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脚印》（85）

袁公

脚印，在尚未留下的时候，它的模样是可以选择的，但是一旦踩出了印痕，它就被载入史册。 ——题记 第八十五章 褚俊峰一招失慎埋隐患 谷关林两旬止悲换新颜 谷关林带着一种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的心情，如期到新的工作单位——方兴县水务局报到。 报到之前，就有朋友说:“你管他那哩，就是不去！”谷关林以哀叹一声淡淡地回应。其实，他内心虽然悲凉，但他的素养，促使他只能委曲求全，他做不到那样。 还好，水务局局长钱进喜，不仅是谷关林当年在县委办帮忙时的同事，更是脾气相投、心心相印的好朋友。在欢迎会上，钱进喜对大家说:“我们两个，是老同事，老朋友。连我老婆就说，‘恁们俩，就是两只兔子，两只鸡，从一个窝儿里出来，又回了一个窝儿。’说实话，一听说让我这个好老弟来当书记，我高兴得不得了。只是，只是这个岗位，对谷书记来说，确实是亏了点儿。” 谷关林听到这儿，紧朝钱进喜摆手势表示否定。 钱进喜接着说:“我相信，方兴县水务局，有谷书记加盟，一定会百尺竿头，更上一层楼。” 钱进喜讲完后，谷关林环视了一下与会人员，微微点了点头，说:“关于我的履历情况，我想不用多说，大家应该都知道。刚才，你们也看到了，对钱局长的有句话，我紧摆手。我说实话，亏不亏，跟水务局没关系。我既然接受了组织上的这种安排，我就要在这个岗位上尽职尽责，尽力对得起这个岗位。不然，我替别人说句呛话，你可以选择不来啊！我这个人，钱局长非常了解。我常说的一句话是，一个人，活要活得斗志昂扬，死要死得慷慨悲壮，我不待见半死不活地在那儿阳着。正因为我在一中这后两年，由于多方面原因，使我没办法不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所以，我就主动辞去了一中校长的职务，好让县里选择更合适的人去当这个校长。人在世上，谁也会遇到不顺心的时候儿，但是，我不会把自己的不满情绪带到这个岗位。不论我将来分管哪方面工作，我都会竭尽全力，尽可能把它干好。在这方面，我想，我有信心成为大家的榜样。今天是初次见面，就说这些。” 掌声响起。 　　谷关林离开一中二十多天后，县委正式任命褚俊峰为一中校长。 早在此之前，也就是谷关林告别一中没几天，他就给经营第三个食堂的亲戚打电话说:“既然我不在一中了，恁们也就没必要再在那儿干了。” 亲戚说:“知道。当初，你让俺们干，是想让俺们发挥制约作用，现在用不着了，俺们就撤。呵呵！” 谷关林说:“这样儿吧！这个学期不是再过一个来月就结束唠？结束之前，你就主动给人家说不干了，好让人家另找人。” 亲戚回说:“明白。” 没过几天后的一个中午，谷关林正在家吃饭，这个亲戚给拿过去两个不锈钢大盆。一进门就先问:“光你在家唠？” 谷关林回答说:“她们有点事儿出去了。”然后，看着亲戚拿过来的两个大盆，就问:“你这是干什么唻？” 亲戚说:“用不着了，好几个哩！给恁拿过来俩，瞎使吧！” 关林指了指客厅的沙发，边示意他坐下，边问:“你给人家说了不干唠？” 亲戚先拉着长声说:“没有！”然后嘿嘿一笑又说，“人家没等及咱主动说。” 关林随着亲戚的话音也就近坐下，又问:“通知你甭干了？” “是。” “说没说什么原因？”关林问了句，就准备给亲戚倒水。 亲戚说:“没说。”转而起身向关林连续摆手说:“不喝不喝！”随后又坐下，接着刚才的话题说:“嗨！说不说，那不都是心知肚明的事儿嗷！” “呵呵！格局显不大。”谷关林评价说。 “谁说不是唻！咱本来就不打算干了，让咱主动说多好！返回来说，就是不让咱干，他也该给你打声招呼啊！又不是不认识，都是场面上的人。” “嘿嘿！一个人一个闹手儿。”说完，谷关林又闲问了一句:“知不知道让谁干唻？” “听说是让佐军。” 谷关林惊讶道:“让佐军一块儿接起来了？” “十有八九是。” “嘿嘿！不该，这对他、对校里都不利。” “那准！咱不是说哩！这几年，要不是我在那儿，那饭菜质量和价格不是这样儿！”