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变

无涯子

　　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所言：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宇宙万物没有什么是绝对静止的和不变化的，一切都在运动和变化。有些是骤变，有些是渐变，有些是渐变到一定程度引起骤变。达尔文认为一个物种的形成是原物种通过微小变异的长期积累，渐形成的一个新种的成种方式，即渐变成种。

造物主的渐变是自然的变化，人生的变化也是个渐变的过程。在不知不觉之中，天真烂漫的孩子逐渐变成野心勃勃的青年；慷慨豪侠的青年逐渐变成冷酷的成人；血气旺盛的成人逐渐变成顽固的老头子。若没有重大疾病和意外，这些变化是顺滑进行的，刚刚骑竹马，回头己白首，中间的时光也不知如何滑走。犹如从斜度极缓的长远的山坡上走下来，使人不察其递降的痕迹。

躯体的变化是肉眼可视的，而心灵的变化是潜移默化的。曾经，我们如同初升的太阳，充满朝气与纯真，对世界充满了好奇与梦想。成长是一段漫长的路程，我们在其中品味过酸甜苦辣，勇闯过激流险滩，享受过莺歌燕舞，探索过未知的世界。岁月如流，我们在时光的长河中缓缓前行，跌倒爬起，又跌倒又爬起，心智也经无数次的锤炼成长起来，脸上渐渐刻上了岁月的痕迹。曾经的懵懂与天真，曾经的狂妄与无畏，逐渐被生活的磨砺所取代，变得平滑成熟稳重。我们经历了大风浪的搏击，在挫折中成长，那颗曾经纯真的心，也在岁月的洗礼中变得愈发坚韧和睿智。就像一颗璀璨的星辰，在夜空中闪耀着独特的光芒。

一年一年地、一月一月地、一日一日地、一时一时地、一分一分地、一秒一秒地渐进变化，从身到心，积累起来就是巨变，是不认识自我的巨变。白首相知犹按剑，朱门先达笑弹冠。从两小无猜到相见犹按剑，是对变的恐惧。变的速度和方向不可知，乃人心不可测也。白居易云：太行之路能摧车，若比人心是坦途。巫峡之水能覆舟，若比人心是安流。人心好恶苦不常，好生毛羽恶生疮。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是对善良的忠告。其实人心的变化犹如大自然的变化。由萌芽的春渐渐变成绿阴的夏；由凋零的秋渐渐变成枯寂的冬。人心的变也是渐变，是受周遭的薰陶而变，是在学习人生中而变。就如我们虽已经历数十寒暑，但在围炉拥衾的冬夜仍是难于想象饮冰挥扇的夏日的心情。人心筑起围栏也符合大自然的变化法则。

变化是不知不觉的，特别是自身的变化。就如农夫抱牛的故事。某农夫每天朝晨抱牛犊跳过一沟，到田里去工作，夕暮又抱了它跳过沟回家。每日如此，未尝间断。过了一年，犊已渐大，渐重，差不多变成大牛，但农夫全不觉得，仍是抱了它跳沟。有一天他因事停止工作，次日再就不能抱了这牛而跳沟了。渐变过程被忽略了，累变就适应不了。以为自己没有变，以为自己还是少年的我。直到儿孙绕膝，鬓如星星也。只能老夫聊作少年狂。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己。变是永远的，苏子云：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变是必然的，因时而变，顺其自然而变，则又何忧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