩左右。说是草海，实际上就是湿地，长满芦苇等水生植物。堆积的淤泥很厚，黑黝黝的，一望无际。

吉祥没有听到划桨的声音，转头望一望，依若玛木握着桨片不动，若有所思，面露物我皆忘的神色。吉祥受到影响，也像一位老僧坐定，让感觉信马由缰去也。

但他们的这种状态，很快就保持不住。因为他们的猪槽船没划出去多远，从另一条水草和芦苇丛中的水道里，又划出来一只猪槽船。它追上来与他们的猪槽船并列滑行，并且越来越靠近过来。

划船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摩梭女性。她面容娇好，满眼柔情，神态妩媚而坦荡。特别是她的微笑，吉祥只望了一眼，立刻联想到达•芬奇创作的不朽佳作：微笑的蒙娜丽莎。

啊，泸沽湖畔也有这唯一特色的微笑蒙娜丽莎！确实特别！吉祥注意到，那摩梭妇女不仅与生俱来的别样微笑，还在靠眉心的右上方，有一粒红豆大小的红痣。

要是那颗粒红痣能够移动到眉心中间，必定是一粒不可多得的吉祥痣啦！

(寻找自己 / 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