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说“北蒙”与“相”

田林

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后，随着甲骨文不断被发现和解读，商朝最后一个都城“殷墟”被找到了。由此，中国古籍中记载的商朝史迹开始被一步步证实。
《竹书纪年》载：盘庚即王位后，“十四年自奄迁于北蒙曰殷十五年营殷邑”。按此，殷墟是盘庚先迁到“北蒙”后第二年才开始修建的。在新的宫殿建好之前，盘庚又是住在哪里呢？

在发现了殷墟之后，从上世纪五十年代开始，在中原地带，陆续发现了一个又一个商城遗址。到了世纪末，考古专家根据收集到的商代文物，判断在殷墟的东北，还有一座规模较大的商代城邑。经过大规模的探查，终于找到了这座商城的遗址，命名为“洹北商城”。

经过将洹北商城出土的文物与殷墟文物比对，确定了洹北商城早于殷墟并于与殷墟在年代上完全衔接，显示这里应该就是“北蒙”。但是洹北商城的早期文物却可以与200公里外的“郑州商城”在年代上相衔接。而郑州商城已经被证实是第一代商王成汤灭夏时的都邑“亳”。史书记载从亳到殷墟，商王朝至少经历了五次迁都。

专家们又对遗址和出土文物进行了精细地分析研究，发现洹北商城本身在年代上不仅分为早、晚两期，而且这两期中间是断开的，在年代上并不完全衔接，而是有小的缺环。也就是说，这个商邑使用了一段时间就被放弃了，过了若干年又重新使用，然后再次被废弃。

弥补这个缺环的是以东先贤为代表的邢台商代遗址第一期。比较两地遗存发现，洹北商城早期与以东先贤为代表的邢台商代遗址第一期的时代相当，但后者略晚于前者，即处在同一期的偏晚。尽管后者还不能独立为一段，却正好填补了洹北商城早、晚期间的缺环。

至此，整个殷商王朝的都邑迁居过程似乎基本清晰了。对照《竹书纪年》中的记载，成汤灭夏建立商王朝之后，商都一直是在“亳”这个地方，直到仲丁即位商王“自亳迁于嚣于河上”。过了十九年，河亶甲即位商王，“自嚣迁于相”。河亶甲一死，其儿子祖乙登上王位，就“自相迁于耿”，第二年，又“自耿迁于庇”。之后经历了三个商王，到南庚即位后第三年，又“迁于奄”。二十年后最终被盘庚“自奄迁于北蒙”，殷邑建好后历代商王再没迁都，直到武王伐纣，灭商。这其中的“相”，据《太平寰宇记》，就在邺城附近。而“奄”，据说是在山东曲阜附近。这个“亳——嚣——相——耿——庇——奄——北蒙”的链条，就被考古发掘出的遗存将“相”与“北蒙”连成了一个闭环。北蒙就是相。
其实，宋晏殊在《类要》这部书中已经指出：“安阳县本殷墟所谓北蒙者亶甲城在五里四十步洹水南岸。”而从今安阳老城北去洹北商城正好大约2.5公里，只是宋代之后洹水改道，亶甲城由洹南变成了洹北。
但是，确定洹北商城就是相邑，还必须回答几个疑问。

一、相为什么不是垣曲商城？
当年修建小浪底水库时，偶然在山西垣曲县南黄河北岸发现了一座大型商代城邑遗址，遗存与郑州商城遗址年代相当。若对照《竹书纪年》，商王仲丁“自亳迁于嚣于河上”，则这里更有可能是嚣邑，商王室从郑州商城迁到垣曲商城，又从垣曲商城迁到了洹北商城。

二、洹北商城为什么不是耿或者庇？
商王室在耿仅仅停留了一年左右就迁去了庇，显然不可能在如此短时间内修建起大型城郭。而如果洹北商城是庇邑，则以东先贤为代表的“邢墟”就应是奄邑，“自奄迁于北蒙”就成了南迁。在《史记·殷本纪》中则干脆说“河亶甲居相祖乙迁于邢”。

并且“蒙”这个汉字含有“早期”、“初期”的意思，从奄的地位来看，亳、嚣、相都是较庇更早的都邑，而相又是其中最靠北的一个，所以才把相称作“北蒙”。当然，奄邑到底在哪里，还有待新的考古发现。

三、相不是在汤阴与内黄交界地带吗？
在洹北商城被发现之前，已经在汤阴县东部的商城村，发掘出一处商代遗址，出土部分早商器物。因为汤阴、内黄均属安阳市所辖，于是就把这处遗址称为“安阳商城”。但是其遗址规模与出土文物都远不能与后来的洹北商城相比，因此“相在内黄”的说法也就逐渐消失了。不过，有人考证说夏代商族先公冥也是住在后来的相州地界，那么或许有可能就是这里吧！

四、商朝亳都不是在商丘吗？
自古以来，史家对“亳在商丘”坚信不疑，并有“三亳”之说，其中“南亳”和“北亳”都在商丘，“西亳”则在偃师。偃师商城遗址确实在偃师尸乡村找到了，但至今在商丘发现的上古遗址多为夏迹，只有一处孟庄遗址具有商文化特征，反而在郑州商城遗址西北二十多公里的小双桥村又发现一处大型商代遗址，使得郑州商城遗址、小双桥商代遗址和偃师商城遗址构成了“三亳”之势。

《史记·殷本纪》说商族先祖契为帝喾的次妃所生，因跟随禹治水有功，被喾封于商。契居商丘，因此可以说商丘是殷商的发祥地，但并不能因此延伸出商代亳都在商丘。《史记·殷本纪》载“自契至汤八迁汤始居亳从先王居”，恰恰说的是商族自先祖契开始迁来迁去，到了成汤建立王朝才开始以亳为都，并且按照契的样子安排住地。后人认为这就是说汤回到了契的亳邑建都，显然理解有误。类似的例子还有。《史记·殷本纪》载“帝中丁迁于隞河亶甲居相祖乙迁于邢”，是说仲丁称帝后把都城迁到了“隞”也就是“嚣”这个地方，他的弟弟河亶甲住在“相”那里，而祖乙（不管他是仲丁的儿子还是河亶甲的儿子）则迁去了邢地。由此可见，仲丁之后，河亶甲直接把王都改为相，而河亶甲之后，祖乙也是直接把王都改为邢（耿和庇）。这就是殷商迁都的原因，与天灾人祸没什么大关系。
总之，考古成果是我们揭开历史迷雾的有效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