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漫游4:赏艺梵蒂冈

陈振平

<p class="ql-block">  去意大利一定要去罗马。</p><p class="ql-block"> 去罗马一定要去梵蒂冈。</p><p class="ql-block"> 去梵蒂冈一定要去博物馆。</p><p class="ql-block"> 去博物馆一定要去西斯廷教堂和拉斐尔画室,看米开朗琪罗和拉斐尔最具代表性的作品。</p> <p class="ql-block">  沿着柱廊,不知不觉走进了全世界最小的国度——梵蒂冈,走向全世界最大的教堂——圣彼得大教堂。</p> <p class="ql-block">  圣彼得大教堂的穹顶是梵蒂冈乃至整个罗马城的制高点,它顶上的那片蓝天白云也是那么波澜壮阔。</p><p class="ql-block"> 但是我们来教堂不是为了拜上帝,而是欣赏艺术。</p> <p class="ql-block">  梵蒂冈守卫城门的瑞士卫兵,穿着一身漂亮的制服,是第一道风景线。</p><p class="ql-block"> 瑞士卫队以其对教皇的绝对忠诚,在这里值守了五百年。但这“绝对忠诚”绝不是空喊的,而是用血和命证明的。话说1527年5月6日,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卡洛斯一世率军包围罗马,意图抓捕教皇。在惨烈的战斗,瑞士卫队189名士兵中有147人阵亡,但仅存的42名士兵还是成功掩护教皇安全撤离。瑞士卫兵从此被认为是绝对忠诚的象征。</p><p class="ql-block"> 据说瑞士卫队的这身制服是米开朗琪罗设计的,也有人说不是。但无论如何,它很独特,很艺术,而寓意何在,是否适合打仗,就没有深究。</p> <p class="ql-block">  教堂内的雕塑《圣母哀悼基督》是米开朗琪罗25岁时完成的,是他的成名作。</p><p class="ql-block"> 1972年5月21日上午,这尊塑像被人用锤子破坏。圣母的左臂被击断了,面纱和鼻子被击碎,最传神的左眼也损坏了。修复工作花费了三年。</p><p class="ql-block"> 仔细端详,可以发现这尊圣母和基督的形象都很特别。</p><p class="ql-block"> 在基督的脸上,没有显示出受难的痛苦,据说这是因为米开朗琪罗不希望让这件作品展示死亡。</p><p class="ql-block"> 圣母在基督蒙难时已是50岁左右的妇人了,但米开朗琪罗却把她刻画得年轻美丽。面对批评,米开朗琪罗认为,圣母玛利亚是纯洁、崇高的化身,必然能永葆青春。</p><p class="ql-block"> 丹纳在《艺术哲学》一书中说,米开朗琪罗的典型是在他自己的心中、他自己的性格中找到的。</p> <p class="ql-block">  圣彼得大教堂的穹顶也是米开朗琪罗设计的,但他没有看到完工就去了天堂。</p><p class="ql-block"> 游人可以沿着环形楼梯登顶。人们说这里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p> <p class="ql-block">  与米开朗琪罗设计的穹顶相呼应的是这座高大的青铜华盖。它是贝尼尼设计的,足有5层楼高,由四根螺旋形铜柱支撑起来,下方则是宗座祭坛和圣彼得的坟墓。</p><p class="ql-block"> 我们这次正赶上华盖大修,被遮得严严实实。这张照片是我2005年来访时拍摄的。</p> <p class="ql-block">  我们到圣彼得大教堂只是浏览一下,后面的梵蒂冈博物馆才是参观的重点。</p><p class="ql-block"> 博物馆门楣上有两尊塑像,左边拿着锤子的是米开朗琪罗,右边拿着画笔的是拉斐尔。这个博物馆因这两位大师而名闻天下。</p> <p class="ql-block">  顺着地图长廊,先来到拉斐尔画室。</p> <p class="ql-block">  我在拉斐尔的这幅《雅典学院》前停留许久,细细地品。