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辰年寄语》之十 再看马云——兼谈“爱国”概念

李谦和

　　甲辰年春节前后，自媒体上关于马云的消息又多了起来。有人说马云的阿里巴巴是赚上中国人的钱，给了外国人，他自己也携带巨资迁居日本，他老婆孩子也迁居到新加坡。言外之意，指责马云享受国家政策成了富人，却不爱自己的国家。

　　本来对这种鼓噪不值得理睬，但近日有位好友提醒我说，好像国家要打压马云，因为他不爱国。看来，我还有必要讲讲这个“爱国”问题。

我年轻时在忻县的一所农村高中董村高中教语文，很吃力，因为上师范时我学的是数学专业。当时学校缺语文教师，校长赶鸭子上架，用了我。为了使学生们不太失望，上第一堂课，我就向学生们交了底，希望学生们听到我讲错的地方就及时提出来，我们师生教学相长，共同提高。有一回我领读课文把“绚xuan”丽读成了“恂”丽。一位叫张玉亮的南胡村学生举起手来，我让他讲，他说“我们赵老师念这个词绚（xuan）丽，你念恂丽，他对还是你对？”他说的赵老师叫赵培田，是我高中时的同桌学长。他的学识比我强。在南胡村七年制学校教语文。我认为培田学长不会错，当即表示承认我读错了，表扬了张玉亮同学。我还带头鼓掌，感谢玉亮同学纠正我，学生们先是一愣，旋即也全都鼓起掌来。课堂秩序并没有因我念错而混乱，气氛反而活跃了。学生们没有因这事而看不起我，仍尊敬我，每堂课都十分认真地听我讲。而我为了能够称职，不耽误学生，把脑子里的数学公式尽量挤出，对语文知识从头苦学。然而毕竟不是科班，有下少东西只是一知半解。为了不在课堂上出错，我思谋出一种巧妙的变被动为主动的教学方法，就是对我没把握讲解的内容先向学们提出来，让他们来解答，然后我再讲我的看法。这一方法很有效，使我避免了在课堂上的出错露丑，还赢得了同学们对我这个不称职语文老师的宽容和喜欢。我印象最深，使我至今不能忘怀的是，我们师生对“爱国”二字概念的探讨与困惑。那是有一回我给学生们讲屈原，说他是爱国主义诗人，所以他投江自尽后，人民怀念他，在他的忌日五月初五包粽子祭奠他。说到这里我忽然觉得说得太多了，很怕学生提问题，我就来了个三十六计第一计先下手为強向学生们提问题。我问学生们：“屈原的爱国是怎么个爱法？有什么具体行动？”让学生举手回答，没有一个人举手。我又问：“既然历史上会有屈原是爱国主义诗人，那也一定会有卖国主义诗人吧？你们知道不知道谁是卖国主义诗人？”学生们仍然闭口不答。突然，有一个学生不举手就站不起来说：“老师你说给我们，谁是卖国主义诗人？”全班同学的目光一起都转向他。一会儿又都望着我，期盼我给他们答案。我佯装镇静，清了一下噪子，才慢条斯理地脸一点儿也不红地说；“同学们，我也不知道。”可能我的神态有些滑稽，引得学生们哄堂大笑，我也并不尴尬地跟着他们笑起来。等笑停了，我才补充说：“同学们，这个爱国的问题超出了我和你们的知识范围。将来你们上了大学也许就能知道答案了。”我这样说了，同学们都没再笑，他们脸上流露出某种难以名状的表情。

　　我为了弥补自己语文知识贫乏的缺陷，在学生中组织了一个课余文学创作社，创办了一张小报，安排学生们自写自编。学生们很有兴趣，除了写作文，还学着写诗歌编故事。我自己也起带头写。我还请县文化馆的两位作家王新民、潘玉厚来校举办文学讲座，开阔同学们的眼界。同学们写的诗和故事有不少登上了文化馆编印的铅印刋物上。我教语文实在是疥哈蟆撑桌子。学生们对我在尊敬的同时也当作了兄长亲近我，我由衷地感谢他们。二年以后，县委从青年教师中选调会写文章的充实县委通讯组，我怀揣对“爱国”概念的困惑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我可爱的学生们。

