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文化血脈的追尋和認同—東南亞華文作家散文專輯簡評（上）

黃東濤（東瑞）

东瑞

東南亞華文文學曾繁榮一時，卻在二十世紀中期風雲突變，因為複雜的原因和背景，導致華文文化陷入重災區，冰封雪埋大半世紀，其中印尼的華文文化首當其衝，泰國次之。如果追本溯源，印尼的華文文學歷史悠久，早在十九世紀中國的一些著名的古典文學就有精通華印兩國語言的人士翻譯成印尼文，三四十年代興起的華文創作也盛極一時。六十年代，所有的華校、華報，華社甚至華人的過節習俗，也被禁止。泰國也為了同化，曾將華文視為異端，華校也漸漸退出歷史舞台。印尼在兩千年前後華文解封，可歎失落祖籍國文化的時間長達三四十年，那已是整整一代人成長的時間，想恢复當年盛況，已經事倍功半，萬分吃力。驚回首，六十后成長的第三代華人子弟已幾乎大部分滿口當地語言，不諳華文，妄說寫文章了。幸虧在那大地茫茫真乾淨的年月，金庸的武俠、瓊瑤的言情，通過水手的偷偷攜帶、傳讀，至少那種對華文文字的第一類接觸和撫摸，撫慰了多少文藝青年久旱盼雨的心，令他們對方形字久違而更加珍愛。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祡燒。這大半世紀，中國大陸和台灣因為各種各樣複雜的原因，有一些人南下、定居東南亞，都多多少少為當地華人文化帶來一些新鮮空氣、新文風和新動力。新加坡華族多，但“被”演化為英語社會，寫作圈新舊兩代不少人擁有高學歷；馬來西亞華人圈文化上受港臺影響很深，一些年輕人高中畢業後，繼續到台灣取得大學學歷。這些和印尼、泰國處境完全不同。但整體來說，共同的是文學創作扎根于現實土地，散文方面形成了傳統現實主義的大流，現代的技法至多為小分支。印尼華文文化界群策群力近乎三十年的復興努力，包括有心族群對三語學校的籌建和·熱心期待，成效不能說微小，但和六十年代最鼎盛時期已無法相提並論。六十年代的形勢突變，不僅在整體華人文化的繁榮和發展上造成深重的負面影響，而且也在當地華人心靈上留下無法彌合的深刻傷痕，輕輕一擊，血就自心頭汩汩流出。

印尼 晓星

曉星的《清明追思》讀來驚心動魄，以“太陽驟然熄滅”、悽風苦雨的形象生動文字描述，將六十年代印尼那場風暴重新推在我們面前，一切仿佛昨日：

“那一年，1966年，烏雲席地卷起，赤道上空溫煦的太陽驟然熄滅，狂風暴雨掌控了整個千島群島，包括這寧靜的，與世無爭的小鎮”

這樣的開頭，一下子將時間、地點、時代特徵點出，又以一個不點名的小鎮為回憶展開的描述對象，非常高明，因為那時不知有多少鄉鎮、城市都出現類似的情況。小說屢次奪冠的曉星以小說筆法寫出了當時的兩種偉大的小人物，那是兩種不同的園丁，一種園丁是不甘華文火種熄滅的華校老師偷偷繼續在某個地點向華人子弟傳授知識，另一種園丁是在附近把風的、裝著打水除草的真假園丁。兩類園丁互相照應，以暗號驚示聯絡，心靈默契，一切情景仿佛四十年代諜片的經典片斷。充滿悲情的《清明追思》如同詩意悲情電影那麼淒美，是向印華文化園丁前輩們集體致敬的感人精緻之作。

马来西亚 李忆莙

與前一篇截取某個歷史橫截面不同，也和研究南洋華人歷史的學者做縱深學術研究有異，屢獲海內外重要文學獎項的馬來西亞女健筆李憶莙從正面來書寫華僑前輩過番南來披荊斬棘、開荒拓土的辛勞和將中華文化無遠弗屆傳承和弘揚的貢獻。小標題很大，一則名《傳人》，二則名《華僑》，然沒有抽象理論的枯燥，內容絕大部分由一個一個生動細節組成，用自己在南洋土地生活的感觸和耳聞目睹的諸種細節串起，貌似隨意輕鬆，實質卻是用心良苦。提及的人物從三寶太監鄭和到孫中山，從張榕軒到慈禧，涉獵的道具有算盤、毛筆、墨寶等等，甚至老宅院外樹上的蟬鳴，在作者的筆下都構成了中華鄉愁的符號。人說小說的命脈在於細節的經營，誰說散文不也是？李憶莙的聰明就在描述細節的過程中輕輕鬆鬆帶我們抵達散文的主旨終點。最為巧合的是袁霓的《一路繁星燦爛》以散文和採訪結合的形式寫了一位叫楊金峰的印尼百歲華人老人，將他一生不斷做慈善、一捐百萬的事跡娓娓到來，為李憶君文中提到的前輩先賢們關心家事、國事、天下事、回餽社會和家鄉的華僑先賢提供了有力的生動典範例子。

