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中学时代——,“呼玛丽”

韩锐

<p class="ql-block">  “人老了,唯往事年轻。高兴的事,难过的事,都能温暖记忆。”这是作家吊脚楼先生所说,我深以为然。中学时代的经历,给足了我酸甜苦辣的滋养,给足了我日后从容生活的底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刚入初中,我们班的阶层划分很明显:一部分同学是地委大院的干部子女,父母都是地委专员、局级以上的干部,这些同学大都天性活跃、自信;一部分同学来自街道,父母都是平民百姓,这些同学更显纯朴、善良;还有少数部队子女、三线军事研究所和工厂的子女,他们身上更多的是率真和兼容;最后就是几个学校子女,因为父母当时是“臭老九”而显得沉默寡言。</p><p class="ql-block"> 尤其是我,相当不自信。这所学校是我的父母那一辈人创立的,我入校正值“特殊年代”,当时父亲就是学校头号的“历史反革命分子”,被强制劳动改造。偏偏军人性格的父亲从来不以劳改为耻,无论是拉着沉重的板车,还是挑着熏人的粪桶,他都是从容、坦荡地从教学楼、广场旁学生们聚集的地方走过,完全忽略学生们异样的眼光和窃窃私语,忽略还有一个女儿在那群学生里。每当遇到这种情境,我就想缩身钻入地缝。</p><p class="ql-block"> 好在我的同学绝大多数都非常善良,没有当面嘲笑和辱骂过我。上世纪八十年代,由著名作家王蒙作品改编的电影《青春万岁》上映,我的同学马上“对号入座”,说初中时期的我,像极了电影里的“呼玛丽”,那个身材瘦弱、文静温顺、沉默寡言、楚楚可怜的小女孩。其实我自己知道,我和呼玛丽,只是在外表上、遭遇歧视上有点相似而已。呼玛丽是同学们的温暖救赎了她,我除了同学们的温暖以待之外,还有积极的“自我救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当时教我语文的老师,刚从大学毕业不久,可能是性格使然,他说话总是“口无遮拦”。他知道了我的家庭背景之后,在一次作文课上嘲笑了我。他一上讲台就说:这次作文写“我的家史”,全班只有一个同学没有交。为什么没有交呢?是她没有什么可写的。为什么没有可写的呢?因为她的父亲是反革命分子。话音一落,同学们的眼光齐刷刷地看向我。当时我觉得这些眼光都会“杀人”!我深深地低下头,整节课没有抬头。好在我的同桌小曼,感觉到我的身体在发抖,就一直紧紧地攥住我的手,她手掌的温暖支撑着我下课。我一路低着头,强忍着眼泪走回家。爸爸知道了这件事,非常生气。后来这个年轻老师也因为说话不慎,犯了“政治错误”,进了“牛棚”改造,爸爸找机会揍了他。他辩解说,刚入校就被当权派告诫要和几个“黑帮分子”划清界限。爸爸说,你跟我划清界限没事,但在课堂上伤我女儿不行!</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正念”一说,但是老师的这番嘲笑,反而激发了我的理想:我长大了一定要当老师,我当老师一定不伤害学生!</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积极参加班里的各项活动,上台发言、办黑板报、参加宣传队、乒乓球队等等。虽然照样寡言少语,但是我努力做好每一件事情,也得到同学们的认可。</p><p class="ql-block">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得罪”了当时的班长。她是部队子女,写的一笔好字,很自信,也很以自己根红苗正的出身而自豪。当年我们学军外出拉练十几天,她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参加。我们拉练回来以后,她很精心地选了几十段毛主席语录,抄写在正方形的红纸上,贴在每个同学的课桌左上角。班主任表扬了她的“用心”,同学们看着毛主席语录也备受鼓舞。只有我看到课桌上的毛主席语录,内心很难受。她赠予我的毛主席语录是:</p><p class="ql-block"> 在阶级社会中,每一个人都在一定的阶级地位中生活,各种思想无不打上阶级的烙印。</p><p class="ql-block"> 我知道她是故意刺激我的,因为我看到了她略显得意的神情。我对她笑了笑,表示了我的态度。从此,我再也不主动跟她说话了,直到她参军入伍,离开学校。</p><p class="ql-block"> 后来,刘心武的“伤痕小说”《班主任》一发表,我就立刻把她跟文中的那个极左的团支书谢慧敏对号入座,当然也对她的所作所为释然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当我实现了当老师的理想时,我记得有一位女同学直率地对我说:我觉得你不太适合当老师。因为你在初中时遭遇了一些不公平的对待,你的心理可能比较阴暗。她大概真把我当成那个忧郁的“呼玛丽”了。我笑了笑说,你可以拭目以待,看我是否适合当老师。</p><p class="ql-block"> 退休之后,我回顾了一下四十多年的教师生涯,感觉自己没辱使命。</p><p class="ql-block"> 我不是“呼玛丽”,我一直在向着光明奔跑。</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2024年5月1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