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亚梅从开水房提热水回来了。矿广播里正播放着歌曲《阿瓦人民唱新歌》。她说好听。我说老的云南民歌也好听,比如"那年我走过嘛一座城,一座城来嘛老爹,……"</p><p class="ql-block"> 她听后不相信,瞪我一眼,说我又乱唱。我急辩解道:“真这样唱。当然私下里乱编着唱的也有。我听过一首,曲调同它大致相同,内容则不一样。怎么说呢?有点老爹开导女孩子家的味道。”</p><p class="ql-block"> 亚梅好奇,让我唱给她听。我看看一旁笑着的母亲说:"好。 你好好听着,这老爹是怎么同女孩子们对歌的:</p><p class="ql-block">(男唱):那年我淌进嘛一条河</p><p class="ql-block">(女唱):一条河来嘛老爹</p><p class="ql-block">(男唱):我掏出布帽刚想戴</p><p class="ql-block"> 落入河中嘛追不着</p><p class="ql-block">(女唱):落入河中嘛追不着</p><p class="ql-block">(女说)老爹老爹,再追追看</p><p class="ql-block">(男答):嗨,再追也是追不着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男唱):追不着嘛莫奈何</p><p class="ql-block">(女唱):莫奈何嘛老爹</p><p class="ql-block">(男唱):走上河岸跺跺脚</p><p class="ql-block"> 回去让老伴再缝一个</p><p class="ql-block">(女唱)回去让老伴再缝一个</p><p class="ql-block">(女说)老爹老爹,就这嘛算了噶?</p><p class="ql-block">男答:唉,算了,算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男唱):得失心嘛莫太重</p><p class="ql-block">(女唱):莫太重来嘛老爹</p><p class="ql-block">(男唱):得得失失是生活</p><p class="ql-block"> 太重只会伤脑壳</p><p class="ql-block">(女唱):太重只会嘛伤脑壳</p><p class="ql-block">(女说):老爹老爹,还是舍不得</p><p class="ql-block">(男答):舍得舍得,有什么是舍了不得讪!</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男唱):各人命运嘛都不同</p><p class="ql-block">(女唱):都不同来嘛老爹</p><p class="ql-block">(男唱):得得失失能看淡</p><p class="ql-block"> 生活才是真英雄</p><p class="ql-block">(女唱):生活才是真英雄</p><p class="ql-block">(女说):老爹老爹,明白啦!得失看淡讪,才能做真英雄嘛。</p><p class="ql-block">合:哈哈,哈哈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男唱):哈哈一笑嘛万事了</p><p class="ql-block">(女唱):万事了来嘛老爹</p><p class="ql-block">(男唱):虽说是上路就有风雨</p><p class="ql-block"> 也有风光真正好</p><p class="ql-block">(女唱):也有风光嘛真正好</p><p class="ql-block">(女说):老爹老爹,真咯是,真咯是哩啊。</p><p class="ql-block">男答:当然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男唱):这山莫望嘛那山高</p><p class="ql-block">(女唱丿:那山高来嘛老爹</p><p class="ql-block">(男唱):山山虽有个《山神庙》</p><p class="ql-block"> 勤谨比拜神更灵验</p><p class="ql-block">(女唱):勤谨比拜神更灵验</p><p class="ql-block">(女说):说得好,说得妙,(合)说得真是,呱呱叫!哈哈哈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母亲的昆明往事听过很多次了,但还是爱听。吃过晚饭,我请母亲再讲点让亚梅听。母亲笑笑,“这些你都知道的,你说嘛。”</p><p class="ql-block">“妈,我说的没你的好听。”母亲又笑道:“就那点事,谁讲都一样。”</p><p class="ql-block"> “那好吧。亚梅,我妈象你爷爷一样爱讲往事。今天我代讲的不是火车站煤厂陈老板家遭抢劫的事,也不讲昆明刚解放时禁鸦片的见闻,比如盘龙江边每早都会见到几具烟鬼的尸体,和在焚烧收缴的鸦片时,瘦弱不堪的瘾君子们聚在一旁,拼命吸气的狼狈情形。更不讲两个美国大兵,把女人三寸金莲上的绣花鞋当稀罕物,挂在脖子上招摇过市,引得满街道的男女老少们笑个不止。以及在临解放时昆明城戒严三天后,解放军进城时,母亲与她结拜的七姊妹舞着秧歌迎接的往事。只讲这期间,一对新婚夫妇夜踢尿罐的笑话故事。”</p><p class="ql-block"> 母亲一听,笑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我说:“我听过很多次了,现在就讲给你听听。”亚梅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看着我。</p><p class="ql-block"> “这个故事很有趣。那时昆明刚解放不久,百废待兴的社会虽秩序井然,太多无业游民的生活却倍感艰难。他们三五成群扶着栓绳的扁担,在大街口等待临时雇佣。做的通常是些挑水搬家和担柴煤等杂活。有些暂受政府雇用,去拆大东门等各处城墙,或修整河道。运气好的报名进了新建的厂子,熟悉着相关的事项,为生产运作做各种准备。</p><p class="ql-block"> 这些人大都是因战争而举家背井离乡者,肩上担着养家糊口的重任。其中也有一些好逸恶劳者,结伙抢夺别人刚到手的工钱。更有小毛贼被饥寒所迫四处寻机下手,但因技艺太差,进屋后不是只找到些散碎银两,就是干顺得一二件稍能换钱的物什出门。与高手的贼眼独到与行动利落相比,真是天上地下,不可同日而语。</p><p class="ql-block"> 这天傍晚,一小毛贼候见稍有些钱的新婚夫妇终于肯出门,以为是要去看戏,也不弄个准信,乘着人稀,便急急爬上瞄好的小窗进入室内。他在屋内东翻西找才一会功夫,就听得门锁和话语声一同响起,惊得贼不及登窗,忙抖个机灵钻入床下不敢动弹。也幸床下物件不多,贼尚有点活动空间,但见这主人双双进屋就拉上门栓不打算再出去,贼不免暗暗叫苦。无奈中他闭目养神做了持久打算,只让那一双鼠耳保持警觉,随便拿些别人的私房话来打发时光。</p><p class="ql-block"> 进门的小夫妇俩哪知这些个糟心事。男的进门把刚买来的蜡烛点火滴蜡粘牢在烛台上备用。娇滴滴的新娘仍在镜前,把千依百顺的新郎官呼来唤去,尽情享受着新婚燕尔的幸福时光。新郎官乐此不疲,还装呆弄傻干些笨事,把个娇娘乐的“咯咯咯”直笑。那位床下君子自然听戏似的羡慕不已。</p><p class="ql-block"> 夜幕深沉,诸事渐毕,疲倦了的小两口终于吹灯睡去。贼不免也捂牢哈欠连连的嘴,动动全身酸痛的骨节,正苦不堪言时,忽听得娇滴滴一声唤:“拿尿罐来,”心下骂道:“还不睡稳,真是事多。”随着灯亮,早有手把头前的尿罐拽了出去。又听得一声唤:“把我尿尿。”一时想笑天下这稀罕事,忽又觉事儿不爽,便紧捂双耳,以免再遭些不该有的屈儿受。正闭眼强待,怱觉地板一震,忙睁眼去看,从郎官手中滑落的女人早把尿罐压成几块,人也歪靠着床。随之尖叫声暴起,把个小屋惊的乱抖,屋门外二位正值更的门神,也被唬得连打几个冷颤。</p><p class="ql-block"> 新郎官急下床扶起新娘烛前细查伤情,自是有一二处皮破渗血了,好在无碍。忙扶送到床上,自己套好衣裤就去收理。他低头察看,尿罐已破成大小几块,污渍满地,那堪忍受。于是乎气不打一处来,咬牙狠骂道:“去你娘的!”抬脚便把大残块往床下送去。没料随着声闷响,“哇!”的一声惨叫随即从床下传来,直吓得小两口魂飞魄散紧紧抱对方,不知天塌何因,地陷又是何故。呆楞中,床下竟爬出个活神仙来。只见他嘴里一边“哎呦哎呦”叫着,一边爬到墙边靠稳,就两手捂头,有血珠儿顺手掌往下滴。那狠劲的嚎哭声就象刚没了亲娘似的,那有消停的意思,想来这伤是轻不了了。</p><p class="ql-block"> 新郎官情知是贼了。稳稳神,一个箭步开门,然后失火般的狂喊:“抓贼啊!快来抓贼!”仿佛火已窜出房顶,眉毛刚被燎燃。</p><p class="ql-block"> 随着炸喊声,因住在长街四合院的木楼上,便有院内胆大的汉子提着扁担“登,登,登”先到了, 巡夜的人也拔出手枪奔来猛拍院门。纷乱止,水落石出,原来如此。大家只能在哭笑不得中散去。只是那贼伤的不轻,巡夜人便叫上新郎官同去,好赖也得先破点儿财给贼包扎一下才好,至于如何处理,候天亮自有人来定夺。</p><p class="ql-block"> 会有怎样一番定夺呢?