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的鸽子花（小说）（下）

逍遥老爷子

接连几天，和若兮失去了联系，没有电话，没有微信，一切的信息都没有，他发了上百条语音，却收不到一点回复。 “她太忙了……” 他苦笑着安慰自己。        就在他百无聊赖的时候，有信息来了，看完后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她说： “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我突然消失了，不辞而别，你会来找我吗？”        李享回复、 “我会放下一切，找遍天涯海角，”       她发了一个忧伤的表情： “傻瓜，有些地方你是去不了的”        他回了一个晕的表情：“你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念头，我不许你这么疯狂……”        “希望你以后，听到别人提起我的名字，你嘴角可以上扬地说：我挺喜欢她的……，” 这都有点告別的意思啦，这是怎么啦？ 他问琪琪，琪琪发了耸耸肩的表情，她也觉得莫名其妙。        这是个阴雨天的下午，他刚处理好公司的一桩业务，电话铃声就响了，她一看，是琪琪打来的。        “喂，琪琪……”        “兮兮下午四点钟的飞机，你去不去接她？”        “是吗？”他一阵兴奋，连忙说道：“要去要去，我来接你一起去吧”        “好的，那我等你哈”电话那头，传来了爽朗的笑声。       放下电话他心里就纳闷起来，这是天大的好事情，情人见面，难道她不期待吗？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她一定是想给我一个突然出现的惊喜哦！ 他把喜悦挂在脸上，换上西装，去花店买了九十九朵玫瑰，去机场的路上接到琪琪，琪琪还一个劲的打趣他：        “小子，兮兮很敏感的𠯻，晓得讨好女孩子咯，嘻嘻，开窍啦”        在接机出口等了一阵，一条贴着“热烈欢迎从前线归来的英雄”大红横幅后面，一大群身穿白衣大袿的人涌出来。 李享一眼就看见若兮，她抱着一捧鲜花，拖着行李箱走出来。        “兮兮，我们在这儿呢！” 琪琪大声叫着，挥舞双手，李享虽然没有大喊大叫的，却挥舞着手中的鲜花，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可是怪了，若兮明明看见了他们，却毫无表情地走到一边去了。        在那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等着她。        她微微一笑，接过男人的鲜花，男人拖着她的行李箱，她挎着男人的胳膊，两人亲亲热热的说着笑，朝停车场走去。       这是怎么了？琪琪不解地望着一脸茫然的李享，李享的表情僵硬了，就像一个炸雷滚过，脑袋嗡嗡作响，他拉着琪琪着急地说：          “她没看到我们吗？那个男的是她什么人？赶紧的，去招呼她”        他们跑到停车场，看见若兮已经上了男人的车。        直到他们绝尘而去，琪琪才回过头来，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打量着李享，然后愤怒的指着李享的额头，大声骂道：        “小子，你做什么坏事了，兮兮连我都不理了？”       李享急了，对天发誓，说自己没有做对不起若兮的事，琪琪说：        “好小子，奇了怪了，我要去问她，简直反了天了，我一定让她还你一个公道。”        傍晚，琪琪发给李享一条微信，只有几个字、          “小子，忘了她吧！” 李享在极度失落中渡日。他发微信，打电话，在医院门口去等，他希望听到若兮亲口给他解释。 他不止一次地来到若兮的楼下，看到若兮和那个男人出双入对的样子，他不停地问自己，我倒底做错了什么？ 