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记忆:生产队的牛

福全

<p class="ql-block">乡村记忆:生产队的牛</p><p class="ql-block">文来自曲院杂谈 </p><p class="ql-block">柳芽早早绽满了树枝,玉兰捺不住细风的呼唤,开春了,田野渐渐苏醒,滨河道旁,有支民工队伍,拉开了距离,栽种着一棵棵树苗,带头的人,不时喊上一声,忽然想起当年生产队长来。</p><p class="ql-block">队长出工时,常常牵着大黄,走在最前头,后面跟着一串,推车的,扛锹的,牵牛的,浩浩荡荡,在这早春的时节,早早地筹谋着又一季的农活。</p><p class="ql-block">大黄,是生产队的牛,一身黄毛,硕大的骨架透出使不完的劲,总是摆不停的尾巴,带着一股傲气,走起路来,蹄子沓沓的戳击着地面,蹄花印在走过的路面,总能留下或深或浅的踏痕。</p><p class="ql-block">时光回到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生产队的牛,就是带编的劳力,像做工的工人,出力时出力,闲下来,也有专人伺候着。</p><p class="ql-block">伺候牛的人,是生产队里专门养牛的看牛人,那时候常说是看(守)牛棚的,大多是年纪比较大一点的男劳力,闲时在牛棚里喂牛,负责晚上加料、饮牛,下牛犊时,会懂得照料,看起来比下地干活轻松一些,但和下地的劳力挣一样工分。</p><p class="ql-block">那时,每个生产队都有各自的牛棚,养着十几二十多头牛,黄牛居多,黑牛、花牛都有,公的母的,大的小的,如果有水田,也会养上几头水牛。</p><p class="ql-block">那时候的牛,是生产队的宝贝,平时都是精心饲养着,吃的干料,都是社员用铡刀切出的小段,有麦秸、玉米叶、花生秧,夏天以及春秋季,青草上市的时候,妇女小孩割上几筐草,交到队里,也能记上半天工分。</p><p class="ql-block">开工了,犁地、耙地、耕种,都靠牲口。每天早晨,生产队长便分配耕牛,安排劳力,扛上耕具,向着划定的田亩地块浩浩荡荡出发。</p><p class="ql-block">架上辕,扶起犁,一声“驾”,一垄垄田地在架辕人的脚下,翻滚起的土片像浪花一样一层一层的叠荡,快到地头时,大黄渐渐缓了脚步,再来一声“拐了”,便转着圈踱着回头,来回犁起又一季的希望。</p><p class="ql-block">有时候太累了,更多时候是缰绳,笼口,太紧不得劲时,牛会撒欢、挣脱,犁耙架不住,耕出的地也深浅不一,反复几次,不知缘由的把式,便会从肩上拿出长鞭,狠狠地甩上几下,啪啪地结实的抽在牛身上,老牛不服气的窜出七八米,也只好乖乖的继续拉犁。</p><p class="ql-block">直到发现错怪了,停下犁,把式上前给牛调整好,这才又恢复到原来的和谐农耕图中,当然有经验的耕牛人,这样的场景是很少的。</p><p class="ql-block">大黄因为身架的原因,劲大,好喂,在生产队,是特别受欢迎的,平时挨鞭的时候也少,喂牛的人,知道它出力多,晚上加料的时候,免不了会给它多一些泡好的豆饼、花生饼,至少会多吃上两三勺。</p><p class="ql-block">生产队的牛,最开始是从外面买来牛犊自己养,或者自己的老牛下的仔,大牛、老牛很少有交易,大多会老死在队里。</p><p class="ql-block">牛的生命能到十五年到二十年吧,水牛会时间长一些,可能是性子慢的原因。</p><p class="ql-block">真到了不能下地,老态龙钟,队长便找几个社员和养牛的人商量,定下来,会选个日子,准备杀牛。</p><p class="ql-block">现在想来,有点残忍不近人情,但在那个年代,这是不得已又是那么自然的一种选择,老牛最后的贡献是让社员们大块朵颐,开荤腥解馋,把自己的生命价值耗尽在农村的田野里。</p><p class="ql-block">大黄它们见证了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土地承包责任制,也见证了解放生产力后,红红火火的高产丰收的年代。</p><p class="ql-block">土地承包后,社员各干各的,生产队的公产,也进行了几近公平的分配,刀插镰锨,犁耙耩子,推车筐篮,等等一切,能分的都分了。</p><p class="ql-block">包括牛,打出价,愿意要又能拿出钱来的,便领走了属于个人的牛了,个人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兄弟几家或者几户联起手来,一起养一起用也是好办法。</p><p class="ql-block">吃大锅饭的日子随着牛棚的关门,养牛人的下岗,算是彻底终结了。</p><p class="ql-block">分到各家的牛,基本上都受到了厚待,老农民对牛的好是跟对牛的依赖一样厚重。而且吃的更好,草料更细,各种照料也更上心了。</p><p class="ql-block">队长是侍弄庄稼的好手,知道农活对牛意味着什么,也更加上心伺候,一直看好这身力气,虽吃的多一些,还是对分到大黄感到无比庆幸。</p><p class="ql-block">大黄显得膘更厚,毛更亮了。在队长手里,它的习性,它的偏好,都了如指掌,虽然比其他人家的活更多、更重,却始终带着使不完劲的良好状态。</p><p class="ql-block">干完农活,经常看到队长推着独轮车往村子走,后面跟着大黄,栓牛的缰绳缠在牛脖子上,一前一后,人如壮牛,牛若天兵。</p><p class="ql-block">后来,队长家的日子越来越红火,收获的粮食垛满了大半间屋子,院子里,墩上的折子围了一圈又一圈,老高老高。</p><p class="ql-block">大黄不再像以前那样,上工收工总是慢条斯理,现在早起晚归成了家常便饭,高昂的头明显低了许多,走起路来不再呼呼有风。</p><p class="ql-block">后来,大黄被卖给了山里,队长家又买了一头母牛,也是一身黄色,身架虽还小些,但看队长的眼神,满意的成分散开在黑黝黝的脸色里。</p><p class="ql-block">再后来,愿意种田的人越来越少,耕地也好像少了很多,队长家的两个小子都出去打工了,家里收的粮食依然不少,价格却始终低迷,化肥农药收割的成本越来越高,老是说种地不划算,却依然舍不得撂一点荒。</p><p class="ql-block">养牛的人也越来越少,现在的村子几乎看不见干农活的牛,倒是有些专门养肉牛的农户,饲料喂着,成膘以后,就卖给了城里。</p><p class="ql-block">老队长去过城里,喝过大碗的牛肉汤,味道很是鲜美,却说再也喝不出生产队时,杀了不能干活的老牛,大集体炖牛肉热锅的那股味了。</p><p class="ql-block">日子也是如此吧,物质丰富了,反而各种的烦恼总也挥之不去,像韭菜,一茬又一茬;像野草,春风吹又生。欲望丛生,幻想连篇,没个停止的时候,还总也控制不住。</p><p class="ql-block">不似当初,简单的吃饭穿衣便已满足,三餐四季,粗茶淡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淡不单调,知足常安宁。</p><p class="ql-block">大黄也是如此吧,自从到了队长家里,吃的好了,干的多了,累的苦了,被淘汰的就快了,最后被熬成汤,也没那么香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