毛毛贼,大不了关三天五天了事。搞治安的也有成本要讲究,不会是贼就关一年半载。再说若真让街面清静了,自己可能就要失业了。当然临时有劳务急需,伙食又有人管,多罚几日,也是贼活该自找的,怨不得别人。平常呢?服管的数落一番,倔犟的拳脚几下,先混个脸熟认好高低,然后再见章滚人。所以对眼下这毛贼来说,既一无所获,还枉受了伤,显然是不便重处的。</p><p class="ql-block"> 只是这小两口不把贼治个八成好,恐就说不过去。好歹是你动的脚啊,要赖你谁也赖不上。冤不冤呢?不好说,但总得先论个事吧。你看这贼穷的叮当响,他不为家人早晚那两碗稀粥,肯伏床下受这屈罪嘛?但凡是个人,打死也不愿的。所以这疗伤的钱于情于理委实躲不过去。小两口无法,只得含羞带屈地去做这份“慈善”了。</p><p class="ql-block"> 事后有人说,如果把“是祸躲不脱,躲脱不是祸”这句话换两个词,其前半句正应对了小两口:“贼惦躲不脱,”后半句恰应在了毛毛贼身上:“躲脱不是贼。”</p><p class="ql-block"> 故事说完,我问母亲是不是这样讲。母亲笑着瞪我:“添油加醋的,说得好象你在场一样。”</p><p class="ql-block">“故事就该是这样讲,或况是真事。”我辩解道。</p><p class="ql-block"> 亚梅顺势玩笑道:“想想还有什么忘说的?”</p><p class="ql-block">“有。听说那小媳妇是你表姐,详细情况就托你问问她,好吗?”</p><p class="ql-block">“你!”亚梅欲言又止,故作生气地瞪着我,把大家逗笑了。</p><p class="ql-block"> 夜已深。弟弟早趴在床边睡着了。亚梅端来热水,母亲用热毛巾擦擦他的脸脚。我把他放到床上时,他睁开眼对我笑笑,竟自睡去了。</p><p class="ql-block"> 洗脸时亚梅坐到旁边低声说:“过天想回去了。”</p><p class="ql-block">“想家了?”我问。</p><p class="ql-block"> 她点点头,说:“趁你没工作,还有时间送我回去。”</p><p class="ql-block">“工作了也有时间啊。”</p><p class="ql-block">“我来很长时间了。”</p><p class="ql-block"> 母亲听到亚梅想回家,从里间出来又劝了几句,见她主意已定,说:</p><p class="ql-block">“明天刚好可以拿新做的衣服,你先试试看。”亚梅有些难为情,也只好答应了。</p><p class="ql-block"> “什么时候做的?我没听说啊。”我问。</p><p class="ql-block">“你别管。”母亲笑着说。</p><p class="ql-block"> 次日早上,母亲进门放下菜篮子,把顺道取回的衣服交给亚梅,让她换上看是否合身。当她穿着新衣服出现时,果然是'人靠衣妆马靠鞍‘,亚梅象换了个人似的好看。就说这白底蓝花青年式样的衣服素净醒目,一条灰白紧腰女裤更显得落落大方。这段伯伯果然是好手艺啊,把一个妙龄女子装扮得典雅清新,楚楚动人。还有那一双美眸,此刻正紧盯着我看。撩人的娇气似从心底而来招人怜爱。这是怎么了?是这衣服的魔力,还是我眼神惹来的反应?弄不清楚。</p><p class="ql-block"> 值此我想到句话:"女为悦己者容。”在她们眼中,似乎有多少套新衣服,就会有多少个不同的可爱自己,会让心爱之人惊喜不已。此时她正欣慰地观察着我。爱浴的目光让心一阵慌乱。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打量着她的新装束。其实在我眼里,健康快乐比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因为衣服嘛,不过是女人眼中的情调而已。浪不浪漫,迷不迷人,在乎情调,其实更在乎心的亲近。没有这种亲近,就是再加上花前月下这些天然的情调,再再加上两人都手挽着手,听着曲,或跳着舞,或把所有的情调都使上,就比如旧上海的卷发高跟睸眼嗲声旗袍美酒,甚或豪华游轮等等等等都放在此刻,心里也是味同嚼蜡,没有快乐可言的。但如果有情调心又亲近那会怎样?自然象现在这样魂不守舍,心里就象猫抓似的痒得难受。</p><p class="ql-block"> 当然,不是所有女人都重外在情调的。更多的是她们有不反对,无不强求,只问心在不在乎对方。但愿亚梅就是这样的人。可眼下又不能扫了母亲和她的兴,只好故作惶惶的口气说道:</p><p class="ql-block"> “等我去演戏处借套中山装来相陪,否则只能远远的打声招呼:`早上好啊,小姑娘!'"话刚完,大家都乐了。</p><p class="ql-block"> “好好好,你们喜欢就好。走,我们再去做一套。”母亲说完,不由分说的拉上亚梅出门去了。</p><p class="ql-block"> 男人的情调烟酒茶,女人的情调除了服装外,旧时上海滩百种情调里还有个涂抹擦。 相比偏重于实用的男人的情调,女人的情调则多为应心,当然各有千秋,全是生活该有的好滋味儿。只是别把生活和感情也误作情调,方少些自寻的烦恼。</p><p class="ql-block"> 不过也有习惯生活在情调中的人。如清末落魄的八旗子弟,家中差不多要吃糠咽菜了,出门依旧是长杉子短马褂,要摇摆着身体并哼个小曲儿,方肯在大街上走路。所以生活嘛,空闲时怎样舒坦就怎样过,别太在乎别人的看法什么的。</p><p class="ql-block"> 眼下她们忙出去了。相信新衣新容貌,又会带给我别样的感觉。</p> <p class="ql-block"> 今天送亚梅回小村去。 吃过早饭,找个小背箩,把书衣服和一些糕点等放进去。与母亲告别时亚梅又躬下了腰。不舍的母亲一直把我们送到公路上才停下脚步,并望着我们远去。</p><p class="ql-block"> 我们默默地走着。转过了洗砂场那个弯,亚梅突然开口说道:“老人家真好,明明钱很紧,又给我做衣服。”</p><p class="ql-block">“别在意,也就十多元钱的事。你这一走,她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你了。除非我们赶快结婚,你帮她做家务,她好去忙别的事。”我说。</p><p class="ql-block">“什么事?”</p><p class="ql-block">“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她孙子的小衣服啊,鞋帽啊。”亚梅一听脸红了,头扭开装没听见。</p><p class="ql-block"> “你不信?我妈的针线活很好的,小时候我穿布纽扣衣服和花鞋子都是她做的。她做的长方形红布枕头,两端是黑布上绣虎头,内塞小儿的衣裤等,专给男孩用,很好看。将来你也生个男孩子,让他靠这种枕头长大。”</p><p class="ql-block"> 亚梅听完头不回的朝前跑去。我楞了一下,方知话说远了,赶快追上去说:“别跑啦,我不说行了吧。”她停下,羞涩的看着我低声问道:“如果是个女孩呢?”</p><p class="ql-block">“也好啊,我不重男轻女。”</p><p class="ql-block">“真的?”</p><p class="ql-block">“真的。你放心,我妈更喜欢女孩,大慨是我们几兄弟把她烦够了吧。”</p><p class="ql-block"> 亚梅笑了。看着她可爱的样子,心想:要是现在已经结婚,该多好啊。亚梅看出我的心思,瞪眼说道:“好好走路,离妖精塘还远呢。”我回过神来,走进一片萝卜地拔了两个,她摇头不要,说吃了肚子会饿的快。这倒是真的,我放回地边。</p><p class="ql-block"> 正在这时,空中传来尖利的风声,抬头看,一只鹞子已从高空垂直落进不远处的山凹里。速度之快近乎闪电了。</p><p class="ql-block">“它也许抓住某个小动物了。”我说。“在山里常见它追击野鸽和其他大些的鸟。”</p><p class="ql-block">“是的,它与老鹰不同。它只敢在山里捕猎,不象老鹰常到村里抓小鸡。”她说。</p><p class="ql-block">“说起老鹰抓小鸡,小时候一天下午我刚出门,老鹰突然从空中猛扑到几步外的电杆下。它没抓到小鸡,却把我吓得大叫一声。听到叫声,老鹰急侧头看我,那只瞪得大大的眼睛黑溜溜的,至今难忘。”</p><p class="ql-block"> 为了打发时间,我讲起了矿区的鸟儿。我说:</p><p class="ql-block"> “这些山里生活着的鸟类,远比平常见到的多。除了老鹰老鸦,喜鹊水鸟,野鸽野鸡,翠鸟麻雀,以及一到冬天就成群飞来的千百只红嘴老鸦外,还有平时难见到的鹌鹑等一些不知名的鸟类。这些鸟只有在冬夜的飞雾中,借助电石灯形成的光环效果,才能看到并捕捉它们。</p><p class="ql-block"> 当年隆冬前,才孝小柱楊明全朱玉科我们会约好天黑后,一同去捕猎。有一次,我们提着电石灯,带上一个由七八根细山竹捆成的竹杆帚猎具,又沿三号宿舍楼后的山坡来到洋芋地里,互相按七,八米的间距散开,静等夜雾的到来。</p><p class="ql-block"> 大小不一的雾团不时被夜风从沟底送上来,小的飞雾仅有数分钟时间。在雾团里灯的火焰散射成一个大的光团。背灯而立人影高大,追袭鸟时,就象妖魔起舞,有些恐怖。又来雾了。约一两分钟后,鸟影开始在周围窜来窜去地出现,且越来越多。竹杆帚随影追形的截击着,惊喜的会猎欢快地进行着。竹杆帚的成功率很高。有时几个鸟影同时出现,快追速打中根本顾不上捡。