若兮不回他的微信，不接他的电话，只要李享站在医院门口，不一会儿就有一辆宝马来接她…… 女人善变，可若兮也不是贪恋虚荣的拜金女哦……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不久，他收到了若兮的婚帖。 他没出现在婚礼现场，而是躲在角落里，默默看着发生的一切。        婚礼很低调，在一个不起眼的酒家摆了两桌酒，来的都是双方的亲人。      看着春风满面的新郎，披着洁白婚纱的若兮，李享彻底失望了。 他知道，他的初恋，就这样结束了。 他的挚爱，他一生中唯一深爱着的女人，成了别人的新娘。他无法接受，他无法想象，他的脑海里全是若兮的影子。那些恩爱的画面，如电影一般飞速转换。他的神经崩溃了，他的双腿再也承受不起这痛，膝盖一弯，就瘫在地上。 良久，他扶着墙壁缓缓爬起来，他看着这并不热闹的婚礼现场，深深地鞠了一躬，回身，眼泪就止不住地流。        而李享不知道的是，在离他不远的角落里，有两个女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伤心地相拥而泣。      止不住的泪水，湿透了洁白的婚纱。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家的，一进门，就把自己埋在沙发里，歇斯底里的大哭一场。 没有女人的家，渐渐的成了一个狗窝。 生活，更是一地鸡毛。 爱情，也许是一场错误，在滑铁卢栽了一个大跟头，成为一个大笑话。 他问琪琪，琪琪似乎也是人间蒸发了。 微信不回。电话不接，人，也见不着。 微信被若兮拉黑了，她的电话号码成了空号。女人啊，你把你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都給了他，然后又弃他而去，你是遇到什么了吗？ 李享想烂了脑袋，也想不通，为什么啊？ 猛然想起她曾经说过的话，她恨天下的男人，可是，她的报复也太狠了吧，她伤害了不该伤害的人。 一年以后。 有人敲门 琪琪来了，提着二瓶红酒。 一进门，就露出一付嫌弃的表情： “啊𠯻，事业有成的单身狗，个人生活是这么惨唛？” 李享无可奈何地耸耸肩，两手一摊， “梦醒了，心碎成了渣渣，过呗，就这样吧，这不，我想你了，你有感应，就来了” “呸，小子，我是可怜你，也可怜我，一个爱不得，一个爱不上，可怜的你和我，都是一对可怜人儿” 李享一直就知道琪琪的心意，这么多年了，她还单着，她还在默默的等着自己。 可是啊，那个阳光潇洒的大男孩，是个心胸狭窄的人，他的心已经给了若兮，心的门，就关上了。 一个女人啊，在苦苦的等待着心爱的男人，她生命中最靓丽的风景也即将消失了，她的柔情却得不到回应，啊……怪谁呢？ 琪琪站起来走到李享身边坐下，壮起胆子搂住李享的手臂，扭着丰满的身子小声说：“今晚我想做饭给你吃，您看可以吗？”　琪琪的动作摇曳，很是魅惑，李享清晰地感受到那高耸挺立，而且甚是雪白。　　李享倒吸了一口冷气。　太过刺激的感受，让李享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琪琪见李享并未说话，胆子更大了起来…… 她拉开冰箱，除了几桶方便面和矿泉水，什么都没有。再去厨房看看，没有酱油，没有盐，调味品都一样都没有。 “算了，点外卖吧！我算是汤到你了” 他们对座而饮。 酒斟入杯中，腥红色的颜色，酸葡萄的味道，挂在玻璃杯的壁上，一丝丝红色的汁液，象噙着血的泪水，在垂落。 李享不善饮，却不断地与琪琪碰杯。 他想酣畅淋漓的大醉一场，在酒精的刺激下忘掉一切。 一年了，他一直把自己埋在痛苦和迷茫中，没有醒来。 他问苍天，为何如此待我？ 他醉了，醉眼朦胧中，他仿佛看见面前的若兮脸色绯色，一双含情脉脉的媚眼，烧得她脸上热乎乎的。 “若兮，…… 他忘情的走过去，抱着她。她略为挣扎了一下，就瘫倒在他怀里。 他吻她的头发，她的额头，吻她的耳垂，然后从脖子上吻到她细腻柔滑的锁骨。 她的嘴唇里发出了轻微而又消魂的呻呤。