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保龙先生谈镇原丧葬礼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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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无仅有而弥足珍贵的镇原丧葬礼俗 文/张保龙 镇原县位于我国甘肃省庆阳市西南部，西接宁夏，南邻平凉市，北靠环县庆城，东接西峰区，人口52.07万。是古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也是华夏民族农耕文化的发祥地之一。镇原丧葬礼俗是镇原劳动人民在长期农耕生活和丧葬习俗中形成的以娱神、娱人为主要内容，以歌、舞、乐、祭等活动为载体，含有历史、宗教、民俗、文学、艺术等诸多丰富内容的传统民间民俗礼仪文化活动形式。是甘肃省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项目之一。而镇原丧葬礼俗源于祖先崇拜与鬼神信仰，是鬼神信仰的一种特殊体现形式。其目的是为了帮助人们化解对死亡的恐惧、纾解丧亲的悲痛情感，是镇原劳动人民生死认识与哲学观念的重要体现，也是爱的传承与延续，充分体现了人们对生命的热爱、礼赞和尊重。 一、历史溯源。据常山下层文化（位于镇原县城关镇常山村）考古挖掘考证,镇原的土葬活动可以追溯至黄帝以前的新石器时代。它到先周时形态初具，先秦时期已经开始广为流行，商代夏后氏政衰，诸侯叛之，农官后稷之子不窋，遂失农官，率部“奔戎狄” (即今庆阳市辖区内)之间 , “务耕种、行地宜", “教民稼穑”，教化民众，周道之兴始于此。人们“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 （《论语》）的礼俗文化仪式逐渐形成。公刘至庆节共十余世，今镇原县太平镇兰家庙和西壕村一带，尚有周先祖“教民墩”遗迹。至秦汉后，先民斫木为棺，发土为穴，丧葬祭祀礼仪自此已流行成俗。神话中有上古女娲氏以黄土塑造人类，人类死亡后魂归黄泉的说法。现在有大部分老人持这一种朴素的哲学信仰认知，在临终前坚持土葬，认为自己因土而生，也一定也会随黄土而化。镇原丧葬礼仪活动本身和祭拜对象的来源，主要是人们对死者及神话传说中的天神风伯、雨师、金神、木神、水神、火神、土神，方弼、方相二神将、赵公元帅等诸神灵的祭祀膜拜，是一种“事神致福”的祭祀礼仪，其本质是活人之道，是鬼神信仰的派生物。到北魏佛教文化盛行后，传统丧葬礼仪习俗又融入了佛家文化元素内容，日臻完善。唐、宋以后持续盛行发展。镇原现行丧葬礼俗据《庆阳府志》记载，仍习沿明、清旧制，已成风俗，现今虽然设有火葬场，但尚未被大多数群众所接受。 二、镇原丧葬礼仪的主要内容。镇原县丧葬礼俗有着完备的礼制内容和程序。古时称年逾五十不为夭寿。凡五十岁以上的死者称为老丧，七十以上称高寿，未逾而立之年死者则称殇。未婚而亡，不做棺木,用芦席卷埋于山野僻静之处。幼婴死亡称为夭，用谷草卷之弃于荒郊山野，不予掩埋。凡老丧者，葬仪复杂,礼节繁冗，从死者寿终到孝子除服,必须经过下列程序: （一）小殓(停床)。在死者病危弥留之际,儿女孙子孙女守护在床前,为其净身、洗脚、修剪指甲。