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彩虹》 缘尽而散 二

果林豫北蝈蝈

　　自从彩虹怀孕，秀琴给富修下最后通牒。再到富修回到彩虹身边，英莹一气之下去了南方。又到彩虹生子，富修喜出望外。至今四五年过去了，日子好像渐渐平静下来。但在享受温柔多情，善良美丽的妻子给自己带来的温馨甜蜜的同时，他始终没有放弃过对英莹的牵挂思念。

他在彩虹面前，动不动就作威作福，大男子主义霸凌十足，但对于英莹，他倒蛮像一个温文细腻的多情种子。

在他心目中，彩虹身上是有一副婚姻枷锁的。其实，在新社会，婚姻是男女平等的。所以，与其说彩虹身上有一副婚姻枷锁，还不如说有一副封建理念残余枷锁更贴切。尤其是在这个偏远落后的大西北的小城市，人们总是过分强调守“妇道”，却很少有人谈及守“男道”。结了婚的女人，如同进了笼子的小鸟。即便有对翅膀，也失去了翅膀的作用。只能在笼子里蹦蹦跳跳，讨主人欢心，以保证自己的饮食无忧。英莹没有婚姻的约束，她的“翅膀”是自由的。顺心则留，不顺心一乍翅，便飞得无踪无影。

那么，到底是笼中鸟幸福，还是自由飞翔的鸟幸福呢？如果自由飞翔的鸟是幸福的，尚是自由之身的英莹，为什么要绞尽脑汁，千方百计地试图对彩虹取而代之呢？假定她能对彩虹取而代之成功，就凭她的性格，她能像彩虹一样做自己的笼中之鸟吗？即便她能像彩虹一样，甘作自己的笼中之鸟，她还会对自己永远地魅力四射吗？要知道，彩虹也曾经对他魅力四射，令他魂不守舍呢！为什么来了一个英莹，就渐渐让他对彩虹感到索然无味了呢？依然娇俏迷人的彩虹，还愿意继续当这种索然无味的笼中鸟吗？

英莹虽然没有成为他的笼中之鸟，但他却深陷在英莹的情网中难以自拔。

阳历九五年的九月九日，是我国传统节日——中秋佳节。下午离开公司时，他又绕道去了听泉小区，释放一下他那人逢佳节倍思亲的情怀。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我们等你半天了。”餐桌上，他刚坐下，彩虹便问道。显然，“半天”只是一个夸张语。实际上，只比平时晚了半个多小时。也不知是他做贼心虚，疑心疑鬼，还是彩虹女人的第六感觉发生了作用，他总感到彩虹问得有些异样。

“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是公司有点儿事，晚回来一会儿，你穷嘟囔个球！”他心里想着英莹，本来有些烦躁。又总觉得彩虹像责问自己，便把刚拿起的筷子“㕷”，重重的往餐桌上一丢，大声说。

素馨似乎对这种场面已经司空见惯，并且她毕竟十多岁了。于是抿嘴儿一笑，说：“爸，妈不是心疼你嘛！你事先又没有打个招呼，妈怕饭菜凉了，吃了不舒服。”

“以后大人说话，小毛孩子不要多嘴多舌！”他瞪了女儿一眼，又见小虎儿伸手去拿盘子里的月饼，便呵斥儿子道，“放哪儿！饭后再吃月饼，一点儿规矩都没有。你们都是你妈惯坏了。”

彩虹见儿子咧嘴要哭，便把他抱在怀里说：“小虎儿，您爸说的是对的。咱们应当先吃饭菜，然后圆月儿时再吃月饼，吃哈密瓜，吃苹果。”

“我还要吃棒棒糖。”儿子笑了。

“那就坐好，先好好吃饭。”彩虹说着，把儿子放在他的位置上。

“每当过节，人家都团团圆圆，快快乐乐，就咱家越过节，越怄气！”女儿长大了，个性也渐渐彰显出来了。她向爸爸翻了一下白眼儿，噘着嘴，赌气地说。

富修本想再教训女儿几句，然而，嘴唇蠕动了一下，还是没有做声。

“快吃饭，吃完饭还要圆月儿呢！”彩虹尽量和颜悦色地说。

“哼，都是你把孩子惯的。”他看了妻子一眼，拿起筷子，说，“吃吧，吃吧！”

现在家庭富裕了，节日的餐桌也显得丰富多彩。尚在读幼儿园的小虎，毕竟孩子心性。只要有好吃的好玩儿的，他就兴高采烈。素馨见弟弟兴致盎然，她也放开心性，尽情和他一起闹，一起疯。一方面 ，毕竟过节了，应当尽量烘托一下中秋佳节的欢乐气氛。另一方面，她试图通过闹与疯，来冲淡或消散自己幼小心灵中隐隐约约的阴影。