突然膝盖被撞了一下,低头它已落在地上扑腾不止,忙弯腰按住。这是只鹌鹑鸟,急忙就地刨坑埋上,又去打别的鸟。雾中小柱忽然快活地叫道:“我打着鹌鹑,头都被打飞了!”大家一边笑着,一边手忙脚乱地朝雾光里出现的黑影奔去。这一阵山雾真是大,足有半个多钟头。也不知带来了多少只鸟,四周仿佛全是它们的叫声和飞行声。待雾散去后,我忙把埋在土里的鹌鹑刨出栓在鸟绳上。小鸟儿还活着。看它的样子,似乎弄不清今晚的所遇吧。</p><p class="ql-block"> 半夜后火焰明显衰弱了。大家招呼着回家。每人收获都在二十只以上,也是最多的一次。这些鸟尤以鹌鹑居多,没有更大些的鸟。大鸟显然聪明的多,决不会轻易扑到雾里去。它们多在高处叫着飞过。不过有一次才华还是抓到一只。那次我没去。在他家看到脚受伤的似半大鸡一样的鸟时,我还是很惊讶。如果它的毛色不是黑色而是彩色,当是传说中的凤凰了。真的,它体形优雅,身后几拫长尾羽尖反卷成精致的圆弧形状,上面闪现着黑色的绸光,可惜不知道它的名字叫什么。</p><p class="ql-block"> 说话间妖精塘到了。野草葱翠,碧水清悠,山岭中的风随意在湖面泛起阵阵细浪,让它们互相欢喜地追逐到不远处,又魔幻地消失了。远处有几匹马儿悠闲地享受着山坡绿野的恩赐。一只老鹰盘旋在山巍巍的山峰前。它下面有片铁扫帚与杜鹃花构成的矮灌木丛。</p><p class="ql-block"> 亚梅洗过手后坐在草地上,从背箩里拿出两块三食堂做的包谷烤糕。吃着糕我问她还爬那个峰顶吗,她忙摇头。看得出她有些累了。不是每个女孩子都能吃这份苦的。看她穿着原来的衣服,问她怎么不换新衣服呢,她说还是旧衣服自然不拘束,以后到矿区再穿吧。她习惯了过去的自己,我也习惯了她这身装束。这一切挺好的,用不着刻意改变。</p><p class="ql-block"> 她从衣袋里掏出张纸条递给我,问:“你从那抄的?”“哦,刘师那里,有很长时间了,你怎么会拿着?”“昨天在一本书中见到,当时想问你,打了个岔,就装进口袋,现在忽然摸到拿给你看。你的一些字太缭乱,看不明白。”</p><p class="ql-block"> “是这回事:一次到刘师那玩,他正伏桌写信。完后他给我看,并讲写此信的缘由,是得知他侄女患病,家人焦头烂额,就从康复角度以片言只语相慰。我觉得好,便索纸笔抄存,匆忙间字也就缭草了。你想知道,就念给你听。”见她点头,我念道:</p><p class="ql-block"> “睡眠好可养生,但养生还要做足十二点功课。先说睡眠,一位百岁老人的口诀是:'睡去睡去,不思不虑,明日无米,管它怎的。'即心不宽,睡不香之意。其次,古人尚'恬淡虚无',提出`十二少'养心术,认为是保命之方,`十二多'则为丧身之本。何为'十二多'呢?即‘多思,多念,多欲,多事,多语,多笑,多愁,多乐,多喜,多怒,多好,多恶。''十二少'又是那些呢?自然还是这些,只是强调个度。有度者凡事适可而止,故能随遇而安,并谢上天待我不薄。反之,事必逞能,物尚奢华,免不了在人性的贪惧中左右碰壁。此路人中常见撞了南墙也无个回头的主。依旧是据一星半点的成败理论夸夸其谈,唯恐天下人不知这里有个大英雄,到头来不过是个与成功无缘的好汉而已。今致家人,意在谨记古人之教,以益身家性命耳。”</p><p class="ql-block"> 念完我说:“他侄女不是省油的灯。平常在生产队里,仗着队长是亲戚常瞎折腾。现在生病卧床还是满脑瓜的胡思乱想。她不知道养病先养心,心不静则身不安。少些无关的事在心上,才恢复的快。”</p><p class="ql-block"> 亚梅点点头道:“凡事病好了再说。”</p><p class="ql-block">“是这样,有时也未必。如做不到也等于没做啊,不如丢开别理。”</p><p class="ql-block">“也是。走吧,路还远。”她说完起身要抢着背箩筐,被我拦住了。她还要抢,我伸手挠她的痒,她才笑着逃开。到陡坡处,她从后托举着背箩底,明知没多大作用也要帮些力。下坡时有意无意地拉着背箩边,怕我不慎摔倒,真是个操心的命。</p><p class="ql-block"> “别管我,你好好的走。”</p><p class="ql-block"> “在你家,你妈管你,出来,我管。”我以为耳朵听错了,问“你说什么,你管?”</p><p class="ql-block">“是的。”她用肯定的语气答道。</p><p class="ql-block">我的天,还没结婚自由就终结了,岂不悲哀?我忙转着弯提醒道:</p><p class="ql-block">“女主内男主外,不是什么都要听女人的。你听过一首诗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我不想失去自由。”</p><p class="ql-block">“我不管。只问你,生活中的事是不是内?”她笑着反问。</p><p class="ql-block"> 我无话可说了。心想未结婚就心疼人,按理说,这样的女人多多益善。不过若真多了未必就好。旧社会高门大院里常妻妾众多,应该都心疼老公吧,不然也不会一个接一个迎娶进门。不说终日间男人受得了受不了众人这宠猫狗般的心疼,就算受得了想回报,未必就能做到公平对待。比如有宠你重的,你不经意报轻了,轻宠你的,你却心血来潮报重了,日子久了,这天还不塌下来吗?再有的宠你无果,怨奈不得发誓要淡,却难淡得彻底,于是忽冷忽热的又来。对此昏章你摸不着头脑,叭儿狗似的忽热忽冷的应去,结果事与愿违又是鸡飞狗跳。直恨得她牙痒痒叫道:“此番,彻底凉了心肠”!试问你当何为?恐怕是又躲在人后,一边念'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一边猛赶肚皮,希望再扩大一丁点容量,否则真受不了了。</p><p class="ql-block"> 旧时四川某将军就有这出家戏。他虽拥一个加强班的妻妾,可冤家们除了怕行事狠辣的大老婆外,每个人都把因他而受的气,毫无保留地原样送回到他身上。对此他哄不是,就算是,也哄不过来,更不可能靠哄过日子。但该哄不哄也不行。高招就是哄不了就骗。骗几次她明白你无招了,恰好她也一时无招,只得罕见的拿些肚量来待你:“滚一边去。”可见这成了精的男人身后,必有个先成了精的女人。将军身后有一窝这样的高手,离成佛想必也是不远的。</p><p class="ql-block"> 所以将军哄不了若改为骂,那更不成。骂后的哄更费钱费心不说,还要有保证。不想保证休了吗?谁舍得啊!一个不舍,只怕还嫌少些呢。但天长日久,谁又能保证得了还记得保证过些什么?再说一视同仁作保证,其内容也必不同。这繁杂的内容难免有张冠李戴,导致'好戏连台'的一天?怎么办?当众又骗吗?将军的面子总要留些吧。于是乎大帐中一言九鼎的将军,面对如此这般的弱女子们,只好又躲到军营里,借口军务繁忙,来个谁也不搭理。如此清静有了,还没人能怨半句,真是高招,实在是高!想到此一激动,便把亚梅权当作将军,忙不迭地立住脚步,对着她匆匆而行的后背,管他妈三七二十一的,来个标准的军礼,以示敬莫大焉!</p><p class="ql-block"> 礼毕,追上亚梅忽想去亲,不料被弄不清状况的她急急摆脱了,还怨了一句:“你有病吧”。无奈,只好又望着路走。</p><p class="ql-block"> 其实这些日子里,亚梅的一举一动母亲都看明白了,只在旁微笑,不多半句话。或许,她已省去对儿以后生活的诸多担心。</p><p class="ql-block"> 亚梅是真诚的。也许有人会说当下“名不正言不顺。”但心正则事正,“名”只是早晚的事了。家人般的义务即已开始,一切就该如此。</p><p class="ql-block"> 路上亚梅越走越快,真是归心似箭。话自然顾不上多说什么,但笑闹总是会有。特别在宽直路段,不是她来挽住我的胳膊快走,就是我拉着她的手比谁快。如果不是背着箩筐,真想和她来个赛跑,看看谁的山地实力更强。一路上就这样打打闹闹的,午后没过多久就来到了院场边,并很快被敏锐的母狗发现。它沿路摇头扭身的跑来亲热,还不停低声欢吠着围我们打转转。</p><p class="ql-block"> 闻声先出的是亚梅的母亲和小强。母女俩紧紧的抱在一起,真是一付久别重逢的感人样子。在两人亲热中带点哽咽的话语里,她妈的眼泪真的流出来了。</p><p class="ql-block"> 亚忪和嫂子也出来了。亚松边笑边帮我卸下背箩。一同进到屋里,见亚梅的爷爷和爸爸坐在火塘边望着我们微笑,忙上前问安。两个多月未见,大家象过节一样高兴。</p><p class="ql-block"> 晚饭后亚梅把带来的小礼物分给大家。她母亲看着为亚梅做的衣服,突然眼里又流出泪来。亚梅慌问“怎么了?”她爸爸说:“别管她,她就这样。”从长辈们的相视而笑中,看得出他们在为亚梅有了个可依托的去处而欣慰。只是这别离之苦,实在让他们叹息了,再叹息,并会一直叹息下去。</p><p class="ql-block"> 亚梅的二婶子家和三婶子家闻讯过来了。爱凑热闹的憨楞一家也嚷着走进门来。塘火熊熊,马灯被拨到了最亮。亚梅拿出带来的水果糖招待客人。</p><p class="ql-block">“一去不回,是不是离不开偷搭好的小窝,舍不得回来,早把我们都忘记了?”二婶子带头发难。</p><p class="ql-block">“小窝安排好没有不知道,但忘记你们算什么啊?不忘你们,难道还忘了他不成。”三婶子说完指着我。大家哄笑起来,只顾拿亚梅开心,弄得她脸红气急有口难辩,半天里直楞楞地看大伙,心想怎么都这样?真是哭笑不得。在大家七嘴八舌的询问和玩笑中,亚梅的爷爷不时看看身旁小背箩里的那些书。或许他在想:“这孙女将来可能会有些文化,这是件好事情。”