</p><p class="ql-block"> 这幅画表现古希腊雅典学院学派林立、相互切磋的景象。画面中的人物分别是哲学、数学、音乐、天文等不同学科领域的文化名人,画家用鲜明的形象语言,以极具代表性的瞬间勾勒出每一个人的身份特点和性格特质。</p><p class="ql-block"> 拉斐尔画雅典学院,不渲染大厦,不突出大官,只刻画大师。</p><p class="ql-block"> 人们研读这幅画时,都会饶有兴致地辨认画中的人物。我对照着攻略指南,在拥挤的画室里拍摄画中人物的特写。</p> <p class="ql-block">  画面中央的两位主角,留着长胡须右手指天的长者是柏拉图,其形象原型是达·芬奇;身穿蓝袍右手抚地的中年人是亚里士多德,以米开朗琪罗为形象原型。画面中,两位哲学家好像在争执。</p><p class="ql-block"> 亚里士多德是柏拉图的学生,但他并没有惟柏拉图马首是瞻。他有一句名言:吾爱吾师,但我更爱真理。我觉得,这个画面正是这一名言的体现。</p> <p class="ql-block">  右边这个身穿淡绿色长袍的是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他正扳着手指“一二三四”地向自己的弟子们论证着什么,一脸的义正词严。左边一身戎装的亚历山大大帝,虽然率领千军万马,在战场上叱咤风云,但此刻在老师面前却恭恭敬敬。我不由得瞎想,他的博士论文该不会找一个手下文官捉刀代笔吧?</p> <p class="ql-block">  这个蹲着看书的秃顶老人是古希腊数学家、哲学家毕达哥拉斯。他发现了勾股定理和黄金分割率。</p> <p class="ql-block">  四个年轻人围着身穿红袍的古代数学家阿基米德,而这位大师竟然深深地俯下身子,用圆规为他们画几何图形,一点架子也没有,哪像什么“砖家”。</p> <p class="ql-block">  这个握笔倚桌思考者是流变论的代表人物赫拉克利特。也许他正在写下他的那句名言: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p><p class="ql-block"> 这句话阐释的是一个哲学观点,强调世界的绝对运动,任何事物无时无刻不在发生变化,不可能有片刻的静止和稳定。正如一条河流,在我们刚刚踏入的一瞬间,它就变成了另外的河流了。</p><p class="ql-block"> 然而,后来人们却容易从这句话引申出另一个观点,强调不能一错再错,也许是因为蠢事重复、悲剧重演的事太多了。</p> <p class="ql-block">  斜躺在阶梯上的这个半裸老者是古希腊犬儒学派的代表人物第欧根尼,这身打扮与他号召人们恢复简朴自然的生活状态相吻合。</p> <p class="ql-block">  躲在角落里盯着“镜头”的就是拉斐尔自己。他正和埃及天文学家托勒密、建筑家布拉曼特、画家索多马一起切磋。</p> <p class="ql-block">  这个埋头书写的男孩,好像没有人能说出他是谁,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姿势太动人了,达到了一种完美的状态。几百年来,这个形象的这个瞬间吸引了多少人驻足凝睇。</p><p class="ql-block"> “美啊,请为我停留!”——歌德《浮士德》中的这句名言用在这里正合适。</p> <p class="ql-block">  前方的指示牌告诉我们,西斯廷教堂就要到了。里面是博物馆的镇馆之宝——米开朗琪罗的《创世记》和《最后的审判》,只能看,不能拍照。</p> <p class="ql-block">  西斯廷教堂不大,四壁和天花板上都是米开朗琪罗的大作。所有进来参观的人都驻足仰望,所以拥挤不堪。安保人员催促人们不要停留太久。我们幸运地找到旁边的两个座位,可以坐下慢慢地欣赏名画。</p><p class="ql-block"> 由于这里不允许拍照,所以我只能从网上下载。这是《创世记》全景。