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挑水那些年

张玉军(潍坊)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每每打开水龙头清洗果蔬、洗刷碗筷、浣洗衣服时,眼前总浮现出小时候在农村老家用水的日子, 如一幅画卷徐徐展开。</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那时,我们都习惯把生活用水分成两种,称作甜水和苦水,分别盛在不同的瓮里,甜水用来做饭和饮用,苦水用作刷锅洗碗、洗果蔬。当然洗衣服、饮牲口等就去湾里,那时的湾水清澈、洁净,很让人喜爱和放心。</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说到水,最让我不能释怀的还是那段挑水情结。奶奶年纪大,父亲上班,二十多亩地就够母亲忙活的,所以挑水的重担有时就落在了身为老大,并不很强壮的我的肩上。</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嫂子家的水是苦水,只可用于洗刷不能饮用。饮用水也就是甜水,只有去村北三里路外的深水井挑了。稍大几岁后,母亲有时农活忙,家里做饭用的水就由我来挑。生活的艰难,父母的辛劳,使我懂事很早,我非常想帮一直劳累的父母分担一些家务,也许人生的历练就是从那时开始的。</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挑甜水,对我来说就更难了,直接就不是我自己能完成的事,因为我不能从井里提上水来。早晨或傍晚时分,奶奶就坐在我家屋后的大槐树下,等挑甜水的乡亲路过。有时很快就能等到,有时要盼好久,我非常理解当时奶奶的心情,如果等不来过路的乡亲,做饭就很棘手了,等到后和乡亲说好顺便帮忙给我提上水来。等到最多的还数我们一个胡同的霞子姑,她帮我最多了。她比我大几岁,各种农活都很拿手,是邻里乡亲嘴里的好姑娘,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我挽起扁担钩三步并作两步地紧跟在霞姑后边,直向村北的甜水井奔去。好心的霞姑总是先人后己,先给我提,再提她的。我看到霞姑灵巧地把井绳拴在水桶上,双手拿着井绳熟练地一下下放到井里,然后用力左右摆动水桶,速度越来越快,等摆到一定程度时用那猛劲使劲一诓,桶里就灌了一多半水,再拽着井绳顺势上下顿两下水桶,水桶里的水就满了,霞姑再左右手交替着把井绳一下一下拽上来,我想帮她添把劲,拉一把,霞姑不让,说自己能行。等水桶快到井沿时,她双手轻松地把水捅提上来,她对这一系列动作是那样娴熟和麻利,让我打心眼里佩服。</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中途要歇歇五六次,到三两次,感觉肩膀压得很痛。大人们都会换肩,左右肩膀交替着挑,不用歇歇。而我只会用左肩,瘦弱的我走几步就被扁担压得受不了,只好用手托着扁担,走一步晃三晃,水还会溢出很多,我哪里是挑水,简直就是托水。双手托着扁担的同时,左肩抬得很高,邻居家的大爷见了,说我像《朝阳沟》里的银环,晃晃悠悠、颤颤巍巍的,以至于出现了阴阳膀子,左肩高,右肩低。后来刻意改了好久,直到现在,如果不太注意,偶尔还会出现。</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好天好道还好走,要是碰上雨雪连阴天,一路的泥泞或者冰雪,井沿四周滑溜溜,跳水就困难了。上了井沿,一滑一擦,提心吊胆,即使小心翼翼,还会冷不防摔个跟头。扭头看看四周没人,完全顾不上摔没摔痛,赶紧爬起来,令人忍俊不禁。这时,从井里往上提水是带有几分危险的。一定要脚踏实地,全神贯注,来不得半点分神,有时提上水来,还没等放好水桶,脚下越想站稳越站不稳,摇晃一阵,平衡失控,最终连人带水桶一同摔倒也是常有的事,只得再经受一次考验,重新从井里提一桶。</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挑着水走在冰雪泥泞的土路上,肩上是沉重的两桶水,脚下一擦一滑、一摇一摆,鞋底沾着厚厚的泥巴,甩都甩不掉,深一脚浅一脚的。好不容易看到块半头砖或者棉花柴垛,就像看到了救星一般,竖起脚,把鞋上的泥巴刮下来,走几步又会沾满。两只水桶也随着身体的摇晃好像在跳着摇摆舞,水桶里的水还不时地往外窜。此刻,矮小单薄的我,感觉肩上的担子异常沉重,眼看着霞姑等老乡一个个毫不费劲地大步向前,更有甚者挑到家又返回挑第二担,我还在半路歇歇。不管道路怎样难走,肩部如何疼痛,我仍是坚持着把水挑回家。寒冬腊月的天,一担水到家,却已大汗淋漓了。如是几年,我挑水的活计渐渐熟练了,肩膀的受压能力也强了,脚步也愈发沉稳了。走在那条乡村小路上,迎过晨阳,伴过月亮,直到离开家外出上学。偶尔在家的时候,那根扁担依然会伴随我度过挑水的时光,水缸里的水总是满满的,在我欣慰的目光里荡着微澜。</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亲不亲家乡人,甜不甜故乡水。难忘故土,饮水思源。我是喝着故乡的水长大的,故乡的水灵动清澈,故乡的水纯洁甘甜。故乡的水里散发着泥土的醇香,故乡的水里浸透着乡亲的淳朴善良。如今的乡亲们早已用上了自来水,如今的孩子,扁担水桶都成了他们心中的古物,有的都没见过扁担,更没了挑水的概念。</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那时的挑水生涯,锻炼了我少年的耐性,磨练了我的胆量和意志;那时的挑水生涯,让我懂得了上善若水的品性,更养成了节约用水的习惯;那时的挑水生涯,早已载入我们生活的档案,成了我们用水的绝唱,那时的挑水生涯,丰厚了我的人生底色。</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夕阳下,一个少女挑着两桶水晃晃悠悠地往前走着,扁担和水桶的合唱演变成了一支暮歌,渐渐弥散在故乡的炊烟里。</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