他吻她的嘴唇，她柔软而温润的唇微微张开，吐气如兰。她的两条手臂伸过来，环绕着他的脖子。那臂弯柔柔的，香香的，充满了神秘的魅力，柔软地搭在他的肩膀上。她伸出舌头，在他的嘴里反复缠绕…… “若兮……若兮……”他疯狂地吻她，嘴里喃喃的呢语着。 他感到一阵燥热，抱着若兮，从客厅拆腾到卧室…… 不知道过了多久，头痛松了些，口干舌燥，想喝水润润喉咙。他迷迷糊糊的摸了一下旁边的枕头，一下睁开眼睛，若兮并没有在身边，他急了，翻身下床。 床单上，留下一跎殷红的血迹。 他走出房间，来自客厅，不停地呼唤着： “若兮，你又进厨房了，告诉你好多次了，这些都是我的事……” 无人应答，没有若兮，根本就没有人 在客厅的茶几上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我不是若兮，我就是我，我是那么爱你，你的心关得太紧了，容不下我！哪怕你留给我一条缝隙，我也会感谢上苍。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就不要联系了……” 他一阵头晕目眩，倒在沙发上用手揪扯着自己的头发，不停地煽自己的耳光，放声嚎啕大哭、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他发疯似的追出门外。 天上挂着一轮姣洁的明月，星辉如瀑般倾泻而下，昏暗的路灯，闪烁着神秘的亮光，照着灯柱下一方热土。 月色如华，在地上铺满一层白霜。 万籁无声，一个无声的世界，隐隐传来一阵阵无声的哽咽。 琪琪揣着李享的头发，望着单元楼下的李享，心里涌起一阵酸楚…… 她好想大哭一场。 　　三年过去了。 李享的公司要上市了，他把自己埋在工作中，成了一个工作狂。 每当夜晚回到家里，这个钢铁直男就瘫了。他倒在沙发上，把自己蜷在一个角落里，眯着眼睛，逼着自己什么都不想。 痛苦和悲伤，须臾不曾离开过他。 一千多天哦，没有朋友，没有爱人，也沒有一个家。 那年深夜，琪琪从他家里离开后，他也想为自己的荒唐买单。可琪琪却不见了。所有的联系都没有回音。据说她跳槽了，去了什么地方，无人知道，好像泥牛入海，渺无音信。 只是在每年的春节前夕，琪琪都会发一个视频过来。 视频中有兮兮和孩子们在游乐场玩耍的画面，有兮兮带着两个孩子欢乐地在奔跑，两个小孩子跟在后面，欢声笑语弥漫在空气中。 看着这些画面，他只有苦笑。原本这些都会是他的幸福生活，现在一切都不属于他了。他只有在心里默默地，祝福自己曾经心爱的女人幸福快乐。 这天，李享忙了一天，把修改好的上市材料交到金管局，疲惫不堪的回到家里。 家里没有吃的，他也不喜欢外卖，就泡了一桶泡面，正在准备吃的时候，门上传来几声轻轻的敲击。 “谁呀？”他有气无力地问道。 无人应答，敲门声再次响起。 他走过去，拉开门。 琪琪站在面前，她的旁边，有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男人的前面，有两个三岁左右的小孩子，一男一女，一看就是双胞胎。 “琪琪……”他十分意外的喊道，看看琪琪的身后，若兮来了吗？由于惊喜，感觉自己的嗓子都变了味。 进屋入坐后，琪琪指着男人介绍道： “这个是兮兮的爸……” 李享还来不及反应，琪琪把两个孩子推到他面前，小声地说： “你好生看看，这娃儿像谁？” 李享十分仔细地看起来，看了一阵摇摇头： “看到面相好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唉，老咯，记性不好咯” “那你看下这个男娃儿呢？像哪个？” 李享第一眼看到这个男娃儿就很吃惊，太像自己小时候的样子了，可是他不敢说。而且那个女娃儿，脸盘子和神态，都太像一个人了。 像谁呢？像若兮啊，简直就是一巴掌拍下来的，可是，他也不敢说啊。 是视频里的孩子啊，他往门口望去，说不定若兮就在门口。 “若兮，你在吗？”他深情地唤着若兮的名字，向门走去。 琪琪拦住了他、 “别喊了，她……她永远都不会来了。你不要抱怨我，我也不想这样，我不忍心看到你痛苦，也不愿违背兮兮的遗愿……” “什么？