</p> <p class="ql-block">  这是《创世记》中最经典的一幅——《创造亚当》。米开朗琪罗并没有按照《圣经》里“耶和华神用地上的尘土造人,将生气吹在他鼻孔里,使他成了有灵的活人”的说法,而是让上帝通过指尖向亚当传递生命之火,点石成金。</p><p class="ql-block"> 米开朗琪罗不仅把《圣经》中上帝造人的说法由文字转换成形象,还把上帝造人的方法由“土法”改成“电击”——何等胆魄!</p><p class="ql-block"> 虽说人是上帝造的,但上帝的形象却是米开朗琪罗造的——何等气魄!</p> <p class="ql-block">  “去见上帝”是一句多么不吉利的话,但在西斯廷教堂的语境里,却是一种享受:好好端详一下米开朗琪罗创造的上帝吧,他真是个美男呢!</p><p class="ql-block"> “去见祖宗”通常也不是什么好话,但在西斯廷教堂的语境里却不一样:好好端详一下米开朗琪罗创造的人类之父吧,他也是个美男啊!</p> <p class="ql-block">  仰望天顶画《创世记》之后,视线移到巨大的壁画《最后的审判》。</p> <p class="ql-block">  这是米开朗琪罗的另一幅杰作。</p><p class="ql-block"> 画面分为四个阶层,最上层是天国的天使,中央是重生的耶稣基督,下层是善恶两部分人正受到耶稣的裁决:画面左侧的人物将升往天国,右侧的则将打入地狱。画面最底层是地狱。</p><p class="ql-block"> 窃以为,这幅作品与其说是米开朗琪罗在表现耶稣的审判裁决,不如说是他借耶稣之手表达他自己的主观裁决。</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首先,在禁欲严苛的教廷、教皇眼皮底下,他竟然让所有人物一丝不挂;把复活的耶稣画成一个孔武有力的肌肉男,与蒙难时的样子截然不同,在外形上、气质上显示出超级的判断力、决断力。</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与拉斐尔把自己帅气的形象画入《雅典学院》不同,米开朗琪罗将自己的脸附着在一张人皮上,以这扭曲的方式“现场”观察耶稣的审判裁决。</p><p class="ql-block"> 这个长着驴耳朵、被大蛇缠身的家伙,暗指教皇的司礼官,也就是那个曾在教皇面前攻击米开朗琪罗这幅壁画的比阿乔·切萨纳。在《最后的审判》绘制到四分之三的时候,教皇保罗三世去视察工作进度,向切萨纳征询意见,切萨纳认为在基督教最重要的教堂内,不能容忍裸体画“渎神”。米开朗琪罗一气之下,把这个人物放在整幅壁画最阴暗的右下角,判他下地狱,鲜明地表达出他自己的主观裁决。</p><p class="ql-block"> 当时教皇回答切萨纳说,他的裁判权没有延伸到地狱,因此这些裸体画像暂时得以保留,但争议始终不断。</p><p class="ql-block"> 壁画完成后二十年,教廷就《最后的审判》和米开朗琪罗“违犯宗教礼仪”的问题做出裁决,虽未按切萨纳等人的主张摧毁壁画,但还是将“不雅”部分加以遮蔽。工程在米开朗琪罗死后一年开始,画家沃尔泰拉奉命给画中裸体人物添画了遮羞布条,这位可怜的画家因此被取了一个绰号:“穿短裤的人”。</p><p class="ql-block">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后的”审判,因为类似的“审判”在此之后、在其他地方一再重演。</p> <p class="ql-block">  梵蒂冈博物馆内另一个吸引我的是这尊拉奥孔塑像。这是公元前五十年的作品,早年在希腊罗得岛出土,1506年出现在罗马。</p><p class="ql-block"> 《拉奥孔》来源于希腊神话中的“木马计”。传说希腊人攻打特洛伊城,建造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木马,希腊将士们暗藏其中。城内的特洛伊祭司拉奥孔识破了希腊人的诡计,举着长矛向木马掷去。