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言记趣》集（74）

二班班

1.唯一乘客

周日，晨炊毕，启户行，赴十里外之约。虽非超远，然徒步难达，须借公交车以代步也。出小区东行数百步即公交车站点，吾但徒步行至，其后以公交车代步可矣。
入站未久，遥见闵行6路驶来，旋即停于眼前，车门启，吾于前门登之。扫视车内，司机之外无乘者，座椅皆空置，于是选傍后门者坐之，以其方便下车也。

吾落座，车复前，念偌大之车厢，唯我一人独享，凭区区两元而受专车待遇，享如是之奢华，此福分何时修得？于中不免有小得意潜滋暗长焉。举目窗外，见街边行人或着棉或服单，或提袋拉车或赤手空拳，男女老少，具现悠然之态，瞬间有入桃花源之感焉。
忽见一人，赤膊，着黑色短裤，奔跑于路侧。谛视之，乃一男子，光头之巅存黑发一簇，未知何以束之，脚着黑鞋，视其周身唯黑黄二色：黄者为天然之皮肤，黑者乃天然之发及所着之短裤与游履焉。吾不禁腹诽之：若何故如此标新立异？为健体乎？路侧之空气何如公园河畔清爽？为吸睛乎？然吾视其所过之处，行者未之注目也。 于是吾收视线，出手机，欲览美篇以寻趣，然通知栏内不见更新，扬手拍车内，所摄者唯有寂寞。
车复前行，春光路、银都路、都市路……一站、两站、三站……虽无人候于站台，然每站皆停；虽无上下车者，然每停必开关车门也。初，每逢进站，吾皆有所盼，盼有打破寂寞者登车，后半段，吾心情渐转，冀保持现状，吾为唯一乘客以达目的地，则可炫耀于内心焉！ 车行至后半段，三站、两站、一站。吾终于以唯一乘客之身份，走下闵行6路。然得意之目光投诸车与司机，所得者皆淡然。忽念及启程所遇之跑步者，吾何以以笑之！
于是余有悟焉。夫人生之旅亦如此：轰轰烈烈者盖寡，而平平淡淡者实繁，有轰轰烈烈之壮举，故令人仰慕，然无轰轰烈烈之遇而善处平平淡淡，且于平平淡淡之中，体会人生之真味，此生未必不可观也。
周日之行有些许心得，故志于美篇与美友分享之。若得诸君评头品足，各抒己见，则吾之大幸也。 4.2（文言记趣）

2.途遇小鸭

冒雨接孙。头上哗哗，雨落伞声然；身边唰唰，雨着地声然。徒行至沁春园三村，有亭在望，爱心亭是也。点手机，见下学时间尚早，遂入亭小憩焉。亭本无名，吾以常见供流浪猫之食饮于此，彰无名者爱心焉，故以爱心名之。

亭中依旧有猫粮清水置诸座，然未见一猫；忽觉脚下有异动，惊视之，地上有银笼一，有物动其中，视之，一金色小鸭在焉。谛视之，小鸭头上金黄之间，有一二小点，玄色；尚未出羽，然观其体量足可盈握，故知其面世有日矣。鸭见吾视之，颇显活跃。吾甚惊异，几日未至，猫亭变鸭所，何以也？ 疑惑间，见一纸覆笼上，上有手书，略曰：“此小鸭乃为故主所遗弃，貌甚可爱，若无饮食，诚难存活，君若爱而领养之，万分感激，请善待生命。”纸侧塑料袋内尚有鸭食。吾揣其为故主所书置之，字里行间可见爱心。然不知如此可爱之小生灵，其何以弃之也。于是心动，欲收养之，然顾念携鸭笼入校园，不便且不雅，恐为吾孙招讥矣。思量再三，终舍之。 归，以照片示孙，且言其方位，告之曰：“归时可与汝父母往视之，小鸭若在，携归可也。”孙诺诺，然不若吾预期之急不可待也。吾未之强，若勉强领养几日弃之，则小鸭之不幸更甚矣。
夫爱心者，人皆有之，然持之以恒者盖寡，恒爱一而至终者尤鲜焉。岂止小鸭哉！人生一世，不离不弃，方见真爱也。
（4.18）