如系男性，则为其剃头、修饰胡须，咽气前穿好寿衣，死后用门板或木板停放在主窑或上房正厅，男死谓之“寿终正寝”，女谓之“寿终内寝”，用麻绑缚双脚，并为其整容、定相，然后以白纸苫覆其面，身盖红布苫单，即由孝子或孝女烧“引路纸”至大门外路上。请阴阳先生书写设置灵牌，从即日起直至殡葬，孝子早晚焚香点纸，恸哭致哀。 （二）择期 ( 定发引日期)。死者殁后，须先请族人（五服之内）前来烧纸祭奠，随后商量葬礼的各项事宜，包括经济、规模、采购、后勤等，“庶人葬，族党相会”（《周礼》）。次日，即复请阴阳先生根据年忌和风水选择茔地，修造墓穴 ( 镇原当地有土穴和砖箍之分 ) ，阴阳先生再根据死者的生辰八字和寿终时辰，确定葬埋日期和落葬时辰。葬期已定，即向已亲 ( 女婿外甥 ) 报丧，并由儿子亲自或选派族人去请“大客”(男舅家、女娘家 ) 前来吊丧，俗称“开吊”。一般死后第三天即行开吊, “吊”丧仪式在1949年以前颇为盛行，灵堂撰书挽联，门外悬挂纸幡，吊者多为己亲、近邻或死者的生前好友，仪式大体有瞻容尚飨，沉痛告别等。吊丧时只用汤饭招待，点纸后即辞去。 （三）出门告(意义与讣告相似)。即将死者生卒年月日时和落葬时辰、落葬地点及五服以内之兄弟、子、侄、孙、曾孙等按服规开列详细，张贴于单扇门上，竖立于大门前，以告示亲朋，同时行祭门告文，申文祭赵公元帅君神位。须在人殁后第三日在门外悬挂筒纸，俗称“出纸”，“出纸”时，行祭大纸神礼，同时开展祭大木、祭墓志砖礼活动，即将逝者的生平事迹及后嗣等情况用朱砂红毛笔书写或勒刻在砖石（即叫墓志砖）上，这种文章叫“墓志铭”。 （四）大殓。俗称入殓，即将死者尸体入棺盛殓。一般须大客 ( 女娘家，男舅家人 ) 在场，但不能动手入殓。如系老丧，娘舅家则要向死者告别，瞻仰遗容。如系壮亡者 , 还要检查尸体，看死因是否正常，再看衣着、寿器，认为操办合理合规时，方可盖棺封闭。 （五）变服。凡死者之亲生子女及孙、孙女、曾孙等在变服后，均须披麻戴孝，头上长孝遮掩面容，身穿哀服不饰身，手持丧杖（亦俗称丧棒）。丧杖材质为父竹母桐，即取竹枝或桐枝二尺许，外用白纸剪牙状粘贴缠绕。古人称父之节在外，故杖取于竹，母之节在内，故杖取于桐。服孝者须坐草守灵，寝毡枕墼块，通宵达旦，不离丧茨；五服以内其他服规者均须头戴孝帽，身穿孝服，鞋鞔素布，鞔鞋深浅，按服制之远近轻重而定。孝子孝孙在父或母未归窀之前，均有背服，即用白纸一方，上书“哀哀我父(母)，生我劬劳，欲报之德，昊天罔极”等辞，用线缝在孝衣脊背部位，俗称“背服”，与死者亲近的其他族系亲属，也有背背服的，但书辞内容有所不同。孝服一般分五等，谓之“五服”，即: 1、斩衰服，是最重服制，服期为三年，传统礼仪中是儿子、未婚女为父母，承重孙(长子的长子)为祖父母、妻为夫服制，现代妻为夫服制已除。 2、齐衰服，服期一年。传统礼俗中是亲孙为祖父母，夫为妻服制，现代夫为妻服制已除。 3、大功服，服期半年 ( 古时九个月 ) ，是本宗的堂兄弟、堂侄、堂侄孙及未婚的堂姊妹的服制。 4、小功服。服期百日，是本族的曾、玄孙、族伯叔父母、兄弟姊妹的服制。 5、缌麻服。服期四十九天（即尽七），是最轻的孝服，即本族的高祖父母、伯叔祖父母、族兄弟及未嫁姊妹等的服制。死者的义子、义孙、义女、义孙女亦须报丧尽孝，亦于门告中予以列示。 （六）祭奠发引，即亲友哀悼、祭奠、殡葬之意。事主须于葬期前二日请总管一至二人，筹划丧事仪程，并由孝子上门去请家们、邻居为襄事，俗称效劳者。襄事者须选丧主、助丧各一人，丧主专管丧事过程之礼仪。助丧则主管灵前来客、祭奠事宜。