印尼 袁霓

朵拉和劉育龍都寫鄉愁，但思路和視角大異其趣。祖籍福建泉州的朵拉生長於南洋，卻甚有興趣返鄉尋根追祖，《古村那些樹》，就像一齣寬銀幕（舊年代，只有黑白片，且熒幕面積小；寬銀幕的出現，堪稱一次電影革命），由近及遠，由此樹說到彼樹，南北呼應，縱橫揮寫，以樹隱喻，寄託相思，思路很是開闊。她到內地，哪怕開會之餘剩下幾天，也爭取多遊覽幾個省份和縣城。開頭由遊覽山西時導遊的一段介紹引發，展開了十三世紀中國北方人十八次大規模移民的回顧書寫，點出當年山西廣濟寺大槐樹就是移民的集中地；大槐樹從此成了鄉愁的象征。由此發端，朵拉又聯想到泉州梧林古村和南洋老家的雨樹、雞蛋花樹、老榕樹咖啡館，以至福州的“無地不榕樹”的榕城命名來由等等。散文過度巧妙自然，鋪展開來，結尾又輕輕地收攏：

“······無論象徵分離或團聚，全都帶著一種往上長的姿態，存在著一種張力和勇氣，蘊藉著對生命的嚮往和美好的期待呀！”

一氣呵成，將散文開合技巧拿捏嫻熟。劉育龍是落番華僑的第四代，祖籍廣東省揭陽市揭西縣河婆鎮，他的《雷聲隱隱的綠湖》像是一齣客家美食擂茶的藝術短片，視角專注、專一，從光、影、聲等多角度拍攝和美化客家擂茶。篇名用了比喻，只看題目不讀內容還以為是寫馬來西亞太平湖的美，一進入才恍然大悟，他寫的是客家美食、一種”苦中帶甘，鹹香爽口，營養豐富，而且清熱解暑”的名食擂茶。為了將散文寫得也色香味俱全，文字不時時光倒流，在歷史的隧道穿梭來去，曾祖母的擂茶味道自然是至高無上的，連帶舊日簡陋、手製玩具也是最令人懷念。朵拉以樹，劉育龍用美食，寫的都是鄉戀、鄉思和鄉愁。最美的當然是散文的結尾——

"在多雨的歲末，當一碗冒著絲絲熱氣的擂茶湯被端到我的面前時，在滴滴答答的雨聲中，那一環綠意仿佛冉冉擴展成一潭碧綠的湖水，湖面上傳來隱隱約約的雷聲，如真似幻。我曉得，那一陣陣的雷聲，是源自三百二十一公里外的家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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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来西亚.朵拉）

（马来西亚.刘育龙）

东瑞简历及得奖项目

 

【简历】

东瑞，原名黄东涛，祖籍福建金门。在印度尼西亚度过青少年时代，六十年代初期于雅加达巴中读中学。一九六零年九月至一九六四年八月在集美中学就读至高中毕业（46组）。一九六九年国立泉州华侨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毕业。一九七二年移居香港。曾任《读者良友》《青果》编辑。一九九一年与蔡瑞芬女士创办获益出版事业有限公司，任董事总编辑。业余从事写作。作品多次获奖。一九九零年以《山魂》获得香港市政局“中文文学创作奖”散文组冠军。二零零六年荣获“小学生最喜爱作家”，著作《校园侦破事件簿》获选“中学生好书龙虎榜十大好书”及“最受小学生欢迎十大好书”。二零一一年获中国郑州小小说组委会颁发“小小说创作终身成就奖”。二零一二年凭《转角照相馆》获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主办的第十届全国小小说年度评选一等奖。二零一三年五月获郑州颁发小小说业界至高荣誉“第六届小小说金麻雀奖”、二零一六年一年内更获四个奖项，如“世界华文微型小说杰出贡献奖”等，而长篇小说《风雨甲政第》《落番长歌》获得金门县文化局颁发“第十三、十四届浯岛文学奖长篇小说优等奖”等。自八十年代起历任各种文学创作比赛评判达百余次，如香港市政局中文文学创作奖、香港公共图书馆学生中文故事创作比赛、澳门文学奖、青年文学奖、马来西亚乡青文学奖、印度尼西亚华文历届金鹰杯文学奖、新加坡文学评论奖评判等，并曾受邀在大陆郑州、上海、泉州、港、澳、印度尼西亚雅加达、万隆、泗水、棉兰、楠榜、牙律、马来西亚吉隆坡、金宝、新加坡等地大、中、小学和各种文学组织演讲文学课题。现受聘为香港华侨大学校友会名誉会长、国立华侨大学客座教授、香港儿童文艺协会名誉会长、印度尼西亚华文作家协会海外顾问等；现任香港华文微型小说学会会长、香港作家协会秘书长、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研究会副会长、香港金门同乡会副会长等。  