</p><p class="ql-block"> 正在热闹着,憨楞一家告辞先回去了。亚梅的母亲低声对我说:</p><p class="ql-block">“他爸爸身体不好,他不敢多玩。”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p><p class="ql-block"> 次日我和亚梅带把面条去看望憨楞的父亲。老人家瘫在床上骨瘦如柴。见我们进去,竟有些认不出亚梅来了,但仍高兴地点着头,表示感谢。憨楞的媳妇端了碗粥进来喂老人。我说:“捣点核桃仁放进去更好一些。”憨楞叹口气说:“农村人钱紧,那点山货过不了年,早拿去卖了。”亚梅听了说:“我回去找找看,留给小强吃的应该还有一些。”</p><p class="ql-block"> 与憨楞告辞回到家里,亚梅果然找到些核桃,忙着送去。回来她把该洗的衣服收在一起。小强粘着她,一同往溪边去了。我呢,拿把斧头,朝一大堆待劈的杂树枝走去,看数量,两个小时也劈不完。</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这天下午,有位大指村的退休老教师来访亚梅的爷爷,请敎治疗冬季双脚皮肤痒的事。亚梅爷爷说:</p><p class="ql-block">“前些天你侄子来村里,我顺嘴问你退休回家的情况,他说你正为脚痒的事烦恼。这几年药没少吃,药膏也没少擦,一到冬天还是发作,今年夏天了还没好。”</p><p class="ql-block"> “是的,与往年比加重了。听你让他带的话,我就来了。老哥,你的身体还好吧?”老教师说完,顺便问候道。”</p><p class="ql-block"> “身体谈不上好了,谢谢你。听了你的事,我想你不妨病急乱投医,用我个法子试试看。”</p><p class="ql-block"> “太谢谢了。”“别客气,当年你哥和我跑马帮,两人亲如兄弟。”“我听他说过,他不在好些年了。”说话间亚梅爷爷见他小腿皮肤局部有点发黑,知病不轻。进里屋拿盒药膏,用铜钱沾膏在腿上刮起来。红痧接二连三跳出来。末了涂上药膏,再把余下的药膏分包一些递给他,嘱咐回去照法多治几次。老教师谢过。</p><p class="ql-block"> 茶间扯些家常后,提到世事,老教师感概地说:</p><p class="ql-block"> "我们这些读过点《四书五经》的人,凡事都想问心无愧。在乡里退休教师座谈会上,回顾一生,写了付对联给大家看,都认为是自己的心声。你们也听听看:</p><p class="ql-block">岁月已去桃李知多少,老眼昏花了</p><p class="ql-block">晚年匆来子弟谁亲疏,难住老园丁</p><p class="ql-block">横批:一视同仁”</p><p class="ql-block"> “真写的好!”我说。老教师叹口气,说:</p><p class="ql-block">“ 真情大家都认可,虚情假意的人却很忌讳。非到身体绝望时,才来寻此自慰。但因时隔太久,真情长什么样他也记不清了,只好拐着弯乞求,真是可怜。”</p><p class="ql-block"> 老教师云里雾里的话,显然是有所指。他又说:</p><p class="ql-block"> “ 退休后回想人的一生,婴幼时老天宠爱有加,给了张人见人爱的脸,连一哭一闹都有人心痛哄抱。渐大后,变成了只有异性才喜欢,会令情敌痛恨的脸,真让人自豪啊。可老天有些妒忌了,便用疾病带走了我的父母,用灾难夺走了我的妹妹。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它没放过任何一个摧残我的机会。后来好歹得了一个家,让身体和灵魂终于有个栖息地。可一退休才发现,老天已用卑劣自私偏狭的人性,早把身边许多亲友弄得貌合神离,不似当年了。”</p><p class="ql-block"> 听到此正想插嘴,他却由诉转论,谈起了男女间的话题。只见他说:</p><p class="ql-block"> “ 亲人之情天性使然,男女之情则如圣人'食色性也'所言,是与生俱来的。但圣人要求“发乎情”,“止乎礼”,即一切要'克已复礼'。我理解或许是彼清己清,彼情己情,两情相悦相尊重才叫个好,否则人便成了动物。”</p><p class="ql-block">老先生感概很多。他又说道:</p><p class="ql-block"> “世上好的人虽有不足,然其心诚义重,能安事之成败利钝而不执欲苛求。福不享人先,祸不避人后。虽处蓬蒿陋地无人顾恤,仍就`可怜人虔诚地做着可怜事',一切还为其所当为,信其所当信,就似那古之赤子,凡所言皆发自肺腑。试问:这样的人今存几许?”</p><p class="ql-block"> 老教师的话限于环境和尚不适应的退休生活,故有些“人心不古,世风日下”的味道。他还说起多年前到某城市一所中学听课的事。他说:</p><p class="ql-block"> “讲课的男老师是个年轻人戴付眼镜,文质彬彬,对我们这群听课的乡村老师很礼貌。在课后讲座上主动交流了很多教学方法。我们很感谢,但觉得城乡差距大,有些不实用。他不相信,于是申请到我们那调研。被批准后一同来到我们的学校。</p><p class="ql-block"> 面对高山野路小村,和一群与牛羊为伴的学生时,他楞住了。但他是个好青年。课堂上他的方法一一使出,结果差强人意。为什么呢?这个四肢勤却“五谷不分”的人,与学生在认知上确难有效沟通。其次他的自理能力很差,差到饭不会煮,衣不会洗,别说其他了。</p><p class="ql-block"> 说得好听点,他是个书呆子。来到这里,别人就是个文盲,而他呢?则是个典型的社盲。什么叫社盲?就是衣食住行不懂,人情世故外行。若不得不换种生活方式,其生存便堪忧。如此读再多的书,除特定环境外,有什么用呢。不象我们山里人,有块地就能活下去,给个女人,就能传宗接代让儿孙满堂,象祖辈那样,也完成个世间生命的轮回。这些才是该传授的东西。所以他走时,说我们是他的老师,看来他还是有额外收获的。”</p><p class="ql-block"> 我伸大拇指。他自嘲道:“教书人的臭毛病就是滔滔不绝。见笑了。”</p><p class="ql-block"> “哪里话,有道理才会侃侃而谈。你的学生们一定很喜欢听你的课吧?”我抓紧机会问。</p><p class="ql-block"> 他点头说:“是。班级高的孩子最爱听。人嘛,都是在故事中成长起来的。现在他们想听也听不到了。”说完他叹口气。</p><p class="ql-block"> “别担心。你走后,顶上来的老师也会象你一样教书育人的。”亚梅的爷爷安慰道。</p><p class="ql-block">“教是教,但未必能育。”</p><p class="ql-block">“为什么?”</p><p class="ql-block">“他们有的小学刚毕业,就去做代课老师,你说怎么育?自己都还没有断奶呢。”老教师说。</p><p class="ql-block">“没办法,边远山村小学大都如此,可能只能算个扫盲班吧。”我说。</p><p class="ql-block">“的确如此。但这也是新社会才有的事,旧社会就算有个私塾,也是有钱子弟去的。没钱想读书,除了家门子弟外,别的人家每年也要送几只猪腿什么的,不然老师怎么活?你当他不用吃饭穿衣吗?”</p><p class="ql-block">我问:“你走后会是这样的老师去教吗?”</p><p class="ql-block">“不知道。还没找到人去,暂由別的老师代管着。”</p><p class="ql-block"> 听到此,我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亚梅。她仍在绕有兴趣的地听着,并没觉到什么。</p><p class="ql-block"> 这位老教师个高清瘦,眼神里有文化人的儒雅和机敏。和蔼的面容上沟壑纵横。若非一身旧灰色中山装,真与地道的山民无异。言谈中看得出他热爱教书育人。愿他的学生们将来仍记得他,感念他。</p><p class="ql-block"> 我正想着,见亚梅回她房间便起身跟去,对她说:“你有出路了。”</p><p class="ql-block">“什么出路?不是做农民就是做你的家属,能有什么出路。”</p><p class="ql-block"> 我哈哈一笑说:“如果有教书的机会,你愿意尝试吗?”</p><p class="ql-block">“谁说有?”</p><p class="ql-block">“你没听老教师说吗?学校缺教书的。你抓紧时间学,我看能行。问题是你去不去?”</p><p class="ql-block">“行吗?”她听后呆楞楞地回道。</p><p class="ql-block">“行的,别跟人说,从此你给我加倍努力。”</p><p class="ql-block">她思索着点点头。</p><p class="ql-block"> 说完出来时,老教师正试着抽亚梅爷爷给他裹好的草烟。他边抽边咳嗽,把亚梅的爷爷逗得直笑。“还是抽你的《金沙江》吧,别图省那几个钱了。再说更便宜的也还有啊。”</p><p class="ql-block">“便宜的,象八分钱一包的《春耕》见不到了。买《金沙江》吧,要到镇上才行。在农村大家都抽草烟,你一传纸烟呢,都欢喜来接,有时一包还不够,常这样工资就抵不住。不象在学校,就几个老师还有不抽烟的,自然就省了。”</p><p class="ql-block">“这倒也是。乡下人的草烟传给你,你没烟杆怎么抽?总不至于把烟杆递来递去互相抽吧。”爷爷说。</p><p class="ql-block"> “是啊,你看我出门就带着它,到用时总不习惯。”