其它襄事者操办内务，修造墓穴、陈设丧棚、布置灵堂，搭盖宾棚，并拟定“执事榜”人选，多由主官当众宣读，明确分工，以应待客之事。与此同时，事主须聘请礼宾四至六人，俗称“殡馆所”或“礼宾所”，其中包括主官、祭官，以司撰写勒刻墓志铭、祭文、鸿题点主、祀后土、出执事榜、家祭行礼之职，并请乐手献祭迎送宾客。正祭之日，即殡葬前一天来客之日，五服以内的孝子，凡到场者，须身穿哀绖，手持丧杖，跪守灵旁，有客来奠，则恸哭致哀。亲朋负饼及献祭礼品前来祭奠，亲朋献祭之礼品，各地不尽相同，城关、临泾、太平等地以牌、幛、匾较多见，屏、轴则次之，文辞多为死者歌功颂德。南三镇（平泉、新城、中原）等地则以纸活为主要祭献品，即筒纸、灵亭、墨男墨女、仙鹤、车马俑等火葬品，近年来献牌、幛者增多。凡属大型祭品均设仪式，鼓乐相迎，孝子排队前往门前路上跪拜恸哭，以示死者寿终德存。尤其是接大客及“破孝”礼节最有特色，接大客时，须抬便桌，出大门外远接，所有孝子列队慢步恸哭而行，大客至，孝子跪迎，丧主主丧行打躬礼，落杯敬茶，大客接饮。抬桌行止半路，复行迎接礼。抬止大门前，再行迎接礼。待大客于灵前点纸祭奠后，由总管延请入席安坐，开始“破孝”，由孝子头顶丧盘（放置孝帽孝布），由外向内恸哭跪行止大客席桌前，由总管发话止哭，请大客问讯，大客选代表一止两人，问讯逝者病状、衣装、棺木、墓制、葬礼等情况，并提出自己家族商量的意见，孝子如实作答陈述，待大客满意后，即由总管向大客依次双手散孝，大客换孝后复请入灵前点纸恸哭祭奠，礼成。 （七）宴宾，酬谢亲朋。此俗镇原各地基本相同，一般均为两天事，即第一天请客，第二天谢客。请客日，祭奠后素菜馒头，或者是饸饹面，条件较好的食羊肉饸饹面，随到随吃，俗称便饭。贵客须安排吃偏席，依次请礼宾、大客与请客（男舅家女娘家，如果逝者配偶还在，则逝者娘、舅家人为大客，配偶的娘、舅家则为请客）、高功（阴阳先生）、土工、厨工、乐工入席安座，偏席一般为全桌碟子，四道小菜，四个碗子待之，以示尊贵，时间安排在来客当天大客祭奠之后和第二天“出殡”以后。便饭后开席宴宾，开席前，对贵宾和来宾中的长者，一般都有安坐之礼节，过去叫说唱安坐，还有一套说唱词，明清时较盛行，但此礼节套路繁琐，近年多以送“官杯”代之。入席、安坐，都以“大客”为主。筵席名目繁多，常见者有“八跨五”、“十全”、“十二楼”、“十三花”等，都是历史上长期留传下来的传统席面，原为明代宫廷筵席，后经地方乡绅名士改革演变而成为现在的席面菜肴系列。富裕之家还上名贵菜肴与带四饼（饼过去由事主专制，近年多用糕点代之），借以逞名夸富。酒筵程序均是先酒后餐，酒过三巡，即上菜饭，端法一般都是“风搅雪”，即一回菜一回饭（席间共上四回馒头)，在上第一回菜饭时，孝子须到席前跪菜叩头，以示劝酒，并表示敬意和谢意。丧事宴席上不准猜拳行令。 （八）家祭。其内容为：供酒、供饭、申文、行礼。葬期前一日，即请客之日的下午或晚上，五服以内的亲属，逐辈向死者亡灵行礼祭奠，古称行家祭礼、祭礼以孤哀子为主，须行三献礼（初献、亚献、终献），其名有家祭十拜、三跪九叩首等礼仪。正祭之后，其他亲属则依次分别献礼，均为一献，每行一礼，必有祭文，文辞按祭者与死者的关系，颂扬死者对祭者的养育之恩及其生前的嘉言懿行，以示孝意。家祭中给死者的供馔，在镇原另有讲究，酒肉饭菜俱全，由孝子顶供盘子跪行大礼供上，以供死者尚飨。供饭后由孝子和亲友为死者领羊，后即点纸致哀。 （九）归窀。长眠地下之意，俗称埋人。