著作已出版《迷城》、《暗角》、《人海枭雌》《出洋前后》、《蒲公英之眸》、《天使的约定》、《转角照相馆》、《雪夜翻墙说爱你》、《失落的珍珠》、《无言年代》、《飘浮在风中的记忆》、《为何我们再次相遇》、《走过红地毡》、《雨中寻书》、《边饮咖啡 边谈文学》、《流金季节》、《我看香港文学》、《艺术感觉》、《晨梦夕录》、《校园侦破事件簿》《风雨甲政第》《落番长歌》等近150种。

【东瑞得奖荣誉和得奖作品】



1.《琳娜与嘉尼》（儿童文学）

香港儿童文艺协会一九八三年儿童小说创作奖季军

2,《不沉的舞台》（童话）

香港儿童文艺协会一九八六年儿童小说创作奖优异奖

3,《山魂》（散文）

香港市政局一九九年度中文文学创作奖散文组冠军

4,《夏夜的悲喜剧》（童话）

香港市政局一九九年度中文儿童读物创作奖儿童故事组优异奖

5,《少年小羊》（短篇）

香港市政局一九九四年度中文文学创作奖小说组优异奖

6,《校园侦破事件簿》（中篇小说）

第三届书丛榜最受小学生欢迎十本好书

第十届中学生好书龙虎榜十本好

东瑞并获选为「全港小学生最喜爱作家」 

二零零七年全国第四届侦探推理小说大赛最佳新作

7,《一双绣花鞋》（小小说）

二零零九年获第七届全国微型小说年度评选三等奖

8,“小小说创作终身成就奖”

二一一年中国郑州第四届小小说节组委会颁授

9,《转角照相馆》（小小说）      

中小学小说协会主办、金山杂志社承办二零一二年

第十届中小小学小说年度评选一等奖

10,《漆红的名字》（小小说）      

黔台杯·第二届世界华文微型小说大赛优秀奖

11,“第六届小小说金麻雀奖”  

二零一三年，郑州小小说节组委会颁授(参选作品《转角照相馆》《苹果》《金厕所和半世纪唐楼》《大奖》《父亲回家》《惊喜悼文》《证据》《臭耳人阿王》《小站》《雪夜翻墙说爱你》十篇》)。

12，二零一三年九月十八日获香港特区政府民政事务局、康乐

及文化事务署局长嘉许奖，被列为“香港推动文化艺术发展杰出人士”。

13,《生命之柱》（小小说）          

二零一四年获中小学小说学会“文华杯”全国短篇小说大赛一等奖

14,《秋风初起》（小小说）    

获中小学小说协会主办、金山杂志社承办二零一三年

第十一届中小学小说年度评选二等奖

15，《蒲公英之眸》（小小说）

获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研究会、中国微型小说学会颁发第二届世界华文微型小说双年奖优秀奖（二零一四年至二零一五年度）

16，“世界华文微型小说杰出贡献奖”

二零一六年泰国曼谷·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研究会、中国微型小说学会颁授

17，《双骑结伴攀虎山》（散文）

二零一六年中国北京·中国世界华文文学学会颁

第二届全球华文散文征文大赛优秀奖

18，《风雨甲政第》（长篇小说）

获金门县文化局颁发“第十三届浯岛文学奖长篇小说优等奖”

19，《清汤白饭》（小小说）

二零一七年获郑州人民广播电台、小小说传媒等联合主办首届「说王」小小说原创大赛优秀奖

20，《导游笑眯》（小小说）

二零一七年获“紫荆花开”世界华文微小说征文大赛优秀奖

21，《落番长歌》（长篇小说）

获金门县文化局颁发“第十四届浯岛文学奖长篇小说优等奖”

22，《从铁门缝隙看孙子》（小小说）二零一八年获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研究会、作家网颁发世界华文微型小说双年奖（2017～2018）一等奖榜首

23，荣获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研究会、作家网颁发“40年（1978-2018）40位贡献奖”。

24，《血还未冷》(小小说） 获“东江书院杯”三等奖

25. 《涟漪》（小小说）

二零一八年获“武陵杯”2018世界华文微型小说年度奖优秀奖。

26，《带走的大相册》（小小说）

二零一八年获2018年度微型小说排行榜（100篇）

27，《世家·处方》（小小说）

二零一九年获“武陵杯”世界华文微型小说年度奖优秀奖

28，《咫尺不再天涯》（小小说）

二零二零年荣获南通赤子情华侨图书馆首届“世界读书日读书分享征集活动特别奖”

29,《镇江半日游》（散文）

二零二零年荣获2020年南通赤子情华侨图书馆等机构举办之‘’国庆中秋征文”活动特别奖

30，获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研究会评选为”2020年度“十大新闻人物”之一。

31，2021年元旦获南通赤子情华侨图书馆颁发“2020年度《书香园地》优秀通讯员”

32,《小巷咖啡馆》（小小说）

二零二一年荣获“趣微口袋杯”全国小小说征文大赛优秀奖

33，《双人床》（小小说）

二零二一年获新西兰中华文学艺术界联合会、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研究会等联合主办的“三公爵杯”世界华文微型小说大赛优秀奖。

34，获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研究会评选为”2021年度“十大新闻人物”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