冈仁波齐转山朝圣

木林森

冈仁波齐的转山身影

五月春芽冒尖，阿里地区的神山冈仁波齐转山人流接踵而至。刚刚过去的冬季大雪封山，沉闷了多少焦躁不安的灵魂。人们多少次梦到神山，多少次梦里赋予冈仁波齐金光耀顶的庄严时刻。神灵昭昭，庇护黑夜里无数忧伤的灵魂。世代传下来的衣钵，让每一个早晨遥望天际线上的神山成为注目礼，翔云飘忽中忽隐忽现，庄严肃穆。西藏语冈仁波齐，意思”神灵之山”。

西藏海拔8000米以上雪山有五座。海拔6638米的冈仁波齐峰在高山众多的西藏地区不算太高。为什么冈仁波齐被佛教、西藏苯教，印度教和耆那教共称为世界中心的美誉？其山峰四锥体状，一面山体卍字天然神造，三面阶梯式台阶，四方天圆，七彩祥云，似莲花环绕，似水晶砌筑。其四周群山都以冈仁波齐为中心呈现众星拱月之态，似璀璨方戒镶嵌在天界。创世纪过程烙下的鬼斧神工，酷似金字塔的顶峰成为千百年祭祀圣坛。喜马拉雅山峰遥不可及，冈仁波齐成为来自西方须弥山的使者，耆那教大雄的圣音。千万条经幡摇曳，玛尼堆星罗棋布，隐隐约约中传颂八字真言，传递给千里之外的众生。

乌云压顶，顷刻之间大雪纷飞，酷冷透心。转山的人影在亿万年峡谷里挪动，凌厉寒风夹杂雪花抽打双颊。两旁山石巍峨中而彷徨，突兀狰狞中而叹息。奇石出阵而俊秀，异状出鞘而上云端。似虎视眈眈而窥视，欲指点迷途羔羊而只争朝夕。乱石颠簸中压榨信众妄念，酷寒里无声围殴身躯。一阵雪花锁龙，一阵阳光透躯。过了一个山头又一山头，仿佛看不到尽头。疲惫躯体，绝望灵魂。黑衣裹身，不惧乌鸦上空徘徊，任凭信仰裹夹着身体前行。

太阳高挂，紫外线肆虐，仿佛听到皮肤细胞滋滋的绝望呐喊。碎石密布，五体投地扑向锋利石刃，撞击躯体每一寸经络，感知神灵召唤。这是高原红的苦行虔诚，肌肉干枯，眼神炯炯。

呼啸飓风，飞沙走石，海拔5600米的陡峭垭口，时时争夺唇边的每一口氧气，窒息让朝拜者过往的欲望荡然无存。大口喘息声中，艰难踏过四个垭口，迎来高光时刻，乱石小道，一步一喘。当刚刚经历通过卓玛拉山口的狂喜，精疲力竭中，打颤的双腿又面临几乎七十度下坡的乱石阵，步步惊魂。神圣之巅，留下过无数永恒纪元之魂。金幡铺地，当金光泄下那一刻，日照金山，一瞬间神灵传递，撞击心灵，醍醐灌顶似的让内心一片祥瑞。

五十多公里的转山路，处处考验意志。拾起大雄撒下的语录。五体投地的古老祭祀仪式，似恒河沙数见证的信众。每一寸肌体阅读大地的感知，顶礼膜拜，嗫喏余音。蝼蚁们残存念想在山间魅影的摩挲中化为尘埃，风动还是意动，敲响亿万年的峡谷，似在回响古埃及金字塔法老的咒语。

四教朝拜，群神共天。高远之境中叩拜，念余生铿锵拨弦。转经筒手印，转山者脚印，让躁动心平缓的放下，让此生不留遗憾，洗脱死后下堕到地狱的恐惧。逆时针转山者在止热寺中聆听晨诵，顺时针转山者在松楚寺里安然禅定，转经筒日复一日的旋转，转山者年复一年的苦行。唯有高山仰止的神山，迎接八方朝拜，迎来日出，送走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