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头

金家

　　复兴路上某某局的门头坏了。先是上面的板头烂了，参差不齐的，像一个人的毛发不再整齐顺溜。接着一场暴雨，正面不该烂的地方烂了窟窿，某某局变成了某某尸。那窟窿像张开的嘴巴，好像有话要说。秋后的一天早上，门头的底子也兜不住了。一个灯罩扯着一根电线悬在空中，乍一看像只广播的喇叭。

幸亏门楼高，不然会碰到不少人。

门卫老石早就看不下去了，一次次去找，办公室汪主任，说：给领导汇报了——局长知道了——领导正在研究，马上修！。

看没有下文，老石说汪主任：只知道跟在领导后边对下面人乱叫！老石看他不顶用，上楼去找副局长：门头是门面。那是脸啊，恁烂恁脏，站在那里我都嫌丢人。阮局长笑笑，请他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起身拿纸杯接了水递过去：老石啊，这个事局领导研究几次了，会解决的。都说阮副局长的茶水能灭火，老石喝了，心底的火一时小了一点，但却没有熄灭的意思。

老石每天看着复兴路上匆匆忙忙的人们，抬头看一看自己守着的烂门楼，心里纳闷极了。好几次他都想拉下老脸，冲上去找局长。

五年前，宗局长一到任，说：干事就要有新气象、新面貌、新作为——马上要换门楼，修厕所，装修办公楼。会后老石像往常那样走进局长办公室。

＂老石啊！你是单位的老同志啦，一定要支持我的工作啊！

＂支持支持。……其实那个门头还不旧……

宗局长顺手拿起手机，打着电话走出办公室到院子里了。老石在沙发上越坐越冷，顶了个把钟头，压着火退了出来。

从那以后，老石没再进去过那个门，宗局长也再没在大门口下过车。

几个月后，局里焕然一新，门卫还是老石。汪主任找过他：老石啊，年龄大了，该歇就歇。——我给你找个清闲的地方。

老石脖子上青筋一跳：我看了一辈子大门，不会干别的。都送走了几任局长了，也不岂在他一个！＂

日复一日。小几年光景，人没走门楼先烂了。有人开玩笑：老石你看嘞是啥，这新门楼才几天？

老石说：放你娘的屁，一边呆着去！

话糙也不恼，听话听音，老石也没对自己恼嘛。

不久后的一天，门卫老石和宗局长都走了。一个退休了，一个进去了。

退休后，老石迷上了象棋。有棋友云：姓宗的是某县领导的一杆車，跟着他干工程的那匹马，是那领导的外甥。他们合伙在各局委中盘转，杀一盘换一个地方。看局势不妙，那领导先是不让往他家里跑。后来那领导告诫宗：尽量少来单位找。谁知舍了车也没保住帅。

那天晚上，老石第一次失眠了：干了一辈子安保，临退了咋就学会治气了？

要不，兴许那个门头也不会坏。

作者简介：金丰先，网名：金家。男，汉族，中共党员，河南省洛宁县人。中小学高级教师。爱散步爱阅读，有文字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