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充满家国情怀的信

八一情怀

<p class="ql-block">  这是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原司令员韩卫国上将转给我们南昌老兵俱乐部红星讲座的一位烈士后代的信,尽管这封信是二十年前的,但仍让人泪目.</p><p class="ql-block"> 首长新年好!我叫覃清,广西人,珠海广播电视台高级记者,我父亲是济南二团的兵,五十年代在部队牺牲。我写过一篇纪念父亲的文章《绵长的思念》,发表在珠江晚报上,我先转给首长看看,了解一位济南二团军人后代的永远的情怀。</p><p class="ql-block">  绵长的思念 --写给我的父亲</p><p class="ql-block"> 覃清</p><p class="ql-block"> 又是清明。</p><p class="ql-block"> 每年这个季节,我对逝去的父亲的思念总犹如这迷朦的雨丝纷纷扬扬,无边无际,绵绵不绝...…</p><p class="ql-block"> 父亲,对于我来说,始终是个模糊的概念,他在福建前线英年早逝,当时我还偎在母亲怀里尚未迈出人生的第一步。</p><p class="ql-block"> 9岁那年,父亲的一位战友来家,递给我一张泛黄的照片,他轻轻地抚着我梳着两根黄毛小辫的头,贴着我的脸指着照片上一名站在后排的英俊军人说:"小清,你看,这是你爸爸。"</p><p class="ql-block"> 我一下惶惑起来,睁圆一双吃惊的大眼睛望着他:"什么?这是我爸爸?"</p><p class="ql-block">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p><p class="ql-block"> 一刹那,我眼里盈满了泪水。啊,爸爸!这就是我的爸爸:高高的个子,清瘦的脸庞,炯炯有神的眼睛,笔挺端正的鼻梁,那紧抿的嘴角掩不住一丝和蔼的笑意。</p><p class="ql-block"> 说来心酸。9年了,整整9年,我没有叫过一声"爸爸"--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字眼,甜蜜而又苦涩的称谓!</p><p class="ql-block"> 人云,"少年丧父,中年丧失,老年丧子"乃人生"三大不幸",偏偏,最叫人抱恨终天的“人生第一不幸"就与生俱来地追随着我!</p><p class="ql-block"> 当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父亲一身戎装笑眯眯地向我张开双臂,我不顾一切地飞扑过去,用力搂住他的脖子放声恸哭:"爸爸,您怎么这么久才来着我!"</p><p class="ql-block"> 蓦地,我被奶奶轻轻摇醒,她惊慌地问:"乖,怎么啦?哪个吓着你了?"</p><p class="ql-block"> 我不语,舔了舔流到嘴角的咸咸的泪,翻过身佯装睡去。我绝不会将梦境告诉奶奶。奶奶这辈子已经吃了很多很多的苦:24岁守寡,在穷困和世人的飞短流长中把爸爸这根独苗拉扯大。如果说"中年丧夫",她尚有爸爸这根精神支柱在支撑着的话,那晚年丧子"--而且失去的是唯一的爱子,对她来说无异于整个世界的坍塌!接着,母亲改嫁,去下一个孤零零的瘦弱多病的我,又给了奶奶致命的一击,短短几年,她竟哭瞎了双眼。艰难时世,命运坎坷,使我过早地懂事了,学会了与我的年龄很不相称的掩饰。</p><p class="ql-block"> 梦见爸爸那一夜,我第一次领略到"睡不着"的滋味。我闭着眼贪婪地回忆梦中的情景,一遍又一遍。可惜爸爸的长相在梦中很模糊,怎么也想不起来,印象最鲜明的倒是他帽子上那颗闪亮的红星,还有衣领上那鲜艳的红旗。从此,这红星,这红旗,便深深地烙在我幼小的心灵上,融入我循环往复的血液中……我矢志当兵。</p><p class="ql-block"> 高中毕业,我便不新地往武</p><p class="ql-block">装部跑。遗憾的是,"有志者事未成”。在那个参军非常热门且僧多粥少的年代,注定了我与那梦寐以求的绿军装无缘。</p><p class="ql-block"> 可怜哟,我做了整整十年的"参军梦"终成泡影。</p><p class="ql-block"> 尽管如此,我对军队的难以言传的眷恋与向往仍与日俱增:每每看见军营,总止不住怦然心动:路遇素不相识的士兵,亲切感也会油然而生:甚至当一辆军车从身边驶过,都能令我望尘生出许多惆怅……一直到文革结束我考取大学,我仍在痴心妄想:如果此时又送来一张入伍通知书那,我将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这份压倒一切的崇拜,这份百折不挠的执着,这份无以复加的痴迷,曾令我的同学、朋友们大惑不解。她们甚至认为我崇拜得可笑,执着得可怜,痴迷得可悲。