亲戚转而又说:“你管他唠！你咋儿也不在那儿了。” “我在不在……唉！学生们可是遭了殃了。” “那准！要不咱把话放到这儿，总有他后悔、总有他控制不住的那天！就像佐军那劲儿，哼！” 谷关林嘿嘿一笑说：“你这话还真说到点儿上了。大小当个领导，用人管人是一项重要职责，什么时候手里也得有牌，一旦这张牌尚未发挥应有作用就轻易打出，更甭说拱手相让，他的好日子算是到头儿了，光等着受制于人吧！” “真是！”亲戚起身说，“我不歇了，回去啊！” “好！她们不在家，我就不留你吃饭了。” “家里做着饭哩！我回去就吃。” 刚把亲戚送走，关林忽听手机有短信提示音，点开以后，看着这位跟他级别相同的朋友发给他的文字，一时间竟看不懂是什么意思。短信内容写得合辙押韵，从每一段的句式和字数看，好像还挺有讲究，只是这内容，着实让他费解，莫名其妙。而且，既没有标题，也没有附加文字。短信内容是这样的： 孔方兄啊！你本事冲天。他祖宗姓李，你能让他随你改姓钱。 礼义仁啊！你把关不严。他不义不仁，你却让他叫仁把人骗。 中国字啊！你谐音太多。他日盼钱增，你还期望他把行贿憎。 好心人啊！你白费口舌。他贪心成必，你怎奢望他改弦易辙？ 无私者啊！你错将比心。他胸中唯自，你怎寄望他造福于民。 催命鬼啊！你不要着急。他自付以毙，哪还用着你劳神费力。 谷关林反复品读了几遍，仍然是似懂非懂。没办法，他只好实话实说，给朋友回了个“看不懂”。 不会儿，这位朋友回复道:“还是方兴一秘呢！白让你给县长书记写了那么多年材料了！”朋友就回了这两句话，还是没给点破，你说气人不气人！ 关林又紧敲手机键盘发给他:“非得请你喝一壶才告诉谜底唠？” 对方又回:“你以为请我一壶就会告诉你嗷？” 谷关林实在是忍不住了，回对方:“别闹了，别闹了，再不让我知道，中午觉就睡不成了。” 对方这才回复道:“你关注一下每个段落第三句最后一字。” 谷关林一看，这才恍然大悟，马上回复对方：“观若洞火，一望到底，高！” 　　自从谷关林去向李仁增表达他的不满之后，李仁增便起了报复之心。他抓住按照常规要对离任干部进行审计的机会，要求审计局局长陈川对谷关林予以特别关照。 陈川与谷关林曾是同期的乡镇党委书记，并且各自所在的乡镇，从地理位置上讲，又同属北佑片，平时就跟被本片乡镇的书记们戏称为“片长”的谷关林交往很多，所以，他对谷关林非常了解。当他接到李仁增的指令后，他明白李仁增是何用意，但他更知道，谷关林是个政策观念和自律意识很强的人，不会做出明显违反财经纪律的事，何况是在明摆着的账面上。果然，经过审计，确实没有发现有什么大毛病。但他明白，这个结果不能马上给李仁增汇报，免得怀疑甚至责怪他没有深挖。其实，在此期间，李仁增曾专门打电话或与陈川碰面时过问过此事，陈川的回答自然是还在查着哩！大约一个多月后，陈川才向李仁增实话实说，令其大失所望。 谷关林料定李仁增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还会再找机会。但他并不惧怕，心里很坦然，因为自己走过的路，有沟没沟，有坎没坎，自己最清楚。 随着谷关林离开一中的时间不断拉长，对自己的遭遇想的也逐步少了起来。他越来越明白，哪个单位也不是自家祖业门户，总有不在岗、总有回归平民百姓那一天，没必要过于看重，纠结于心。况且，从“一把手”位置上逐步下滑，比直接从巅峰跌入谷底来得平缓，心理上没有那么大落差，未必不是件好事。 除了自己心态上的不断调整，再加上身为局长的老朋友钱进喜从工作角度不断给他送去心理上的温暖，使他很快走出了阴影，愉快地投身到了新的工作当中。 按照水务局领导班子成员分工，他除了分管全系统党务工作外，还主管办公室、政工科和财务科，局机关的日常运转全由他负责，包括向领导班子各成员批办落实上级文件，包括局机关办公用品的购置、所有公私费用及杂项支出，全部由他“一支笔”审批，这让谷关林感到很温暖。时间一长，反倒觉得在水务局工作挺顺心。 与此同时，毕竟已从“一把手”岗位上退了下来，不再像过去那样没节没假了，星期天终于属于自己的了，往日的工作狂也便因此有了闲情逸致。于是，每逢遇上星期天、节假日，总是约上几个好友，一起去逛逛河滩，捡捡石头。