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清黄檀硐古村记

漫步西江

<p class="ql-block">浙江沿海的山,虽然海拔的绝对值不是很高,但其巍峨高峻的视觉效果,依然不输内地海拔更高的山,这是因为内地的山,崛起之地就是高原,看起来不过是个小山包,海拔动辄在2000米以上,而沿海地区的山,虽然只有几百米高度,但因为崛起之地就是海平面,在古代可能就是被大洋淹没的岛峰,后来随着造陆运动的长期缓慢的过程,海水逐渐退去,岛峰露出真身,并与大陆相连,成为陆上群山。</p> <p class="ql-block">这是我昨天参访乐清黄檀硐古村后的一点感想。几百上千年来,黄檀古村不为外面的世界所知,它就像遗落在大山深处的一颗明珠。之所以它能遗世独立,这是拜它的天然的地理空间所赐。人们就是今天要进黄檀硐,也并不容易,虽然有车道可通村口,但这条车道远看从地面盘向云端,又从云端盘回谷底,九曲连环,好像这弯弯绕绕的车道,就像垂挂在崖壁上一样,令人眺之胆落,有恐高症者不要说自驾车,就是坐在车里,也会心虚发抖,不敢再往前走的。就是没有恐高症但自吋驾驶技术不够好或驾驶技术可以但心理能力不够强大的人,也不敢自驾盘这条天险似的山道的。这就难以想象,或者说是更可以想象,在十多年前车道开通之前,外面的人是如何难以进入黄檀硐,而黄檀硐的人又是怎样难以走出大山的。黄檀硐和它的千年于斯的村民们就是这样与世隔绝起来的。</p> <p class="ql-block">再从山峰高处下瞰黄檀硐村,它不过是四面被高山绝壁包围着的比竹筷子略粗一点的狭长型谷底,一些芝麻粒大的房子密集而又错落地分布在谷底和近谷底的山坡上。而到了谷底村庄,再仰头四望,高山严丝合缝地四面围绕,这里是中雁荡的所在,雁荡的独特地质就是巍崖绝壁,略呈黄色的垂直崖壁就像铁桶一样,把黄檀硐村紧紧地抱在怀中。</p> <p class="ql-block">据说,最先发现并入住到这里的是南宋年间卢姓的祖先。虽然近千年来卢姓一脉相承,而且早在清代就建了卢姓宗祠,而在不久之前,卢氏宗亲还举行了盛大的祭祖仪式,我们在村里随处都还可以看见祭祖大典时所遗下的横幅和张贴的标语,但卢姓的后人们竟然说不清他们的第一代迁居至此的始祖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为什么要落居于此?是一般迁徙者为避战乱还是为避官府捉拿,抑或是为避仇人追杀?也有可能仅仅是为寻觅一处心灵的桃花源,觉得此处适宜于幽居,才欣然在此定居。开荒拓土,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耕读传家,繁衍子息的。</p> <p class="ql-block">说起桃花源,黄檀硐真太像了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是一位武陵的渔民发现的,他缘溪而进,溪尽见一洞,过洞则豁然开朗,但见平畴千里,桃花灼灼,有耕者,有行人,有发白老者,有垂髫小儿,都安然自适。而自古以来的黄檀硐,虽然不是在溪的尽头,但在山的高处,东西南北,有四座寨门,有的门就是一座洞,听说三座洞都已在时光的长河中消失,唯有西门还在。我们因为时间所限,没有去寻访西门洞,但在网上,我们看到温州电视台的一部纪录片,就拍到了这个西门洞。想来过去难得爬上高山的山外来客,偶然走到了这座藤蔓蒙络的隐蔽洞口,入得洞来,但见高山上流云,四山围合的谷底有一个小小的村庄,客人迅速下到山底,但见村中流水淙淙,鸡犬在岸,鹅鸭欢游水中。村中街巷宛然,房屋沿着溪边和山坡蜿蜒或上下错落,黑色的屋脊上,支支炊烟婷婷袅袅。近处,有妇人在水埠上洗衣或洗菜;村口,一个牧童骑在水牛背上横笛吹奏,笛声悠扬;远处山坡上,戴着斗笠的农民在挥锄除草,憧憬着一年的丰收。</p><p class="ql-block">两处的桃花源,都是亘古如斯的平安喜乐,老百姓都不知秦汉,何论魏晋?