她们怎能理解,一个血管里流着军人的血的军人的后代,对共和国军队的那种刻骨铭心的爱是任何时间与空间、挫折与磨难所冲不淡、隔不断、摧不毁、磨不灭的。</p><p class="ql-block"> 唉!这就是血浓于水。这就是一往情深。</p><p class="ql-block"> 弹指间,三十多年过去,前年夏天,我利用难得的休假,偕丈夫和8岁的女儿踏上福建漳州这块令我几十年牵肠挂肚、难以释怀的土地,一来访访父亲生前所在部队,二来给孩子的外公上上坟。</p><p class="ql-block"> 军营,以她特有的粗犷与豪爽,象梦中的父亲那样张开双臂,热情地拥抱了她的从千里之外风尘仆仆向她奔来的女儿。过去,我只隐约知道父亲生前所在部队是个有战功的部队,没想却是闻名全军、全国的"济南第二团";父亲生前所在的一连,更是一个"全面过硬、持久过硬、人人过硬"的具有光荣革命传统的连队,战争年代曾8次荣立集体战功,获得"一等功臣连"荣誉称号:在和平建设时期,一连不减英雄本色,先后被树为"硬骨头六连式的连队"和"全面建设硬一连"。50多面锦旗、100多张奖状印满了这支连队50多年米研博金班年来拼捕奋进,一往无前的光辉足迹!</p><p class="ql-block"> 也许父亲九泉有知,我们去看他那天,连日骄阳似火的晴空突然下了一场倾盆大雨。</p><p class="ql-block"> "那是父亲欣喜的泪吧?"当我们一家三口来到位于漳州火车站附近的墓地时,我心里这样想。</p><p class="ql-block"> 父亲并不寂寞。在他的四周,安葬着200多位来自北国边陲,来自江南水乡,来自黄土高原,来自南海渔村的和他一样年轻的军人。父亲结婚早,还有我这么一个女儿来看他。而他的那些战友中的大多数都还没来得及品尝家庭生活的温馨便长眠在这块远离故土的异乡土地上了。也许,他们的家中,还有肝肠寸断的白发老母,还有"遍插茱萸少一人"的兄弟姐妹,还有离家时依依惜别信誓旦旦而今已黑发染霜的情人。我不知道,每年清明,是否有亲人来祭奠他们?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千里迢迢,关山隔阻,亲人对他们的怀念,更多的只能藏在心底......</p><p class="ql-block"> 我倚在父亲的坟头,抚着那块字迹已有些模糊的墓碑,忍不住失声痛哭:"爸爸,您看见了,您的女儿,女婿和孙女都看您来了….….您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了,您可以瞑目了……"</p><p class="ql-block"> 8岁的女儿似乎突然长大了,她抹着眼泪,恭恭敬敬地给外公燃上几炷香,哽咽着说:"外公,您放心,我长大了还会来看您的。今年我评上南宁市,首府新星优秀少先队员"了,您高兴吗?"</p><p class="ql-block"> 高兴。父亲当然高兴!只是他已无法开口回答他这聪明可爱的小外孙,也无法张开双臂拥抱他的日思夜想的爱女了.....</p><p class="ql-block"> 父亲是个很能吃苦、上进心极强的人,11岁就给地主放牛,13岁便挑起家庭的重担,犁地、耙田、开山、耕种,村里谁不向他竖起大拇指!到了部队,他更加如鱼得水,学习、训练、生产、劳动,样样争第一,第二年就把立功喜报寄回家了,乡亲们谁不夸他有出息!可惜他离去得太早 --23岁,正值生命最璀璨的年华,却倒在训练场上再没有醒来.....</p><p class="ql-block"> 是的,在"济南二团"这个英雄辈出、群星闪烁的部队中,我的父亲只是一粒普普通通的沙子,没有惊天动地的壮举,也没有流芳百世的豪言。但是,他为这个英雄的集体一直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息,他无愧于"济南第二团"这面光辉的旗帜,无愧于23个春秋的短暂生命。</p><p class="ql-block"> 记得奶奶在世时,曾要求我长大后把父亲遗骨迁回广西老家来,他生前未能尽孝,就让他在阴间陪伴为他哭瞎了双眼的老母吧。但是到了部队,特别是看到这一大片墓地以后,我打消了这一念头。"青山外处埋忠骨,但必马革裹尸还"。古人尚能有四海为家的胸襟大度,身为共产党员、革命烈士的父亲当然更深明大义了。再说,如果让父亲一人回老家,他会舍不得远离他生前所在的部队,舍不得丢下那200多位与他朝夕相伴的战友的,父亲,女儿没有说错吧?</p><p class="ql-block"> 又是一年清明,仍是泪雨纷纷。我久久地伫立海边,痴痴地遥望东方,面对天海茫茫,任凭心潮起伏。不能到父亲墓前添把士,献束花,不能贴着父亲的坟头说说心里话,唯有将这无边的思念寄予向天边涌去的海潮,带给远在东海之滨枕着大海的波涛长眠的我的父亲。</p><p class="ql-block"> 水悠悠,思亦悠悠……</p><p class="ql-block"> 1994年清明节于珠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