　　走上了新的工作岗位，爱国主义的概念困惑像压在心头的一块石头，我一直想把它搬开。我又展开毛选，发现毛主席在“纪念白求恩”一文中有这样一段话“……这就是我们的国际主义，这就是我们用以反对狭隘民族主义和狭隘爱国主义的国际主义。”我找不到相关的辅导读物，也得不到高人指点，对毛主席说的这个“狭隘爱国主义”概念又添了一头雾水。

　　1988年，我有幸买到了上海辞书出版社从1956年开编到1978年才定稿出版，于1987年第七次重印的三部本《辞海》。凭借《辞海》，我对“爱国主义”的概念内涵进行了专门的研究。我首先寻找“爱国”的词条，没有；我又找“主义”的词条，也没有。“狭隘”二字的词条倒有，但没有“狭隘爱国主义”的词条。我找到了“爱国主义”词条，注释开头是这样：“对祖国的忠诚和热爱。是千百年来巩固起来的对自己的祖国的一种最深厚的感情。”在这后一句话后的括弧中标着（《列宁全集》第28卷人民出版社1956年版第168—169页）。下面讲了很多，但没有提到“狭隘爱国主义”，更没有讲人们如何爱国的具体行动。不过，这条注释使我知道，“爱国”一词在中华文字词库中可能是产生于近代。

　《辞海》以“爱国”打头的词条还有三条：爱国学社、爱国卫生运动、爱国民主党派。其中爱国学社是清朝光绪年间以蔡元培、章炳麟、邹容等知识分子组织发动的争取民主权利的舆论宣传团体，后被清朝廷摧毁。爱国卫生运动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从1952年开始的以除四害为标志的群众运动。爱国民主党派是民国后期成立起来的与共产党结成统一战线的政治组织。我以为，没有卖国的参照物，冠之以爱国的头衔完全没有必要。我还细读了“屈原”词条，《辞海》把他的投江自尽标榜为爱国行为。我更细阅了《义和团运动》词条，辞海将其定义为“1900年（光绪二十六年以农民为主体的中国人民反帝爱国运动。”众所周知，义和团最早是秘密结社，以练拳健身为主旨，称义和拳。1900年升华为义和团，以扶清灭洋为宗旨，烧教堂，杀洋人包括妇孺，连与洋人有交往甚至被洋人医好病的中国人，也要以里通外国罪而杀害。义和团最后被八国联军击溃，残余被清政府扫灭。

　　综上可知，辞海所阐释的爱国行为可以概括为三种：一是像屈原那样自尽；二是像蔡元培章炳麟那样制造舆论，呼吁民主和自由；三是像义和团那样放火烧洋人教堂杀洋人。

我们再来看马云的现实行为。马云28岁时辞去杭州师范学院的教职，根据党和国家推行的改革开放的治国方针和一系列经济政策，联合同志从事以创建中国互联网企业为目标的商业活动，克服种种困难，终于获得了以阿里巴巴为标志的时代成功。他一没有像屈原那样自尽，二没有像蔡元培等那样制造舆论呼吁民主和自由，三没有像义和团那样杀人放火，如果以《辞海》阐释的爱国标准衡量，马云确实不能进入爱国人士之列。

　　但是从马云几十来年所进行的经济活动和所创造的经济成就看，他的所作所为都符合客观的经济发展现律，其效果都有利于发展社会生产力，有利于提高综合国力，有利于改善全国人民的生活。他的爱不只散向他的企业员工，不只散向他的祖国和人民，而且散向全世界，惠及一切人。伟大的邓小平同志在与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谈话时曾说过一句发自肺腑的，令国人感动又崇敬的话：“我是中国人民的儿子，我深深地爱着我的祖国和人民。”邓小平是以当时中国首屈一指的政治家的身份讲这句话的。马云不是政治家，是位职业商人。我也没有听见他说过类似的话，但从他的身份作为来看，他也是中国人民的儿子，他也深深地爱着他的祖国和人民。同时他也在努力造福全人类。

我敬仰马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