说完他摇了摇手里的小铜烟杆。“太秀气了。你看我这根烟杆,当年马帮路上打狗防狼敲核桃,都靠它呢。”说着只见亚梅爷爷从墙洞里抽出根长不足二尺,但铁烟嘴和烟斗足有三斤重的老式烟杆来。“太霸气了!”老教师赞叹着接过去把玩,大家都笑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亚梅出来添茶水。看看她,我对楊老师说:“楊老师,你刚才说学校缺老师,不能再招几个吗?”</p><p class="ql-block"> “上那招?这样的学校学历高的不愿来,低的想来却来不了,怎么,你想来吗?”</p><p class="ql-block"> “不是我,是想让亚梅去。”接着我把亚梅最近的学习情况及打算讲了一下。他听完沉思一会说:“不是不可以,但初中会更有把握。前些日子在街上碰到在市教育局的同事,问有老师来了没有。他摇头说没有。现在中小学都缺老师,尤其是山村小学。不过局里准备打个办小学老师培训班的报告上去。今年已来不及了,明年利用暑假时间培训后,开学就把他们放到学校去实习半年。以后就让他们上讲台,先应付小学这一块的需求再说。”我说:“好,有时间就好。”</p><p class="ql-block"> 亚梅有些没信心,说:“能行吗?”</p><p class="ql-block">老教师对她说:“抓住机会试试看。把个人和大家的期待作动力,作航向,不要迷失在眼前的困难和风雨中,敢去努力的人才有未来。”</p><p class="ql-block"> 爷爷点头认可。说:“那就麻烦你打听好这事,其他的,我们来努力。”</p><p class="ql-block">“好吧。你们可要抓紧时间准备。过了这个机会,恐怕就难了。”话到这,见天不早,楊老师起身告辞。临走时,他从口袋里掏出几个三七作为谢礼。亚梅爷爷推辞不过只好收下,说:“放心。你的病情同当年的我差不多。”大家笑着告别。</p><p class="ql-block"> 送过杨老师回屋,一家人都在想着这事。亚松说:“初中是三年啊,亚梅现在顶多是五年级文化,这点时间怎么赶得上?”</p><p class="ql-block">“天哪,初中还有数理化呢,不过没关系,我会想法的。不都是些公式吗?好好记住几个解法,应该蒙得过去的。我们那个马糞纸课本上也没几个公式,不怕。”我挠挠头说。</p><p class="ql-block">“赶不上也得赶,机会不多。”亚梅的爷爷严肃的说。大家点头。我说:“要不这样,现在亚梅刚回来,就在家先把带来的课本和书好好看看。秋天收完洋芋后,就麻烦亚松哥送她到矿上,在我那里需要什么都方便。你们看如何?”一家人互相看了看,都同意。</p><p class="ql-block"> 有大事临身的亚梅更是兴奋异常。就着现有的课本,我帮她订了个计划。并说好我回去后会准备些相关的书,让她哥方便去时带回来。剩下的事就看亚梅的了。亚梅咬唇瞪着我,显然她已撇足了劲。</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临行前在她屋里,我拿着作文本对亚梅说:“除了每天看书外,尽可能写日记。话多少不限。主要是记事记心情,或者看书后的想法等,一切都随心。当然想我的心里话更要好好记上,莫漏半点。”</p><p class="ql-block">她听了,娇羞地笑着打了我几下,说:“好好好,时间不多了快走吧。”说完推着我走到门外。</p><p class="ql-block"> 她又往那个小坡顶去了。我只好装着忘了上次的嘱咐。走出她的视线后我停了一会,返身回去想再看看她的身影,可她还站在那一动没动,就好象知道我会转身来再看她似的。我的心顿时狂跳不停。急促中忙高高地举手又挥了几下,便转身逃开。心里明白,时间和现实都不允许放任自己。</p><p class="ql-block"> 一路上在山风的陪伴下,揣着甜蜜的思恋赶路,身轻如燕。</p><p class="ql-block"> 回到矿上,我和欧阳顺东同学按时到劳资科报到。在这里见到了从汤丹上来工作的梁国文。巧了。当年他父亲同我父亲从昆明坐同一辆车到东川工作,今天我们又同一天报到。再有就是,童年里我们一个失去了父亲,一个失去了母亲。儿时他每来矿上总要到我家玩。虽说未在一处长大,有父辈友谊的支撑,同命相怜的我们心是最柤近的。</p><p class="ql-block"> 劳资科孟老科长见这批来报到的职工子女到齐后,拨通了一营的电话,没多会来了一个外表文静,长相清秀,年纪不到三十的男人。他把我们带到连队后问:"谁是蒋广志?“"我。"我应声道。他看着我说:"你,和一个叫欧阳顺东的,跟我到排里去。其他的稍等一下,会有人来领你们。"说完领我俩推开一楼第一间靠前排宿舍门,对坐在床上朝窗外发呆的人说:"王老转,分给你的人到了。你现在带他们去领劳保用品,顺便讲讲安全注意事项。"</p><p class="ql-block"> 这位头戴旧军帽一脸严肃的中年男人立刻起身点点头,让我们跟他走。路上他没多话,也没提什么安全之类的话题,一看就知道是个闷葫芦。从他简单交待的第二天上班的事项中,得知刚才领我们那人就是排长。</p><p class="ql-block"> 这个排有三十多个人,来自省内各地。有老工人,转业军人,农村青年,更多的是年纪没大我几岁的滇东北几个县的城市待业者。这群人大都心高气傲,性情也七七八八,家境更是各不相同。若把"穷山恶水出刁民"这话用在他们身上,大致不虚。相对厚道的还是其他人。他们责任心和纪律观念没说的,虽不善言语,领导绝对信任他们。但某县几个农村人除外。他们天生狡诈,实惠常落到他们头上,成为大家鄙夷的对象。真是‘人上一百,形形色色'。</p><p class="ql-block"> 虽如此,大家即是同事又是伙伴,争执及偶尔的打斗与相互间的调侃成了生活常态,其中乐趣自然不少。放牛知牛性,放马知马性的领导们深谙驾驭之法。通过大小会上分寸得当,恩威并施的手段和纪律,总能平复这班下属间的任何纠纷,重新开始新一天的工作。从这种看似单调的工作生活里,我渐渐理解了他们,也懂得了一些道理。</p><p class="ql-block"> 这些日子亚梅的哥不时会来卖山货,顺便传递书籍和信件。令人惊奇的是她在信中告诉我,因为没別的书看,她会把仅有的书翻来覆去地看很多遍,对喜欢的章节更是滚瓜烂熟。怪不得写给我的信也有点条理了。</p><p class="ql-block"> 思念的话她在信中从不直说,而是摘些爱情句子,云里雾里的让人去猜。比如“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好象说:“我没忘你的眼神,你也别忘哦。”还有“少女的心,秋天的云。”仿佛在说:“思念使我的心阴晴不定。你呢?那颗少年的心不会时过境迁让人痛苦吧。”我知道这种疑神疑鬼的思恋最是伤人。看后真想立刻飞到她身边,边试去她腮上的泪,边嘲笑她从不愿承认的痴情。</p><p class="ql-block"> 回信仍表明想读她内心里的私语,尤其是“我想你”这句充满温情的话。因为被自己喜爱的人思恋是件很幸福的事。我告诉她,想她时,心里象出现了一片盛开的花海,且充满了温暖的阳光。</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三班倒的井下工作很辛苦。有空就到刘师或其他朋友那里找本书,让心去享受片刻的游历之乐。</p><p class="ql-block"> 刘师见我来,把笔记本递给我,说:“这个抗清故事发生在清初北方一个偏僻的小县城。资料是从大理旧书摊上得到的。因过于残破整理了一下。"</p><p class="ql-block">"怎么,故事名字是你取的?"</p><p class="ql-block">"原名已失,据内容安个《囚徒上阵》,方便看些"。</p><p class="ql-block">我点点头,只见故事如下:</p><p class="ql-block"> “ 这年四月间,清兵破山海关兵锋直指京城。危急中死守圣旨接连传至某小县城。该城县令老年得任,到此仅两年余,刚理得律正弊净有点头绪,恰逢李自成打进京城,崇祯帝自缢,为国为民他只得再叩头承命。</p><p class="ql-block"> 这位老县令个高清瘦,瓜子脸,一撮稀疏花白的山羊胡须,干巴巴地随着下巴摆动。慈祥和蔼的面容神情里,有几分威严不扬自显,仿佛提醒处事时不可失了分寸,又似乎恨世风日下士昏不争苟安者众,方致一切不可救药。至于他姓甚名谁,何方人氏,为何老年才得此边塞县令之职,皆不得而知。只知他书房内挂了幅初到任时作的山水画。画中气韵清朗略显苍凉的山里,一位老樵夫在古道归途中挥汗前行,意似不负家人所望。在画右上方空处还有首题诗,似乎可了解些品性与过往。凑近细看,诗名倒也直白:</p><p class="ql-block"> 苍翁野画</p><p class="ql-block">七形八神三分彩 天地清朗纸何窄</p><p class="ql-block">山峰远近无朝雾 河舟去来有暮色</p><p class="ql-block">四五古树青草道 二三飞鸟老樵客</p><p class="ql-block">或笑画翁意呆怪 怆惶笔墨少奇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天他又在衙门廊坊来回度步。沉思里怱停下侧脸问站一旁的师爷道:“你有何策可御敌保城?”师爷随侍多年知其秉性,面带难色道:</p><p class="ql-block"> "您上任两年来抑强扶弱休养民生,勤事武备,上下一心,若遇往日袭疆掠城之流寇,可每战必胜,但……"</p><p class="ql-block"> 见师爷沉吟不语,县令道:"勿虑,只管说来。"