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与插画 第一回（上）

周平

这潘金莲却是南门外潘裁的女儿，排行六姐。因他自幼生得有些颜色，缠得一双好小脚儿，因此小名金莲。

父亲死了，做娘的因度日不过，从九岁卖在王招宣府里，习学弹唱，就会描眉画眼，本性机变伶俐，不过十五，就会描鸾刺绣，又会一手琵琶。

王招宣死了，潘妈妈争将出来，三十两银子转卖与张大户家。在张大户家金莲学琵琶。金莲长成一十八岁，出落的脸衬桃花，眉弯新月，尤细尤弯。张大户每要收他，只怕主家婆利害，不得手。

一日，主家婆邻家赴席，不在。大户暗把金莲唤至房中，遂收用了。正是：

美玉无瑕，一朝损坏；珍珠何日，再得完全？

大户自从收用金莲之后，不觉身上添了四五件病症。端的那五件？

第一腰便添疼，第二眼便添泪，第三耳便添聋，第四鼻便添涕，第五尿便添滴。

主家婆颇知其事，与大户嚷骂了数日，将金莲甚是苦打。大户容此女，却赌气倒陪房奁，要寻嫁得一个相应的人家。

大户家下人都说武大忠厚，见无妻小，又住着宅内房儿，堪可与他。这大户早晚还要看觑此女，因此不要武大一文钱，白白的嫁与他为妻。

这武大自从娶的金莲来家，大户甚是看顾他。若武大没本钱做炊饼，大户私与银伍两，与他做本钱。武大若挑担儿出去，大户候无人，便踅人房中与金莲厮会。武大虽一时撞见，亦不敢声言。朝来暮往，如此也有几时。忽一日，大户得患阴寒病症，鸣呼哀哉死了。主家婆察知其事，怒令家童将金莲、武大即时赶出，不容在房子里住。

武大不觉又寻紫石街西王皇亲房子，赁内外两间居住，依旧卖炊饼。原来金莲自从嫁武大，见他一味老实，人物猥猿，甚是憎嫌。但凡世上妇女，若自己有些颜色，所禀伶俐，配个好男子便罢了。若是武大这般，虽好杀也未免有几分憎嫌。自古佳人才子，相凑着的少，买金偏撞不着卖金的。

武大每日自挑炊饼担儿出去，卖到晚方归。妇人在家别无事干，一日三餐，吃了饭，打扮光鲜，只在门前帘儿下站着，常把眉目嘲人，双睛传意。左右街坊有几个奸诈浮浪子弟，睃见了武大这个老婆，打扮油样，沾风惹草。

这妇人每日打发武大出门，只在帘子下磕瓜子儿，一径把那一对小金莲做露出来，勾引的这伙人，日逐在门前弹胡博词、报儿鸡，口里油似滑言语，无般不说出来。因此武大在紫石街住不牢，又要往别处搬移。当下凑了十数两银子，典得县门前楼，上下两层，四间房屋居住。第二层是楼，两个小小院落，甚是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