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春晖寸草】我的母亲

林森

　　童年时，母亲就是我的依靠，我的全部。听母亲说，一两岁时，她就用背带把我绑在背上干农活。有一次背累了，把我放在背篓里，我一直不停地哭，母亲把我抱起来，马上转哭为笑，眼角下还留着哭的泪水，母亲笑着问:″你到底是哭还是笑？″ 我当时两腿乱蹬哇哇直叫。那时侯，母亲一走动，我就趴在地上抱着她的腿，逼得她外出不得不把我抱着。

　 渐渐地，我长大了一些，和小伙伴玩耍时间多了。母亲说，那也不省心，是因为我经常𨄮跤受伤，受到惊吓。父母亲总要去给我喊黑，母亲喊: ″早娃回来没？″ 父亲在后面答: "早娃回来了，回来了！" 一遍遍地喊，一遍遍地答。母亲说: ″你吓掉了的魂，每次我都给你喊了回来。″

　　慢慢地，我能记事了。记得有一年的冬天，柴会计家杀猪请母亲去吃疱汤。我和小弟跟着母亲跑着闹着要同去，母亲说人去多了，丢人现眼的，把我和小弟带到柴会计家门前的树扒里玩要，他独自一人去了。不多久，母亲就过来了，给我俩一人嘴里塞了块肥肉。弟弟问为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母亲说: ″桌子摆上肉，我把自己的那份装着，马上就过来了，还不是想到您俩嘴馋呀，走，现在回家去吃饭吧。″

　　最难忘的是那个冬夜，我突发高烧，从晚上烧到第二天早上，昏迷不醒。母亲寸步不离地守护着我，拿热毛巾在我头上和身上敷着，用小烘炉烤着我。天快亮时，我突然睁开了眼，要水喝，母亲连忙把水含在自己嘴里再吐给我，我嘴里喝着水，母亲脸上的泪水却滴在我脸上，痒痒的，我浑身无劲，无力用手去擦，心确暖暖的。

　　上小学了，第一天就挨一顿打，让罗益民扯掉了我一撮头发。回来诉委屈，母亲一边给我擦泪水，一边说:″早娃好样的，早娃勇敢，勇敢的孩子不会哭，只会笑。″ 接着，父亲把我头发剃光，只留头顶。第二天，罗益明又继续挑事再次和我打架，母亲带着礼品，主动去向罗家的大人认错，并承担医药费。两家和好了，后来我和罗益民成了好朋友。母亲经常说: ″吃得亏，才能到一堆。不管做什么事，你敬他三分，他就会让你一尺。″

　　那时，小学几个″小霸王″经常欺负我，但母亲每次都说，遇事要让，别人打不还手，吃点小亏不要紧，专心好好念书，长大了有文化可以干大事情。逐渐地，在母亲的说教下，我迷恋上了书，还给同学们讲起了故事，慢慢地没有同学欺负我了，还当上了班上学习委员。

　　上初一时，家里要买两头小猪，母亲贱卖了自己的陪嫁手镯，过年时给我缝了一套新衣服。弟弟说: ″年年我都穿哥哥的旧衣裳，从没穿过新的，我想穿新的。″ 那年过年我坚决没穿新衣服。上学了，母亲说: ″早娃你不穿新的，你弟弟连好一点的旧衣裳都没穿的，穿上吧，明年给你弟弟缝新的。″ 每当我穿上新衣服，想起的却是母亲的手镯子，弟弟的旧衣裳，心里酸酸的。

　　上中专了，母亲把要带的行李查看一遍又一遍，反复唠叨：″头一次离家这么远，要学会独立生活，要懂礼貌，学会忍让。″ 说着说着却别过身去擦眼泪。在学校里我想念母亲，就开始拼命写家信。母亲有次和我接通了电话，说: “写家信不中用，我想到学校来看看你。″我当即请假把母亲接到学校，母亲叮咛了班主任，又一再嘱咐我的好朋友大勇: ″一定要把何早照顾好，何早是个老实人，总是吃亏的。″ 大勇同学现在还和我说，说我有个好母亲。

　　参加工作后，第一个月领了工资，我给母亲买了盒好饼干，母亲非常高兴，把饼干看了又看，就是舍不得吃。一再说:″早娃有用了，可以自己挣钱了。″ 我的工作单位在本县县城。这以后，我就经常回家看母亲，每次给她钱，她都不要，反复给，她收了，但最后都存着。给母亲买东西，她总是省着吃，常放过期霉烂，只有扔掉。

　　为了让母亲享受生活，我把母亲接到县上，她却呆不惯，时刻操心家里的农活。我和医院商量，以查病的方式将母亲接到医院调养，母亲住上一星期，就闹着要回去，家里的农活要得紧。不管怎么说，每年必须让母亲住一两次院。

　　母亲一生节俭，她经常说，不能忘了从苦日子过来的本性。我买菜回去用的塑料袋，她都要折叠整齐保存着；天黑后不做事或没有客人时，电灯必须要拉熄；衣服一直是穿旧的，新衣服放了几柜子。母亲说，就是穿旧衣裳也比过去强多了。

　　母亲辛苦一生，从没享受，今年已年满八十五岁，两年前请了保姆，但母亲坚持衣服自己洗，不用洗衣机，所有能自己做的都自己做，保姆只管做饭。五年前，母亲已柱拐走路，行动迟缓。看着母亲越来越老，我常常暗自流泪，半夜惊醒。

　　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只有常和母亲相伴。陪母亲说话时，母亲总是说:″你去忙你的，我这里好好的，我需要清净。″ 母亲心里从来没有自己，她时刻想的是我们和后人。

　　母亲总是无私付出，不图回报，一生勤劳持家，无怨无悔，身体健康，很少有病，我衷心地祝愿母亲活得久一些，再久一些，我能多陪陪，尽些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