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小说～～～“八字头上一口塘”———衙斋志异之三十

欧阳华

“喂：你是春台县委办公室吗？”“是，我是万秘书。”“告诉你，我是省委办公厅，请转告徐书记，明天上午省委程书记会来你们县视察“农业学大寨”情况。”

徐书记听说省委主要领导会来，神经高度紧张起来，在临时召集的常委会议上，徐书记部署了三件事：一是让程书记现场视察东方红公社的“狼窝掌”；二是在去东方红公社公路两旁张贴欢迎程书记的大幅标语一百条；三是组织万人上阵，垦复改造竹林……

省委程书记真的来了，而且来得特列早，他是从一隔壁胜利县城赶来的，胜利县至春台县，也就三十公里路程，开快点一支烟功夫就到了。

在县委招待所，县委徐书记诚惶诚恐地，语无伦次地，结结巴巴地向省领导汇报了学大寨情况———

“我们学大寨的思路是：八字头上一口塘，两边开渠靠山旁，中间一条机耕道，新村建在山坡上……”

“好，有新意，学大寨学出了新境界，走，去看看八字头上一口塘。”省委程书记高兴地说。

县里徐书记懊悔极了，怪自巳思想紧张，信口开河，自已给自已添麻烦了。计划去东方红公社，那里地处平原，又没有塘，怎么办？

关键时候，县委农工部长说去跃进公社，那里有“八字头上一口塘”的场景。跃进公社是山区，不仅离城有七十公里远，而且山高路陡，崎岖难爬。这时徐书记咳嗽了一下，壮着胆子，嗫嚅着说：“那里路况不好，昨天又下了雨，泥泞路滑，下次去吧？”

老徐话都未讲完，省委程书记阔步往停车的地方走去：“还磨蹭什么？看八字头上一口塘去！”

片刻，两辆小车朝风门岭驰去。风门岭主峰海拔一千九百多米，一条狭窄的沙石公路像一条腰带系在主峰的半山腰中，朝着大山深处的跃进公社逶迤而去。

眼看就快要到达跃进公社了。省委程书记的轿车因底盘太低，在一段淤泥山路中间车子被石头搁了起来，四轮浮空飞转，泥巴抛洒在几个人脸上，像土地菩萨一样难看。

程书记是解放军来该省“支左”的部队军政委，兼任着省委书记，思维定势，工作作风全是军人作风，只见他指着县委徐书记的鼻子破口大骂：“说大话不要本钱。还吹牛皮说八字头上一口塘，连路都未修好……”

官大一级压死人，挨了骂，下级还要装笑脸，赔礼道歉。只见徐书记低三下四，躬着驼背腰对省里的书记说着恭维话。

程书记看到县里徐书记的“奴才相”就讨厌，只见他凶恨地说：“还不快去找人拖车子”。等到县委徐书记从山下村庒带来十几位农民爬上山拖车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人多力量大，十几个人齐声呼喊着：“学大寨，加油！学大寨，加油！”呼的一声，轿车拖起来了。

此刻，程书记十分的恼火，“八字头上一口塘”也不看了，时间来不及，要赶回省会迎接中央领导来本省考察工作。他没有与县里同志打招呼，一蹓烟地就跑了。

但他对东方红县跃进公社的“八字头上一口塘”却死死地记住了。他凭想像以省委名义下发了《关于在学大寨中推进“八字头上一角塘”建設的意见》，全省各级雷励风行地行动起来了，纷份按照“有塘就塘建新房，无塘筑塘建山塘”的要求，像搞政治运动一样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了。

正当全省“八字头上一口塘”方兴未艾的时候，林彪逃跑了，程书记上了林彪贼船下台了，“八字头上一口塘”也不搞了，农民欢天喜地了，而县委徐书记却放起万鞭花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