幸亏有两个孩子闹腾着，否则，彩虹简直不知道这个中秋节该怎么过。可是 ，如果没有两个孩子，她还能留在王富修身边吗？难道她留在王富修身边，就是为了两个孩子吗？她不能没有自己这两个心肝宝贝，尚在盛年的她，也更需要知心贴心痴心的爱情。即便自己无缘这样美好的爱情，她宁愿拉着两个孩子单独过，也不愿再受这种没有爱，没有尊重，只有压抑和屈辱的洋罪。当然，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她不会走到这一步。因为她还眷恋这个家，这个她付出了心血和汗水，基本上温饱无忧的家。

很显然，彩虹在这个问题上优柔寡断，是因为她的善良和厚道。尽管王福修已经做得很过分了，她依然念及十多年的夫妻感情，念及两个孩子，念及这个来之不易的基本温饱无忧的家。只要还有一线让王福修回心转意，浪子回头的希望，她就不愿意走向夫妻恩断义绝之路。

很显然，福修在这个问题上优柔寡断，是因为他的自私和狭隘。尽管吴英莹对他的倾心倾情已经表现得淋漓尽致了，他爱吴英莹也爱得如痴如醉了，他还是难下决心。除非有人有本事给他打一个百分之百的保票，吴英莹永远不会跟他变心。只要吴英莹在，他就感到彩虹索然无味。如果得不到吴英莹，彩虹才是他引以为自豪的女人。所以在得到吴英莹之前，他必须对彩虹严格控制。绝不能让她经济独立，以防她红杏出墙。人一钻牛角尖，心理一变态，往往不可理喻。王福修平时还是讲点儿哥们义气的，不知为什么对妻子竟然这么苛刻。

　　二十一天过去了，又到了国庆节。这天下午离开公司，他又鬼使神差地向听泉小区方向走去。其实，这三年多来，只要节假日，或心中烦恼需要向人倾诉，他离开公司总会鬼使神差地向这个方向走去。

都说女人有第六感觉，难道男人也有？为什么一进听泉小区，他突然感到呼吸急促，心跳剧烈起来？其实，自从英莹离开他之后，在热切期盼的三年来，每次走进听泉小区，他的心都会激动起来。只是今天他这种激动的感觉更强烈罢了。当他三步并作两步，沿着楼梯走到家门口时，他心脏剧烈跳动得好像要从嗓子眼儿跳了出来似的。因为他分明听到家里有响动。当他手忙脚乱拿出钥匙，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接着，英莹那柔若无骨的香艳娇躯，便瘫软在他的怀抱里……。

当他们从如梦若幻，飘渺欲仙的陶醉痴迷中渐渐清醒过来，时间已经是夜里十点半钟了。王富修猛然间想到什么 ，急忙从被窝里伸出胳膊，从床头柜上拿起自己的翻盖的 ，精巧的摩托罗拉牌手机。打开一看，从六点半开始，一直到前半个小时，竟然有十多次同一个号码的未接电话。可见打电话者是何等的焦急。

“哎呀，我怎么没有听到手机的振铃声呢！”他叹口气，拍拍自己的脑门说。

“哼，就凭你那拼命三郎的疯狂劲儿，恨不得一口把人家活吞下去似的。别说手机振铃，恐怕天上打雷你也听不到。”英莹娇嗲地扭扭腰肢，揶揄地撇撇嘴儿说。

正在这时，王富修的手机又急促地响了起来。他急忙接通电话，然后迟愣了一下，似乎想让对方先说话，好探探口气。没想到，对方也在那里迟愣着没有说话。正在此时，英莹犯了一个像她这样聪明绝顶的女人不应当犯的低级错误。她好像漫不经心地小声嘀咕了一句：“深更半夜的打电话，这是谁呀？”

他见状大惊，急忙对英莹摇摇头，要她不要做声。然后对着电话大声说：“我说彩虹啊，我正要……”

“你在哪儿？谁在你身边？好啦，你不必解释了。不打扰你们了！”电话里，彩虹不管他说什么。自顾自的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怎么了？又闯祸了？”这一切，似乎早在她的意料之中。她撇撇嘴儿，冷冷一笑，不咸不淡地说。

“这到底是她聪明人的偶尔迷糊，还是她有意的狡黠？”王富修心里嘀咕着，便似恼非恼，似笑非笑地说，“随她吧！”