要说有什么不同,陶渊明的桃花源是一片豁然开朗的广阔空间:平畴交远风,良苗亦怀新,是一个和美安祥的和谐世界,而黄檀硐只是一个小小山村,单传一脉,千年卢氏,最多只能说是一个极微型的氏族社会。</p> <p class="ql-block">我们现在行走在村里的溪边道路和街巷间,犹然可以遐想千年如斯的古村风貌和时光几乎凝滞了一样的村民们自给自足的农耕生活以及在农耕生活中形成的各种民俗。也许,这正是封闭带来的好处,就是使今天的村庄最大可能地保持了原始的格局和风貌。村中穿过两条溪流,一条从东山上流下,另一条从北山上流下,它们在南山前交汇而成更大的溪流。就像很多古村一样,黄檀硐村村口也有风水树,这棵风水树就是长在溪边的几百年的巨樟。在这棵老樟树上面的台地上,还有两棵树龄在600年以上的巨大的罗汉松,据村民说,原先村里有古罗汉松十八棵,但在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之交的特大困难时期,村民们砍掉了十六棵,这硕果仅存的两棵古罗汉松就更成了稀世之珍。</p><p class="ql-block">这些古树庇佑了一代又一代黄檀硐人的生命,哗哗不息的溪水,带来了一代人的欢笑又送走了一代人。草木有荣枯,人事有代谢,黄檀硐村也踏着历史的脚步来到了二十一世纪,这是个巨变的世纪,这是个开放和交融的世纪,黄檀硐村已经无法保持它一成不变的农耕生活形态了。首先,山外的世界早已启动了向更现代、更美好生活进步的征程,这股强劲的风也越过高山,吹进了山谷里的黄檀硐村。年轻人“驿动的心”首先按捺不住走出了高山,他们在外面立地生根后,把家人们都带了出去。他们把农耕时代的所有物资物产,也包括祖祖辈辈生活过的院落和房子,都留在了大山里。我们现在看到的未及整修的已经完全破败甚至塌落的院子和房子,就是这些原住民离开多年以后自然破落的。这也是古村的幸运,整座村庄还是原生态的,一些具体衰败的房子,是完全可以修复的,因为原址都还在。</p> <p class="ql-block">一些有眼光的村民和外地投资者,看到了这个像活化石的古村的价值,不仅可以让在城市里奔波疲累了身心的人来这里放松,吸氧,听水,晒太阳,享受安闲自在的时光,还可以发思古之幽思!他们陆续办起了好几家规模和格调不一的民宿,迎接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来客。</p> <p class="ql-block">但徜徉在村中,不时地走进一些房子,我也略略感到遗憾的是,虽然村庄格局和屋舍都还保存着,但原住的村民们大多搬离了,山坡地上很难再见到在劳作的农民,房子和院落都已空了,再见不到“鸡鸣桑树颠,犬吠深巷里”的乡村日常;没有了人类生活生产的图景,就缺少了国色生香的烟火气。我们看到一堵墙壁上刷着大字:黄檀硐村文化礼堂,想去看看,但进门一看,却是个空院子。我们在溪南终于看到一座独立的房子,正是卢氏宗祠,我很想了解黄檀硐村的卢氏古今演变,因为在我们黄岩,卢氏也是大姓,并且是望族,两地之间的卢姓到底存在着什么关联?但卢氏宗祠铁将军把门。我们又想询问村民一些心中的好奇或疑问,但村中除了游人和摆摊卖当地特产的老村妇,竟找不到一个问话的人。</p><p class="ql-block">相比来说,我们台州的台州府城和布袋山村的开发更为成功。它们一个是千年古城,一个是古村。但他们都遵循活态传承的理念,让居民和村民依然在街区和村庄里生活,以浓厚的烟火气息吸引游客,打动游客,让游客以自身的体验来宣传。今年的五一假期,台州府城的游客饱和度名列全国古城旅游的第一位,我想活态旅游是最主要的原因。黄檀硐村现在还在建设开发的初期,很多内容都有待于充实。缺乏内容,就不能勾住游人的脚步和游人的心,短时间内就走完了全村,那是空洞村。当然,内容建设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期待黄檀硐村能通过持续的内容建设,重新焕发出明珠般饱满的光泽。</p><p class="ql-block">2024.5.6</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