3.小鸭安在？

自途遇小鸭，则挂之于心，每接孙过爱心亭，必驻足观之。每见小鸭犹在，饮食具备，遂衷心赞善者矣。
逾四五日，天雨，吾见鸭笼以棉被覆之，以为乃好心人防小鸭受寒挨浇而为之，不禁笑其憨：时已暮春，寒自何来；鸭性习水，雨淋何妨？然念其善心不可忤，遂未之动，仍其然而去之。

明日，复过此亭，见鸭去笼空，惟余水食矣。吾始为小鸭喜，于斯数日，终遇好心人收养，此生无虞哉！然见空笼，复疑惑焉：莫非收养者有依原临水之广袤空间乎？不然，何以弃现有之方便乎？
若果然，此乃小鸭之大幸也！ 胡思乱想间，瞥见猫几上粮旁有一纸，有字若干，读之，其略曰：“流浪猫生存不易，请勿窃其食！地球不唯人类也！”字迹工整，言辞犀利。乃吾以往所未料也。
莫非……吾不愿面对袭上心头之黑暗也。 翌日，吾复过该亭，鸭食尚在而鸭笼不见矣。惆怅间，见一阿姨入亭，瞬间即有数猫奔至，吾意其乃爱心饲猫者，询之果然。
阿姨曰：只因流浪猫可怜，故置饮食于此。然近来屡见猫未至而粮磬，遂书于此也。且曰，凡此处之流浪猫，具携之做绝育手术，令其安终此生，不再繁衍矣。言及小鸭，曰：“疑小鸭未被领养，乃顽童掀笼捉之，携他处玩耍，然后随手丢弃之矣。”吾茅塞顿开，深信其言之有理。知世态炎凉，仍以善心面世，此非善之善者乎？善心与睿智兼具者也，吾赞叹之。
遇善者，闻善言，悟善理，实乃吾之确幸也。于是互加微信，以过往所书三篇关于爱心亭之小文转焉。（4.26）

4.百合之悟

吾于十一二岁由平原迁居深山，方识得众多前所未见之花草，百合即其中之一也。
其花色鲜，朵大，花瓣细长，末端翘起，姿态优雅，故多年不见未之忘也。然花瓣几何，何以名百合，当年不知，亦未之究也。顾所关注者，唯花而已，至于其根茎可食，则于四十年余后，吾抵沪后方知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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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吾妻识得同小区一女士，相处融洽。该女士为兰州人，从其女儿至上海，后其女儿又赴新加坡履职，携母不便，暂寓之于此。该女士甚喜猫，家养一只，八斤有余，待之若子。归兰州省亲前，将猫托付吾妻。归，以兰州百合相赠。团簇如蒜，洁白如玉，于煮粥时置之，甘美可口。是时方知百合之可食，念及故乡山中之百合，吾未尝追根究底，未知是否有块茎如斯也。
前日，妻于菜市场购得百合二，以煮粥，不甘而微苦，忽忆苦能败火之说，未知然否。掺之以红枣，则不觉其苦矣。

今晨起煮粥，念及冰箱冷藏室内尚有百合，遂取之。吾见其状甚伟，一餐未可尽，遂掰取其一瓣。先将所取部分析之，则片片如翼。入水清洗，愈净愈白。粗数之，盖二十片有余。

一瓣二十余，四瓣则抵百矣，忽觉茅塞顿开，百合百合，其名不谬矣，果然百合，百合者，在根不在花，隐于泥土中朝夕相伴者也。

观其状，吾不免胡思乱想焉。夫百合者，莫非百年好合之谓乎？所谓百年者，言其年深日久，非实数也，人活世上，达百岁之有几，况夫妻盖二十后相遇乎？然好合者，则可为也：以善心待之，得善之回报，岂非好合哉？

夫妻本非亲，相伴到终老，愿天下伉俪，皆得百年好合！

请问美友，君以为如何？欢迎在此讨论。（2024.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