但是拉奥孔的行为惹怒了暗中保护希腊的雅典娜。于是雅典娜派出了两条巨蛇,将拉奥孔的两个儿子死死缠住。拉奥孔为了救儿子,自己被蛇咬死。这一组群雕表现的就是这个瞬间。</p><p class="ql-block"> 对这一作品,我最感兴趣的是两个细节。先说第一个:拉奥孔的右臂。</p><p class="ql-block"> 这件作品出土时,拉奥孔的右臂有缺失。教皇曾召集艺术家商讨如何复原,却引发了争议:有人觉得拉奥孔与巨蛇搏斗,他的手臂应该有力而趋向伸直;米开朗琪罗则认为,恐惧绝望中的拉奥孔,手臂应该是蜷曲回折的。几百年来,艺术家们尝试修复这个作品,但对于拉奥孔右臂的屈伸程度,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处理方式。</p><p class="ql-block"> 梵蒂冈博物馆的这一尊,右臂是曲折的。</p> <p class="ql-block">  几天以后我来到那不勒斯考古博物馆,看到这里的拉奥孔雕像,右臂是伸直的。</p> <p class="ql-block">  又过了几天我来到弗洛伦萨的乌菲兹美术馆,看到这里的拉奥孔塑像,手臂介乎曲折与伸直之间。 </p><p class="ql-block"> 据说1906年,在早先出土拉奥孔的地方又找到了一截断臂,证明米开朗琪罗说得对,拉奥孔的右臂是曲折的。</p><p class="ql-block"> 梵蒂冈博物馆的那尊拉奥孔就是装上了一截断臂的。</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令我感兴趣的第二个细节是拉奥孔的表情。</p><p class="ql-block"> 我们来读一读十八世纪德国文艺评论家莱辛的《拉奥孔》吧。</p><p class="ql-block"> 莱辛把雕塑《拉奥孔》与古罗马诗人维吉尔的史诗《伊尼特》中对拉奥孔的描写相对比,前者的面部表情是一种“节制住的焦急的叹息”,“所表现的痛苦并不如人们根据这痛苦的强度所应期待的表情那么激烈”。后者则描写拉奥孔在巨蛇缠身时“张大口来发出惨痛的哀号”。</p><p class="ql-block"> 于是莱辛给出了自己的观点。他认为,雕塑《拉奥孔》之所以是“叹息”而不是“哀号”,是因为在古希腊人看来,美是造型艺术的最高法律,如果和美不相容,就须让路给美,在表现痛苦时要避免丑。</p><p class="ql-block"> 然而,莱辛并不停留于这样的解释。他认为,雕塑《拉奥孔》之所以是“叹息”而不是“哀号”,是要避免描绘激情顶点的顷刻。“到了顶点就到了止境,想象就被捆住了翅膀”。我觉得,可以用“接受美学”的道理来解释:看到拉奥孔在叹息,想象就听得见他的哀号;但看到他哀号时,想象就不能再上升了。而诗不是造型艺术,不诉诸视觉,所以维吉尔在表达哀号时不受限制。</p><p class="ql-block"> 我以为,同样的道理,雕塑《拉奥孔》原作的右手臂呈曲折状,也是让它形成视觉张力,让人想象他竭尽全力伸直右臂的蓄势待发过程;如果让他右臂伸直,不仅用力到了顶点,激情到了顶点,观众的想像也到了顶点。</p><p class="ql-block"> 我还以为,作品有争议,有探讨的空间,有想象的空间,那才是吸引人的地方;如果权威一锤定音,众口一词,那么作品也就到顶点了。</p> <p class="ql-block">  走出梵蒂冈,已是夕阳红。</p> <p class="ql-block">  在圣天使堡上给老婆拍了一张比较满意的照片,窗外晚霞衬映着米开朗琪罗设计的圣彼得大教堂穹顶。</p> <p class="ql-block">  夕阳下的梵蒂冈,似君临天下,除了太阳的金光,整个罗马城都不敢和米开朗琪罗设计的圣彼得大教堂穹顶平起平坐。</p> <p class="ql-block">  夕阳下的罗马,晚霞满天,也映红了台伯河。</p> <p class="ql-block">  最后一抹阳光勾勒出金色的天际线。告别了很充实的一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