</p><p class="ql-block"> 师爷深知县令已把个人生死置之度外,只得言道:“今之强敌志在必取非同以往。届时兵锋相交万险瞬至,存亡只在旦夕。若备不周力不继处,就极易成凶火烈焰转眼就会吞噬全城。故非先置于死地而不可言战。”</p><p class="ql-block"> 县令叹道:“军民早已落入死地,何待言之?”</p><p class="ql-block"> 师爷叹口气说道:"今军民虽有绝地气概,然而一战胜易,再战胜难,久战势必致亡,这些皆因本县城城小兵微外无强援之故。此乃不利处。但幸运的是我位置未处犯兵主道,经此者只是一支奔袭京城之奇兵而已,只要周备得当,或可幸存。但话虽如此,亦非竭力应对不可。"</p><p class="ql-block"> 县令点头道:"此正吾虑。邻县自保乏力,被屠城者已有耳闻。如今走留无计,该如何是好?"</p><p class="ql-block"> "大人,路险途荒青黄不接,有几个暂避处终是不妥。唯留下一拼尚有线生机。只是兵力物资等方面须预有良策。比如囚徒,或可充军效力。"</p><p class="ql-block"> 老县令道:“囚徒近两年来已释放大半。现今仅三,五百人,也是因修渠筑路等劳役需用而未尽遣。现除老弱病残外,可用者不过四百人左右,也只是杯水车薪而已。"</p><p class="ql-block"> "大人所言极是,但此人数虽不多,皆是当年您清剿的恶霸众匪中的顶尖者。他们个个悍勇谋深,一可当十。值得庆幸的是现在大都心安服法。只要强训义取,并使其惯熟于阵法,便可一用。除此外,偏远之地再无人也。"</p><p class="ql-block"> "然。饱不食肉,饥不舍骨,非行险便难以图存,如今存亡之事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从眼下局势看,吾料敌卷袭至此地尚需时日,汝可速办。"老县令抚须言道。答“喏。”</p><p class="ql-block"> 是日,县令召众文武议事。师爷把囚徒已入军受训及城防诸事叙了一遍后,负责囚徒军训的张思义起身保证能按时接战。县令欣慰。在强调深壕高垒遍设险要熟练救援,以平衡彼时安危等举措后,又另演参军晓将的临阵调用编军等法,以保证战力能持续平衡,不与敌半点可趁之机。</p><p class="ql-block"> 老县令望着年轻英俊的将领本生说:"你带二百余精兵,到城外四周予存粮草器械,利用熟悉地形敌势之便,查敌之虚实灵活用兵,昼夜不舍。袭扰其粮道后方时,务使其如芒在背又无奈尔何。初战之日,宜乘敌刚到未稳之机,断其水源,烧尽山草,乘夜惊敌,令敌后继乏力方好。"本生领命。</p><p class="ql-block"> 本生者何许人也,竟让老县令如此器重?原来他出身寒门,胸怀坦荡,自小便有男儿气概。其儿时与恶犬缠斗不曾受伤。从军后勤于军务,崇尚勇武,曾率小队与前来侦挠边民的顽敌斗智斗勇,最终得胜而归,深受将士赞赏。只可惜他平时与上司交往不多,只知以武功进取,不明将士间礼数事源利害,有别如天地,终致其在前迎巡视将领的对语中,因不解其情而有慢礼之嫌,并遭到几句训斥。后有识者言此地将领三年内勿望升迁,后果然。军礼之肃,事关重大。礼之隆简皆视情而定。人隆已隆,人简己简。除简服私访者外,非拘常可以解处。事后本生虽不明此间脉理,但知巡将区处自有其道,故不为同僚为其抱屈所左右,仍守规勤事安无怨言,若遇军务仍严守职责躬行不怠。这些老县令都一一看在眼里,欣赏之余,于此危难之际,便不拘常规,把此偏军小将破格取用在刀刃之上,信其必不负众望。</p><p class="ql-block"> 县令又把柴草药粮的收藏等交予专人管理,并定下战时与预备队使用的同样方法。即,除城中主预备外,各城门有分预备点。昼视旗语夜观火把,依令施行,喧哗误事者立斩。再让百姓中老弱妇孺预先转至山中暂避,以省战时后顾之忧。良谋即定,民有主骨,兵行无忌,逆者遭殃。至此,略舒心气的老县令只专注于督导落实等事。</p><p class="ql-block"> 话说囚徒们日习刀枪夜悟战法,多日后便已熟知阵中一些方圆进退转環之妙,士气日见高涨。又知战后活着可免罪归良更是欣喜不已。于他们而言,既便戴罪战死,其家人亦能与士伍人家同等优抚,较劳役中或狱里病丧,或老来孤悽待死已好上百倍。更何况此乃大义,实不容族内人等作璧上观。至此囚徒们人人不怨,只盼早日赴战,重迎新生。</p><p class="ql-block"> 然而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众囚徒中有楊高者暗使惯技,以求劫中得生,再续荣华。</p><p class="ql-block"> 这日他见张思义将军回帐篷稍息之机,以有要事为名前往拜见。将军问何事。其忌卫士支吾不语,待将军让卫士出帐,方近前低声言道:</p><p class="ql-block"> "贱囚尚有余财无数,若将军战前遣贱囚往安妥处一避此难,事后定保将军一家富贵不输当地豪门。"</p><p class="ql-block"> 张将军听后转身想道:此人家大财雄,在京城亦有几个铺面供平时消遣之用。若不是因色连伤了两条人命,也不致于被老县令强拘在狱,过这不是人的日子。可如今大敌当前,众人生死难料,岂可因私从他,负了有知遇之恩的老县令和满城的士民百姓。思索至此,他不动声色,抬手朝门口一挥,言道:"去吧,我知道了。"这囚徒只以为得计,忙恭哈着腰退了出去。</p><p class="ql-block"> 是日贼冦战旗似云塞谷而至,不半日功夫便杀气腾腾地把小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只见那大旗下中间主帅模样的人命一使者驰至城门下高声叫道:</p><p class="ql-block"> "城上听着:速开门受降,顺风伏罪,可免尔等一死。若执迷不悟,破城之时,玉石俱焚。"</p><p class="ql-block"> 老县令看师爷。师爷唤张思义近前。张思义看眼城下使者,又回身看随到的杨高,便对城下使者厉声叫道:</p><p class="ql-block"> "尔辈不守协约屡犯吾境,已为大罪,今又率众兵欲夺吾城池,鱼肉吾百姓,此更是天地难容。我有义士楊高,对此早已怒火在胸,专候尔等到来。现让他回答你吧。"说完只见一士卒把弓箭递与杨高。</p><p class="ql-block"> 杨高一听知凶多吉少,心下叹道:“罢罢罢。人生自古谁无死,今天我无非是先走一步而已,拼吧。”想毕也不顾许多,索性悲壮地持弓往前一站,大吼道:"狗娘养的贼寇,我操你八代祖宗。”</p><p class="ql-block"> 吼完看准那使者便放怒箭过去。说来也巧竟中了那传话人。见状他意外地刚惊喜地举弓欢呼,胸却“突,突”中了两箭,立时往后倒去。张将军忙近前看,只见他吐口鲜血,仍兴奋地望着张将军说:</p><p class="ql-block"> "好啊,我射中他了,我射中他了。"话完头偏没气了。</p><p class="ql-block"> 张将军抬头看看老县令。老县令抚须点头赞他算条汉子。</p><p class="ql-block"> 杨高的壮举让军民士气大振。战事暴起,军民义愤填膺,人人奋勇杀敌,一时竟重挫了贼寇锐气。加之四周山火纷起,烟雾笼罩住山谷,令贼方四下里旗语失效,不得如意往来。又见本生疑兵纷起,斩哨除单惊挠各处,使敌之调配更难以得便。看看日已西沉,敌主帅不得已收兵回营,意待明日再战。</p><p class="ql-block"> 夜。贼主帅对众将领说:"此城之险固实出吾料。眼下可取草料已被尽毁,水亦遭截流,又受其骚扰,吾随军粮草势难久继,此再出吾所料。当此之际,除准备明日一战夺城外,各营宜加强防守。"</p><p class="ql-block"> 正语间,士卒来报:"随军草料被烧,虽救出大半,损失仍惨重。"主帅及各将领闻知大惊,再议对策,只恨又轻视了此弹丸小城。</p><p class="ql-block"> 次日再攻,城坚复如是。再次日整军以死令督攻,一日间尸积如山,血流成河,城坚亦复如是,堪称奇闻。只是气得寇之主帅以头撞帐,连称碰到鬼了。又经数日复攻不取,寇已损计用尽,粮草扣缝索底,将就着还能运到的部分粮草度日。其士卒骄气尽失,若逢差遣多虚以应对,早消了先前奸杀抢掠之禽兽热情。加之夜夜受挠,日日减食省水,再是先前牛羊肉养壮了的身体,也经不住这炼狱般的折腾。就连那帐前卫士也虚打精神,那里还堪强用。全军一时间暮气沉沉。在这城固山险,路窄势危之地,连那些雄俊高大的战马,也因饥煎渴熬奋蹄恨软,全无了往日雄嘶傲视之威风。若此时敌有援兵袭来,必是摧枯拉朽般不堪一击了。</p><p class="ql-block"> 奇袭遇阻深知此危的敌帅,为曾妄夸下三五日定取此城的海口懊恼不已。当初所到之处无不望风披靡,如今除困城外,已无他法了。</p><p class="ql-block"> 然谋有不继事有逆来。午后颜面尽失的敌帅忽接飞令,急开见是:</p><p class="ql-block"> “我的狼奇兵,弹丸之地,攻之竟能不克,逃之岂能不速吗?立到重地取齐不候”!</p><p class="ql-block"> 辱令如山,羞恨伐心,致几欲昏倒。稍息稳神后,即刻怏怏撒营而去。不想自此也招下个沙场恶梦的病根,且严重到了夜夜自惊百方无效的地步。此皆本生数次趁其神昏心竭时的夜袭所致。由此亦可知此战事实乃空前之惨烈。小城是以得存。</p><p class="ql-block"> 战后城中军民人去大半,物将尽竭,余下者皆九死一生。诸事重整善理刚毕,老县令便召集军民,于校场上跪谢天地祖宗保佑,并泪告朝庭,再祭英魂亡灵。