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

李清

　　村里常听老人说：“眼泪始终是往下流的”；“屋檐水点点归渠”。前一句表达当父母的心永远都在孩子身上。后一句字面的意思是：天下雨了，屋檐的雨水往下滴落时，总是滴在同一个位置，一丝儿不差。内涵是在告诫、讽喻那些不孝子孙虐待恩重如山的父母时：人在干，天在看，将来他们的儿孙定会有样学样，报应因果。

　　一九六六年，我不满十六岁。四月开始，320国道就有很多來自全国各地的大、中学生沿着当年红军走过的长征路，他（她）们歌声如潮、红旗似海！日以继夜，风尘仆仆，意气风发的來到江西瑞金，沙洲坝、云石山，一路上他（她）们怀着対毛主席的无限热爱，対革命先烈无比崇敬之心和革命热情感染着沿途的人民。

　　六月三日，我们一群云中初二学生娃也跟着天南地北的大哥哥大姐姐们走了；我们趟过于都河，爬上黄洋界，跨过血色湘江…站在大渡河船上、铁索桥边…；深切感到新中国的幸福生活是多么的来之不易…！

　　我们年龄小，懵懵的跟着浩浩荡荡的大哥哥大姐姐们一路上爬山涉水，换汽车，爬火车，辗转腾挪到了北京。

　　告别深秋，入冬了，北方的气候冷得更早；从北京折返南下，经淮安、苏北，京沪；走走停停；我们有车时坐车，没车就拔步徒行。南归路上我们不知上过几次客车、闷罐车、运煤的火车，以及长短途班车、运货汽车…。终于在腊月二十四（小年）那天，一行十三人回到了福建永安市。

　　南方少雪，那年却难得的北风呼号，飘起了雪花，我站在拥挤肮脏的侯车室，看着外面雪花飘洒，北风裹挟着雪花，打着旋儿从人们身边飞过。暗暗着急，快过年了，七八个月啊，爷爷奶奶还好吗？母亲又为我流泪了！父亲准又上火了哦。

　　雪大风也大，我和几个同学迎着雪花来到接待站领了一些食品，回来已是晚上八点，带着一身冷气进门，摘掉围巾帽子，脸蛋儿冻得通红。三天后，我们好不容易挤上了去长汀的车。时届年关，激情年代人人奋勇争先，交通更加困难，再也找不到任何的交通工具了，彷徨许久，只好从长汀出发徒步在山路上穿行…。

　　除夕，路边农家飘出了年味，我们不由得加快脚步。下午四点半，我们回到了离别七八个月的古城，各奔东西。我家离县城最远二十多公里，到家已是夜深人静的十一点，我敲打着窗扉喊着爷爷奶奶，几个呼吸间，听到奶奶在喊爷爷：“老（鬼）桂，你听到了没有，是叫叫回来了”？爷爷耳背，以为北风扑打窗户响声。奶奶又听到了我喊声，蹬了爷爷一腿，大喊：“快起来！是叫叫回来了”。俩老人衣服、鞋子顾不上穿，慌忙开门把我冰冷的身躯紧紧拥在怀里…。

　　爷爷抖索着手多次划擦火柴才把灯点亮，他们热泪盈眶；奶奶不停的唠叨催促：“团年！快做饭…”！

奶奶锅台忙碌着，爷爷往灶堂点火添柴，我站在案桌旁有问必答回复老人们殷切询问。啊！

　　我眼睛落在案桌上完整的鸡鸭鱼肉、油糕炸果，马上就明白爷爷奶奶过年准备的年夜饭，动都没动！

除夕夜，她们只是草草的吃了些剩菜剩饭，便关了灶门，点了岁火，闷闷的上了床。当时，我只是从她们欢快，绽开笑意的脸庞读出了対我深深的爱，心不由颤了颤，眼角热湿起来。

母亲听到动静，背着妹妹，父亲打着松明子火把跨过村中小溪，穿过几块冬田赶了过来。母亲泪水盈眶一脸疼爱，把我紧紧抱住搂在怀里，父亲黙默的在一旁关切摸着我脑袋…！

　　凌晨三点多，爷爷和父亲领着我提着祭品香烛向祠堂走去；山村民俗常有早起出行祭祀的叔伯，看到后纳闷，询问这是团年哪？还是初一出行？爷爷抖着香说：“团年，团年！我叫叫回来了”。

　　初一，相邻的四奶奶让小叔叫我过去吃饭，席间，四奶奶告诉我：“他三伯，三嫂他们从大年三十的午后就不时地在村边十字路口朝北方眺望。下午三点以后，母亲搀扶着奶奶就一直站在那里等我…”。直到天黑二更初分人们仍然还看到俩老人在寒风中微微颤栗的身影。

我不顾新年初一的忌讳，嚎啕大哭起来，泪如泉涌。

　　结语：《除夕夜》其中有一小段关于那个时代学生的叙述是我们不能忘记的时光烙印，淡淡的把它写出来主要是衬托下面文字的沉重感。骨血亲情耀然纸上，我感动了自己，难以释怀；它无关风月，不渉其它，只忆亲情。我感念她们。请朋友们斧正指导，谢谢。

部分图片來自网络，感谢图片的作者，感谢同事提供的照片，致以诚挚谢意！2024年4月29日于豫章书院。今天是母亲节，祝天下的母亲们节日快乐。《山高海深•最难报得父母恩》一文献给母亲节的母亲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