一旦真的捡到一块儿自觉不错的石头，就像是得到了什么宝贝，拿在手里或放到地上，左看看，右瞅瞅，好是一阵把玩。一时看不出门道，只是感觉不错的，先带回去，茶余饭后接着把玩。一旦从图案上或整体形状上，豁然看出像什么，一首配诗就诞生了。 随着“宝贝”的日益增多，谷关林便请能工巧匠给配上底座，又做了几个博古架，还专门腾出院里一间屋摆放展示，闲暇进屋瞅瞅看看，感觉很是惬意。后来，他借助网络工具，把自己捡到的比较可心的石头，拍照配诗，制作成《自捡奇石拍照配诗专辑》，与朋友们分享。专辑分四部分： 一是以“石缘”为题作的序，写道 :“可能是出生在石头窝的缘故，从小对石头情有独钟。小时候，经常晨沐阳光，晚浴彩霞，独自或结伴去给家里喂养的张嘴货采剜饲草，星期天还跟随大人去地里练习谋求生存的本领。每当从石头旁路过，总想游手好闲地去摸一摸。劳累了，还喜欢凑近她，用屁股跟她套会儿近，让脊背同她聊会儿天。长大参加工作后，对她依然恋恋不舍。时间一长，就想回去亲眼看看她的模样，亲鼻闻闻她的味道。可是，由于工作的原因，越来越难做到常回家看看。一晃几十年过去了。自从离开一中，退居二线后，客观上有了属于自己的时间，星期天或节假日，便约几个好友……”如何如何。 二是开篇诗《觅奇石》:“闲约几病狂，徒步转河帮。渴饮山泉水，饥餐火腿肠。热歇荫树下，累躺卵石冈。偶尔眼一炸，抢前细品详。” 三是专辑主体部分，有几十组诗配照。有一块儿整体形状极像孙悟空，便以此为名配诗曰:“蚤跳晓长宽，蚊飞辨母公。金睛穿海底，火眼扫天宫。”有一块儿画面显示：一个身躯魁梧、肚大如锅、特小的脑袋上还戴着一顶舌檐帽的人，站似石立，挺如炫肚，张口向正在他耳旁窃窃私语的人很有底气地说着什么，他便以“宰相”为名配诗曰:“家奴慌近前，耳语要塌天。‘咱有撑船肚，放声大胆言！’”有一块儿画面显示，一个极像猿猴的动物，似是借用其长臂搬着一摞砖，身前倾，腿躬蹬，很神似，他便以“搬运工”为题配诗曰:“筑厦少劳工，猿猴奋勇冲。汗珠滴脚下，美字写心中。”一块儿从整体形状看，活脱是女人的母乳器官，他便以“婴儿粮仓”为题配诗曰:“儿哭无奶浆，娘痛断肝肠。任药千般苦，终得液满仓。”有一块儿，画面的主角活像在电视上看到的由猩猩扮演的《超生游击队》里的黄宏，后背恰巧背着个棕色的“背篓”，身姿也有此态。于是，他以“小品演员”为题配诗曰:“流动躲罚生，掌声近爆棚。猩猩一上场，秀过丹丹宏。”有一块儿整体形状像摄像头，他便以此为名配诗曰:“虽生可变头，底线腹中留。任尔拳多硬，是猪不显牛。”有一块儿整体形状像酒坛，他便以此为名配诗曰:“何府出佳酿？本家有好坛。假能平作五，协议立时签。”有一块儿整体形状极像牛鼻子，他便以此为题配诗曰:“懒牛卧脚跟，不睬狠鞭抡。智叟从旁过，轻牵动整身。”有一块儿的图案是个美女，美的程度如诗所云:“高挑细腰身，金丝黄裤裙。当年能遇见，或许早同婚。”还有一块儿，他发现画面上有个书法体的“江”字，便起名“江山”。再细看，在“江”字上方，浮现出一个龇牙咧嘴、怒目圆睁的恐怖头像，便将其假作“王朝马汗”，借其口警告和怒斥背离为人民服务宗旨的人。诗曰:“山巅浮马汉，瞪目怒颜宣:‘谁敢逆民意，连窝一起端！’”如此这般，每块石头，都赋予了自己的想象，生发出具有一定积极意义的主题。 最后是结语词《渔家傲 • 受之有愧》:“无事闲来心躁动，胸言欲吐不得空。幸喜石头来助兴，一激动，疯言醉语争相蹦。本是鄙人撒癔症，却劳好友美言颂。一想老鹰将兔宠，真感动，说啥也要轮番请。” 不少朋友在看到他发的专辑后，纷纷到他家去赏看实物，赞不绝口。有个也想试水的朋友说:“再去捡的时候儿，一定叫上我昂！”谷关林回答:“沾！” 有道是：人世一生难尽欢，赶沟遇坎不稀罕。与其抱怨运程背，岂若轻装顺自然。 欲知方兴县在李仁增治下将走向何方，请看下章。 题图来源：百度插图摄影：王吉业本章字数：约4700字 袁公致读者您的关注，是我出征的战鼓；您的点赞，是我渴望的美餐；您的评论，是我前进的指针；您的分享，是我挺胸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