</p><p class="ql-block"> 台上老县令身后仅本生等三五个尙存将领相随,且个个刀伤多处,惨不忍睹。张思义在最后一战中,为救老县令免于敌刀而阵亡了。</p><p class="ql-block"> 老县令含泪回顾往事,桩桩件件痛人至深,直令存者悲泪长流义振心扉。他盛赞将士与民众的忠义壮举前所未有,真可谓感天动地哀泣鬼神了。祭祀罢又令诵经求玉帝遣群仙,为浴血奋战的众英灵们壮行。随着一声脆铃响起,在仙笛惊空巡坛的神韵引领下,琴瑟鼓铃悠悠追和,立时阵阵仙音飘飘渺渺似群鹤绕飞龙幡,欢鸣不绝。随之数首奇曲,忽抑忽扬又复顿复挫轮番轰顶。只觉爽爽间战旗入坛,冥冥中逝众齐临,或笑顾,或呼伴,一如生前之打闹不休。直痛得将士的飞泪窜入灵魂,未吐之哀声争出胸喉。荡荡里,恍恍中又风欢云喜异彩空来了。万千天兵神将更摇旗齐贺,誓言今朝。其中所含神威,一时竟难以言诉。俄倾乐毕,金铃锣鼓妙笛又齐响,沉雄的节奏忽现,伴着滔海奔浪般的颂经声袭来,瞬间让华夏仁义之雄威浩荡于天地间,腾冲至环宇内,令神鬼肃容收欲,尽皆颤颤而随。</p><p class="ql-block"> 道场毕。老县令叹道:“此战,诚为大明边埵之史添辉矣。"</p><p class="ql-block"> 楊高家人亦从罪人之子孙被视为义勇之士后代,广受军民敬重。此属后话,不提。</p><p class="ql-block"> 是日,老县令在城楼面南愁望兵接祸连的南方大地,良久,赋《河山忧》诗一首:</p><p class="ql-block">绝地逢生兮忧目南望</p><p class="ql-block">风雷激荡兮故园已伤</p><p class="ql-block">若能借天兮雄兵百万</p><p class="ql-block">痛扫恶瘴兮复我河山</p><p class="ql-block"> 一年后老县令病逝。军民感其仁德修庙祠于东山,塑像刻碑供后人缅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看毕,问刘师如何看这故事。他说:“清兵五次犯关无功而返,皆因山海关未破,此次吴三桂献关终使一切不可为。于城中军民而言,城失祖宗无位,田地活命之利皆失。民如牛马,命似蝼蚁。城存,民众太平中贫富交替循环如前,后代荣昌便有希望。所以他们只能以战求存。"</p><p class="ql-block">刘师说。"小城幸存半是天意半是死战。至于囚犯楊高,若从其临终言语看,并非无家国情怀者,只是求生与本性,让其聪明反被聪明误罢了。真是世事难料!</p><p class="ql-block"> 换言之,小城无好县令,纵有良谋悍将也是枉然。当年在此取用老县令之人,是位能臣了。如能臣众多,何致战火纷起国破家亡。另外,在历史上当县令者知其不能保,又不能降,卷资弃城而逃者也是有的,事后朝庭若在虽有追责,却也无济于事了。读史知得失,此言一点不差。”</p><p class="ql-block"> “那么老县令开篇诗中`七形八神三分彩'当何解?”</p><p class="ql-block">“古人强调作画当形神皆备,却以神稍重,是神中有势韵气之故。”</p><p class="ql-block">我深以为然。</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半年时间过去了,仍不适应三班倒的工作,包括星期一至四的,有关安全生产与政治学习的大小会议。这些会议早夜班,安排在晚上,中班则在中午,雷打不脱。</p><p class="ql-block"> 相对轻松的是政治学习,内容是时事新闻。但安全生产是头等大事。单位配有专属安全员督察各处,班排长是直接责任人。工作场所内的大小隐患都在例行讨论中。有时各工种在有限区域内的工作重叠,更是防犯的重点,但事故还是时有发生。</p><p class="ql-block"> 人的因素最复杂。疲惫和疏忽常是事故的主要原因。有点炮的人反被炮炸死,就是因过度劳累对安全时限丧失警觉所致。有在光线不好的井口边,走路时因分心踏落下去的。对此类情况,老领导痛心疾首,三番五次强调要接受教训。碰到个别皮顽如石的人,会有善于嘻笑怒骂的领导当着大家的面,毫不客气的“恭维”半天。这种对事不对人的修理,自是让心知肚明的人捧腹不止。总之,这是个有趣的团体。</p><p class="ql-block"> 在相同命运和诉求下,工友们脾气性格各异,常争闹打斗的始终是少数几个人,且不敢放肆。其他的嘻哈共处,心里存个分寸就是了。到了工作场地,班组长自是吃苦在前合理分工。大家相互协作中就算偶有怨言,事后也无多计较。自第一个“五年计划”诞生起,无论住房设备,技术或组织管理及医疗服务生活等,都是按一流水准建设的矿山,正常高效运转,就是对它的基本要求。</p><p class="ql-block"> 因白天睡的时间太长,吃过晚饭后我穿上工作服去单位开会,打算会散后在工友宿舍里玩一会就去上夜班。</p><p class="ql-block"> 会上班长在讲了连里安排读报纸后,便把手里的《工人日报》递给瘦瘦的楊。这人捧着报纸又细声细气地读了起来。</p><p class="ql-block">“声音读大点。”对万事不服气的吴突然叫了起来。除读报人外,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楊放大了些声音,吴仍然不耐烦,对班长说:</p><p class="ql-block">“让我读。”</p><p class="ql-block">“不行,拿给你十分钟的内容你三分钟就读完了,一会连长来查,还说我们又没读报纸呢。”班长说。</p><p class="ql-block"> 吴不说话了。大家默不作声听读报。因没什么新鲜内容,连师傅干脆闭目养神。</p><p class="ql-block">“别睡觉,连华国。”吴故意吼道。</p><p class="ql-block"> “我闭下眼关你屁事!”连师傅瞪眼骂道。</p><p class="ql-block"> “班长你不管管,一会连长来了,说大伙都在睡觉呢。”吴说。</p><p class="ql-block"> “你别捣蛋,好好听着。”斑长是转业军人,口虽拙笨些,执行纪律却从不含糊。吴不便吭气了。连师傅自此把一双细眼大大的睁着,以表示自己精神很好。其实四十多岁的他在工作中已疲态常露了,何况一会就要上夜班。</p><p class="ql-block"> 提到连师傅,刚来时还被他的名字弄蒙过。那天午后班会才散,就听见谭四排长扯着那浓浓的四川口音,一本正经地在过道里叫喊:</p><p class="ql-block"> “六排,联合国来信了,快来拿一下。”</p><p class="ql-block"> 我一听吃惊了。心想我们国家刚进联合国没多久,它怎么会给我们一个小小的六排来信?莫非这六排有过人之处不成。待班长把信撕开看后说:“连华国探亲生病了,请求延长假期。”</p><p class="ql-block"> 哈哈,这名字也太巧合了,怪不得那个四排长要假作郑重地大声喊叫。显然,这四排长也是个闹包。</p><p class="ql-block"> 好不容易散会了,大家开始闲聊起来,只有连师傅说他要回宿舍躺一下,独自走了。</p><p class="ql-block"> 不甘寂寞的吴叫了起来:“刘老憨,听说你妈正请人帮你找对象,你想知道新婚之夜该注意什么吗?”大家一听笑了。</p><p class="ql-block"> 刘老憨也哈哈笑道:“你说你说。”</p><p class="ql-block"> “听着,到时各人情况不同,主要靠自己灵活把握。”吴嚷道。</p><p class="ql-block">“你什么情况,快说,别卖关子。”黄说。</p><p class="ql-block">“唉,我碰到的是这么个情况,等我上手的时候,发现她竟然穿了三条裤子,手还紧抓不放。只好耐着性子,一条一条脱。”大家爆笑起来。</p><p class="ql-block">“怎么会有这种事?”刘老憨不相信,问道。“怎么没有,我碰到的就是这样。”</p><p class="ql-block">“她逗你玩吧。”不知谁说了一句。大家又笑。</p><p class="ql-block"> 吴急摆手辩道:“你当个个女的都象宫里的妃子,有机会就穿着薄纱在皇帝面前晃悠求幸吗?现实中保守的女人多了去了。有的甚至情愿去做尼姑,也不愿嫁给象你们这样的臭皮囊。”</p><p class="ql-block"> 吴见大家鼓着眼回味臭皮囊这句话,尚无人领头发作时,忙对黄说:“这里结婚的只有班长和我们三个。班长是头,不敢指望,该你来说说了。”</p><p class="ql-block">“我没什么好说的。”</p><p class="ql-block">“别躲,你听了我的就要说,大家说是吧。”吴不依不饶,大家也在一旁助阵,黄见躲不过,站起来叫道:</p><p class="ql-block"> “好吧,过来人说点也没什么,只是怕你们这些没结婚的人晚上睡不着觉。”</p><p class="ql-block">“我们今晚上夜班,想睡也睡不成,正好用来醒瞌睡。”刘老憨嘻皮笑脸的说。</p><p class="ql-block">“其实也没什么。”黄见大家都聚精会神等待下文,故意慢吞吞的接着说:“在客人一个个知趣地走完后,洗好脸脚,我才问她:`你怕吗?'她不吭气。我又问:'你想吗?'她忙摇头。我走过去,看红着脸一步步后退的她说:'我不相信,我会叫你说想的。……”话到此,黄忽然打住,不往下说了。</p><p class="ql-block"> “往后呢?”