一般老丧归窀时间均在家祭之次日早晨寅卯时，太阳未出之前，凡参加葬仪者，不能空腹去，须食搅团饭后起柩，将棺木抬至大门外，停放片刻，行起柩礼，申文以告死者丧礼已成，毋须盘桓，早归乐土之意，时有祭方弼方相护卫二大将军文，意即请神尊为出葬开道，护送灵柩。申文毕，孝子哭送，然后由多人抬起灵柩前往陵墓。王寨、方山等地曾有“扯灵”之俗，牵杖而前引，即用白布数丈，一端系灵柩之首，孝子执一端拉扯着前行，以示不舍亲情之意，其俗今已不多见。灵柩行进过程中，须由死者孙子或孙女手执引魂幡走在柩前。亲朋端送各种纸活祭品，乐手奏“祭灵”等哀乐，以示引路。沿途若从村人门前经过，村人必燃放草火堆以驱“阴邪”之气，若有“路祭”者，主家须以钱或礼物赠谢。灵柩进入墓地后,左右各转三圈，落放正中，下葬时辰一到，即行安葬。墓穴分明坑穿堂，深七尺至七尺五寸,前宽三尺五寸，后宽三尺；穿堂深九尺，高四尺，宽三尺五寸。灵柩安放妥当后，穿堂内置油灯碗一盏，焚香一把，将墓志立于柩侧，用新苕帚扫净脚印，撒五谷粮食少许，然后用土坯或草把封固窑口，再用土掩埋起冢。葬后，即祀祭后土，由祭官率祭主行礼，申文以祈祷土德星君，即祭承天效法皇灵地祇，泽惠亡灵，福佑子孙，为趋吉避凶之意。葬后三日，孝子准备好纸钞香烛及泮汤等祭品，到坟茔烧纸，泼洒泮汤，名曰“洒福”，并将坟冢添土修饰，名为“全三”。三日之内每晚须在坟前煨火，挂灯照明，为死者亡灵作伴，家宅里面傍晚也烧三天旋门纸。 （未完待续） （2024年3月8日于陇东龙山独秀轩） 　　内灵堂 　　接大客 　　外祭棚 　　筒纸 　　破孝礼俗 　　接大客礼俗 　　变服成礼 　　行家祭礼俗 　　行家祭礼俗 　　做献饭 　　行三献礼 　　背服子 　　执事榜 　　读执事榜行礼 　　引魂幡 　　献饭 　　准备好的献饭 　　领羊礼俗 　　祭大木 　　祭砖 　　点主请官行礼 　　点主礼俗 　　镇原传统筵席“十三花” 　　镇原传统筵席“十三花” 　　坐偏席 　　坐正席 　　发引 　　发引 　　下葬 　　祀祭后土礼 　　打醮 作者简介:张保龙，字力夫，男，汉族，1976年3月生，甘肃省庆阳市镇原县太平镇柳嘴村人，大学文化程度，庆阳市文化馆研究馆员，镇原县文化馆副研究馆员，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中国民间工艺美术大师”（2006.05 月评）甘肃省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非遗剪纸联盟理论部部长。《中国剪纸》微刊主编。1998年至今，先后创作发表了大型八场历史话剧《甘泉宫》、大型八场现代陇剧《春雨之歌》。主持并撰写了《庆阳剪纸》项目申报书和专题片脚本，成功申报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项目。主持并撰写了《镇原高粱秆灯笼制作技艺》《陇东礼俗》《镇原民间小曲戏》《陇东红色歌谣》项目申报书和专题片脚本，成功申报为甘肃省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项目。先后创作发表中国画作品30余幅，参加省级以上专业展览10余次，发表民俗专业论文20余篇，主编了《庆阳剪纸艺术》《庆阳市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等书。多年以来，共培养指导美术及民间美术专业人才千余人次以上。 美篇制作:刘思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