遗愿？兮兮怎么啦？”李享再次跳起身来，声嘶力竭地问道。 “是的，四年前，她怀了你的孩子，不久就生下了这对双胞胎。那一段时光，是兮兮为人母亲的幸福时光。没想到半年前，她脑壳里的肿瘤恶性发作……” “哦……”李享痛苦的喊叫着，用双手使劲的捶打自己的头，发疯似的扯着自己的头发，他的心太痛了，痛得他站立不住，瘫痪在沙发上。 “兮兮啊，你这么痛苦，为什么不来找我啊，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是你的全部啊！” 一屋的人都在抽泣，空气中凝结着浓浓的悲伤。 老男人走过来，双手按在李享的肩上，老泪纵横地说： “孩子，别难过了，一切都是天意，唉，我苦命的女儿啊……” 老男人蹲在地上，没有眼泪，或者，他的眼泪早就流光了。生活已经磨灭了他的锐气，他年轻时的轻狂和梦幻，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跳楼的老婆，孤寂的女儿，他一生都在还债啊。 当年一场误会，在失去老婆的𣊬间，他也站上窗台，只是那一声稚嫩的哭喊戳醒了他。 “爸爸！” 他回头看看自己年幼的女儿，一声叹息，收回了迈出去的脚。 老男人稍微平复了心情，他拉过琪琪说： “若兮走了以后，琪琪做了我的干女儿，她陪我走过了最漫长的痛苦，抚养着若兮留下的一对儿女……” “孩子他爸呢？他不管吗？” “唉，我苦命的女儿呀……” 老男人的眼里都是泪，他用手背使劲地揩了揩，讲了下面这个惊心动魄的故事。 婚礼，就是演了一出戏。 若兮在援汉的工作忙得没日没夜，有一天夜里，她在医院晕倒了。经紧急抢救，排除了新冠病毐感染的可能性，却在她左脑发现了一个核桃大的肿瘤，初步诊断为恶性，偏偏这个时候，也查出她怀孕了。 作为医生，她知道自己剩下的日子不多了，如果上天不让他们厮守终生，那她就要断了李享的思念，让他获得自由之身，为了留下李享的骨肉，她做了假婚礼这个局。 在父亲和堂哥的支持，一场假的婚礼蒙骗了李享。不久若兮生下一对龙凤胎，琪琪做了孩子们的干妈。 在最后的日子里，若兮把一生的母爱，浓缩在片刻光阴中。她带着一双儿女嬉戏打闹，拍下了许多生命的瞬间。 最后的时刻还是到了，琪琪泪流满面。她守在若兮的病床前，握住若兮的手，若兮笑着说： “琪琪啊，你是我最好的闺蜜，也是我最可恨的情敌。我一开始就知道，但是我不能让着你，我知道李亨的心里只有我，我就很满足了。一个女人遇到一个痴情的男人，一个可以守护一生的男人，是我的幸福。可是我福薄命浅啊……为了这个爱，我留下了他的骨肉。我就要走了，去一个遥远的地方，不会回来了，你是我唯一可以托付的人……” 说着，琪琪从手袋里拿出来一迭文件，交给李享。 李享颤抖着打开文件袋，里面是三张公证书。 一份是孩子的出生纸，还有二份分别是李享，若兮与孩子的亲子鉴定证明： 老男人说：“孩子，做我的干女婿吧，孩子和琪琪都都需要你，这也是我女儿最后的愿望。” 李享跪下了，深情地喊道：“爸！” 一双儿女也跪在李享面前，伸出稚嫩的小手，稚嫩的抽泣声声锥心，李享的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他搂着两个孩子，抹去他们的泪水：“孩子，有我呢，” “爸爸！” 李享拉着两个孩子来到琪琪面前。 琪琪深情地望着他，他伸手揽着琪琪的肩膀，琪琪就伏在他怀里。奔流的眼泪从脸颊上落下来，湿透了李享的衣服。 第二年清明，他们捧着一捧洁白的鸽子花，来到若兮墓前。 没有阳光，牛毛细雨绵绵的下了一夜，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淡岚色的雾霭薄雾般飘忽不定。 墓地上空，丝丝缕缕飘落的小雨从墓碑上滑下来，墓碑上面，若兮的样子依然如此温柔美丽，她凝固的笑容依然如此甜美迷人， 她转过头去，抹着眼泪，轻轻地哼着： …… 圣洁的鸽子花 向往自由飞翔 飞过草原飞过山崖 将和平送到远方远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