刘老憨听入迷了,见没了下文,迫不及待问了一句。</p><p class="ql-block">“往后往后,你就知道问往后。往后等你结了婚就知道了。”班长用报纸打着刘老憨的头叫道。</p><p class="ql-block"> 果然是老憨, 众人捧腹大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夜班完了转上中班。我和郑师傅在洞口木料堆挑根木头,扛到六中段洞口。郑师傅把木头朝前放进车箱。</p><p class="ql-block"> 楊去开车,我照常坐到车头的位子。车头推着六、七节车箱往洞里快速驶去。来到洞顶较矮地段,象炮管一样的木头突然被偏矮的滑角线拉绳勾起,猛的顶到洞顶,车箱随即停住脱轨,致使前后车箱也在轰隆隆的拉撞声里甩离了轨道。拉绳断了,滑角线在车箱边沿激烈摆动着,电光乱射。见状不妙,我急低头缩身避开滑角线,跨步到车头与车箱连接处躲避。来不及刹住的机车头仍在加力,车箱再歪,我忽觉左膝被撞,待车停稳欲起身,左脚却无力了。</p><p class="ql-block"> “不好,受伤了。”惊慌下车来到面前的楊见状忙扶到道旁。卷起裤角,膝部有洞眼,稍动血就泊泊而出。我摇头说:“是郑师傅那根木头拐的帐。”</p><p class="ql-block"> 救护车送到医院,经过一番剪裤清洗和手术缝合后,就送去拍片子。围观的人挤满了楼道。母亲和家人赶来了。医生让她们放心,伤情不太重。</p><p class="ql-block"> 夜里,伤处肿的几乎和大腿一样粗。护士只得把一条脚都缠满绷带。高烧不退。我昏头昏脑地躺在床上,任由护士一次又一次地全身擦酒精降温。直到天快亮时服了止痛药,才迷糊地睡着一会。</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松多了。朋友们和要好的同事都来看望,让我心存感激。</p><p class="ql-block"> 受伤后的第三天,我柱着拐杖出厕所时碰到了憨楞。他看清是我,楞在原地。他是来给父亲买止咳药的。他随我进了病房,似乎还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讲了受伤的经过,让他看片子,证明膝关节无大碍,他的神情才逐渐缓和下来。我知道瞒不住亚梅了,再三让他转嘱放心,过些日子就没事了。</p><p class="ql-block"> 憨楞走的第二天,亚梅就在她哥哥的陪伴下赶来了。从她焦急和疲惫的眼神中,便知她昨夜没睡好觉。我拿钱让她买些糖果给她哥带回去,她依从地到商店里去了。亚松的话很少,表情一直都很严肃。他反复地看片子,再看略略消肿了的腿。又到窗前长久地望着外面来来去去的人,一付心绪不宁的样子。我理解他。他在为自己的妹妹感到庆幸。吃过午饭后他就走了。临行前他终于平静了些,说:“你放心好好养伤,你的情况会如实告诉家里人。”</p><p class="ql-block"> 我点了点头说:“情况不是太糟,一时有些难恢复。待好后我去看望他们的。”</p><p class="ql-block"> 亚忪走后,亚梅有空就陪在身边,很晚才肯回家去,笑容和话也变得少了。她的到来让母亲轻松了很多,生活渐渐稳定了下来。抓住机会,我让她把从周为民同学那里抄来的笔记本拿到病房,一点点给她讲语法知识。实词虚词,单句复句及句子结构。我知道这些是最难懂的。只好一遍遍让她背:</p><p class="ql-block"> “主谓宾,定状补,主干枝叶分清楚。定语放在主宾前,谓前为状谓后补”的顺口溜,让她加深印象。她听着,常在含混的地方怪自己笨。在经过反复大量的练习后,她终于明白了一些规律,人也渐渐自信起来。接下去我把文章结构,风格及叙述方式的变化等,结合范文逐一简单讲解,在她知个大概后,就把三段论这些形式逻辑的概念硬塞给她。看得出,她几乎是在无言的抗拒中接受这些知识的。在这段日子里,她比我这个伤员还痛苦。可是没法。伤好她回去后,没人能帮得上她。她也明白这点,咬牙忍受着书本的折腾。特別是数理化,只好厚着脸皮柱着双拐带她去请教老师了。好在老师慈悲不吝赐教。还把马粪纸课本里的公式提纲给了一份,勾选出一些题,从思路上反复解析。通过不间断的请教,终于让我们弄懂一二。</p><p class="ql-block"> 面对这些不敢想的收获,加上老师夸她悟性比我高,她很高兴。我呢?当想到她属于我,就象月亮已属于地球一样,心里自然有些得意了。</p><p class="ql-block"> 她似乎知道我的想法,无人时常呆呆地盯着我看一会。刚开始我问她:“你后悔了吗?”她摇头。“那你看什么?”她会说:“谁看你了,我在想事呢。”后来她干脆承认道:“看不够,怎么了?我就是想看,不行吗?”</p><p class="ql-block"> “行。怎么不行,我巴不得你天天这样看。”每当说完此话,她的脸就会飞红起来。</p><p class="ql-block"> 见此我也赶快住了嘴。再说下去恐怕都会管不住自己的。不久前有同事恋爱时,某领导就曾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提醒他:</p><p class="ql-block"> “你们单独在一间屋时,不要忘了三开。什么叫三开知道吗?就是开门开窗开灯,以免被人误会有作风问题,让我们左右为难。总之小年轻谈恋爱不反对,但要光明正大的谈。”</p><p class="ql-block"> 这个三开就能算光明正大的滑头领导,说完哈哈一笑走了。留下小年轻傻楞在那苦着个脸,掂量这三开与三不开之间的得与失。大家都知道,作风问题可不是小问题。</p><p class="ql-block"> 病房里的病人换了几批,昨晚住进来的是矿保卫部的某领导。陪他检查病情的下属刚把他扶回房间,他就嘱咐道:“按规定他升到这个位置,该配枪了,你把那只五四式拿来我看一下。”</p><p class="ql-block"> 下属走了。不一会他就提着布包进来,伸手从袋里掏出枪递给领导。领导熟练地抽出弹夾拉开枪栓试了试,见可用合上弹夾还给下属。下属走后他又一脸严肃的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映像中,他总是能恰到好处地处理棘手问题。无疑,在矿上他有着很高的威望。</p><p class="ql-block"> 中秋节到了。我和家人们度过快乐的夜晚后,在半夜时分回到病房。</p><p class="ql-block"> 正熟睡,被慌乱的喊叫和急促的脚步声吵醒。老领导打开灯披衣出门查看。只听有人在急切地问护士:“哪间房还有空床?"</p><p class="ql-block">“没空床了,都有病人。"护士焦急地回答着。</p><p class="ql-block">“现在要赶快抢救,不然就来不及了。”</p><p class="ql-block">“怎么了?”老领导问。</p><p class="ql-block">“炮烟闷着了。”</p><p class="ql-block">“送到我床上,快!”听他这么一说我赶快坐了起来。杂乱的脚步声涌过来了。只见有人背着伤者进来,小心地放在床上。楊护士紧跟着医生。伤者两眼闭着已不省人事。右口角有带血的沫子,肚子鼓得象个待产的孕妇。医生紧张地检查完后,楊护士急忙做起人工呼吸。</p><p class="ql-block"> 伤者我认识。这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姓张,平常爱开点玩笑,此时却象木头人一样,半点反应都没有了。当老领导得知后面还有不少去抢救的人也中了炮烟,正往医院送时,他对我们几个病友说:“都先让让吧,待事情过后再回来治疗。”</p><p class="ql-block"> 大家听后,起床收拾各自的物品离开病房。这一晚,有很多人都在为伤者们奔忙。</p><p class="ql-block"> 一共走了两位伤者。听说头晚中秋节張喝了些酒。他上夜班,在值班室不见其他工友来,对值班长说自己拉完上班进尺就回来。值班长不放心,托人代守陪着他去。到那里见吹风管被炮的冲击波掀脱,胡乱摆动的管口竟卡在电扒兜上,把风送错了方向。见此他俩关了风想着拉好进尺就离开,未料两人走不远就倒下了。</p><p class="ql-block"> 受托者见二人久不归忙寻来,见岔口有二人的手套,闻到冷炮烟味,心知不好,忙回值班室打电话呼救。赶来的人轮流持高压风皮管慢慢朝迎头走。无此强风吹着,再多的人也是有进无出。就算有强风,而轮流持管的人少,也是七晕八吐济不了事的。当两人被救出,巷道里就躺倒了十多个兄弟。他们吃了红糖水鸡蛋,或背或扶,就往医院急送,好在天亮后都已脱险。</p><p class="ql-block"> 这群酒桌上鸡争狗斗,谁也不服谁的哥们。在国家支的这口大锅旁,他们就是群四处围来吃同碗饭的冤家。但到了生死份上,兔死狐悲的他们却胜似兄弟。他们对逝者的痛啊,直想把那心撕碎了才好。</p><p class="ql-block">“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但是我们想到人民的利益,想到大多数人民的痛苦,我们为人民而死,就是死得其所。就是死得其所。”</p><p class="ql-block"> 不知怎么,会想到这首《毛主席语录》歌曲。便反复在心里唱啊唱,算是给逝者和自己的一点安慰。</p><p class="ql-block"> 工作中他们仅因一点不慎,就把自己留在了那段时空,再没能走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