他已经拿捏准了彩虹的软肋：善良，心软 爱面子。只要不是把她惹急眼了，她最多难以忍耐了给你来点儿“冷战”，一般不会给你大吵大闹。令王富修有点儿发怯的是彩霞那种小辣椒性格，和那张小刀子似的嘴巴。尤其让他感到头疼的是赵秀琴的缜密，机敏和敢作敢为。幸好，彩虹是一个能最大限度息事宁人的女人，没有到让她实在怒不可遏的地步，她也是不愿意随便把这两个人扯进来的。

英莹见他静静地仰颏躺着，眼皮微闭，眼皮下面的眼珠不停地颤动，便“忒儿”一笑，说：“你在那里打什么鬼主意？是想怎么样忽悠高彩虹，还是想怎么样忽悠我？再不然是想我们俩一起忽悠？”

他禁不住一脸窘迫，又见英莹高纵迷人的乳胸笑得不停地颤动，于是乐得装疯卖傻以掩盖窘境，一翻身搂紧她的双肩，在她脸上胸脯上热吻起来。

“别闹了 ，别闹了。”她用力撑拒着，“咯咯”地笑着说，“你不要命了？我还舍不得你牡丹花下死呢！别只顾风流快活了，我还有一肚子话没有来得及给你说呢！你知道这三年多，我是怎么度过的吗？”

只见她那笑得粉莲凌波般灿然的脸蛋儿上，霎时被阴云笼罩。就连那妩媚动人的眼睛里，也楚楚可怜地滚动着晶莹的泪珠。

“手机打不通，床上你留那张字条，只告诉我你去南方了。想去你家问一下你妈，可我从来没有去过你家。你也没有告诉过你家住在哪个小区。所以 把我着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唉，没有办法啊！所以思念你时，我就来到这里坐一会儿，回味一下我们在一起的美好时光。”他一脸委屈，无可奈何地说。

“你不要给我提我那个家，想起来我就感到寒心。尤其我那个妈，我不知该怎么说她。”英莹长长叹了口气，伤情悠悠地说，“可怜天下父母心，父母把我们姐弟三人拉扯大，并把我们培养成大学生，作为一个普通工人家庭，这要感谢共产党，感谢新社会，但父母的含辛茹苦 ，也有天高地厚之恩。不过，爸妈也太偏心弟弟了。在父母的宠惯下，弟弟也太自私，太不通情理了。父亲在世时，弟弟的蛮横无理，还有所收敛。自从爸爸去世后，他完全成了家里的土皇帝。妈妈呢，完全没有好坏是非，对他的无理取闹，也总是依着顺着。就是前年，他和别人攀比，要买一辆高配的桑塔纳轿车。妈妈从爸爸留下的养老钱中拿出了十万，另二十万要我和姐姐分摊。他要是真的家庭困难，日子过不去了。念手足之情，就是砸锅卖铁，我们也会帮他。对他这种盲目攀比，摆阔气，我们决不惯着。并且弟弟就是一个无底洞，永远也填不满的。那一段时间，我和姐姐简直不敢见妈妈。一见面，她就一把鼻涕一把泪，数落我们忘记了父母养育之恩。后来，上海需要对口人才。姐姐和姐夫一家便都去了上海。”

“后来呢？”

“姐姐和姐夫还是不放心妈妈，怕她在弟弟家里受委屈，便好说歹说把她接上海去了。今年年初，妈妈在上海姐姐家中因病去世了。姐姐这个人，非常清高。因种种误会，她对我也有偏见，我们姐妹关系也很冷淡。和弟弟，我们姐弟更是反贴门神不对脸儿。生个女儿吧！根本就不认我这个妈，甚至把生身妈当成仇人！我真的活得太失败了。”

他见英莹又抖动着肩膀哭泣起来，便把她心疼地紧紧搂在怀里，热吻着她说：“英莹，不要难过。你还有我呢！”

“有你？你是我什么人？喜欢时搂在怀里喊心肝宝贝。不喜欢了就一脚踹开。我算看透了，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英莹，你可冤枉死我了。我对你可是真心的喜欢真心的爱。你一定要理解我，真的。你才是我心中唯一爱的女人。”

她看到富修那种张皇失措，着急万分的样子。忍俊不禁，破涕为笑，突然搂紧他的脖子说：“爱则不疑，疑则不爱。如果不理解你，不痴情地爱着你，我会专门回来见你吗？这个鬼地方，除了你，我没有第二个值得牵挂的人了。可是，有时又感觉自己很凄凉。”

她说着说着，不禁又潸然泪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