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散文/母亲的葱油饼

秋月寒江

文/他乡读书人

我最爱吃母亲做的葱油饼，这个嗜好一直没变，直到现在。

我生长在鄂东的一个小山村里，在大集体时代，农村生活很贫困，一家一年挣不到十斤菜油，有时年成较好，可能还能挣到两斤的棉油。

但棉油做出的葱油饼是黑色的，不好看，也不能待客。菜油做出的葱油饼是金黄的，看着就有食欲，也是待客的上佳主食。

印象里，葱油饼不是经常吃，做一次葱油饼要花二两油，不但费油，面粉也很紧张，葱油饼只有待贵客时才能吃到。

在我记忆里，只是在姥姥姥爷姑姑来家时，母亲才做葱油饼。所以，小时候特别盼望姥姥她们来，她们一来，十有八九，母亲会做葱油饼。

我自小就很顽皮，经常做一些淘气的事，掏鸟蛋、与人干架等是家常便饭，成天不着家，经常惹母亲生气。但只要姥姥姥爷来时，我会乖得像一个小女孩，跟在母亲身后，看母亲和面、揉面、择菜，切葱，一刻也不离，哪儿也不去。

母亲先是从柜子里取出面袋，盛两大碗面粉放在面盆里，加水和面；和好面后，用一块纱布将面团盖起来；再到菜园里扯上几棵葱，摘点青菜。

洗好菜，切好葱，母亲就掀起纱布，把饧好的面团拿出放在案板上，又开始揉面，揉到面不粘案板时，母亲取出擀杖用力擀，直到把面团擀得像饺子皮那么薄，才把事先准备好的菜油、葱花、小许盐倒上摊匀。然后把面皮卷起来，切成段，再用擀杖擀，擀成如碗口大小的圆形。

母亲擀完一个葱油饼后就让我生火，看到锅热后，放油，把擀好的饼子摊在锅内，然后用锅铲翻动饼子。

待到烤至两面都呈金黄色时，用手捏捏，感觉好了，盛起，端在盘子里，再烙下一个饼子。

烙好一个后，我站起来，趁母亲烙第二个时，迅速端起饼子，咬一口，烫得呲牙咧嘴。

母亲见状，赶紧停下手中活，一边接过葱油饼，一边向我嘴里吹气，边说：你是个“苕”（方言傻的意思），这么烫，就往嘴里塞，等姥姥她们吃了，有你吃的，猴急啥！说完还拍一下我。

每次姥姥她们来时也吃不了几个，父母也特意不吃，故意留着给我们兄弟吃，当然我是吃得最多的那位。

后来我上了高中，每月只回家一次。此时，农村已实行联产承包制，菜油多得很，面粉也不紧张，葱油饼再也不是什么待客用的主食了，要吃就吃，但就是麻烦母亲。

见我爱吃，只要我回家，母亲就做。第二天上学，母亲仍不忘往书包里塞上几个葱油饼。每次塞时，还再三叮嘱，要尽早吃完，不然放坏了，吃了拉肚子。

那年三月，我去当兵，走的前一天，母亲问我想吃点啥，我说想吃您做的葱油饼。母亲默默地拿面盆，取面粉，和面、择葱、擀面、烙饼……

那晚，在母亲的注视下，我吃了两个葱油饼，就再也吃不了了，心中有千万个不舍，心里有千万句话想与母亲讲，但却无从说起，只是默默地咀嚼着葱油饼。

那晚，在母亲的注视下，我吃了两个葱油饼，就再也吃不了了，心中有千万个不舍，心里有千万句话想与母亲讲，但却无从说起，只是默默地咀嚼着葱油饼。

那是我第一次没吃完母亲做的葱油饼，平生第一次流泪了，也是第一次没有吃出葱油饼的淡淡的咸味，但我还是努力地咀嚼着，想把那淡淡的咸味刻在脑海里，埋在记忆深处……

再后来，我转业，把家安在离母亲有百十来公里的城市，每月至少两次回去看望母亲，顺便让母亲做几个葱油饼吃吃。

有一次，母亲说，你爱吃这个，我教教你，以后自己做，我老了，你不嫌弃，我自己也嫌弃。

我说，娘，我永不嫌弃，您会活一万岁的。

母亲笑了笑说道，你不嫌弃，那做你吃。母亲说这话时，我心酸了，看着她被岁月深深刻出沟壑的脸，被岁月压弯了如同弓的背脊，我忽然有一种不详之感，母亲老了，会在某一天离我而去，我会吃不上她做的葱油饼。

这之后，我一有空就回家，陪着母亲唠唠家常，说说过往的一些事。

母亲走后，我很少吃葱油饼，不是不想吃，而是没心情吃。每每看到售卖的葱油饼，心中不由得暗暗神伤，不禁怀念起母亲还在的那些岁月。有时即便吃了，也吃不出母亲的味道，吃不出独属家的味道，吃不出深深母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