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援“飞虎” 细微之处见“有礼”

鼎一

美国飞虎队的故事，一架架插翅飞虎队徽和鲨鱼头形的战机，早已沉淀在我脑海的记忆深处，与飞虎队关联的词语：陀峰航线、陈纳德将军、巫家坝机场……总是令笔者难以忘怀。

随着滇西战场的反攻，云南成为“我方空军”的主要基地，1922一1942年间，云南人民用石碾推出来的52个机场，平均两分钟起降一架飞机。正因为这些遍布云南全境的机场以及坚固平坦的跑道，陆上中国第36师辅助空中的飞虎队，在怒江勉强抑制住了日本人的东进势头，守住了云南，守住了大后方。

镇沅地处滇西南哀牢山、无量山腹地，严格意义不在陀峰航线上。在1944年春至1945年8月间，有数架运输机和侦察机在镇沅迫降和坠落。2007年《云南档案》，刊载杨学武老师《淘档案 觅飞虎》详细介绍相关飞机坠落及救援工作。

1945年7月20日，农历六月十二。早上7点左右，镇沅县恩乐区大来保（现恩乐镇五一村）岔河不远处的小学堂河上空，一架美国运输飞机的尾部突然冒起了黑烟。

没多久，只听得山间一阵巨响。

随后，人们见着四顶降落伞从天而降。其中，有两顶降落伞落在了邦麻河，一顶落在岔河旁的养马田。另外一顶，则飘落到景东挖萨山坳的另一边。

2024年4月，罗永健、杨学武、李文贵、刘庆鼎等人，到恩乐镇五一村寻访数名亲历者和知情人，重识历史记忆。

2024年4月13日

五一村杀羊坡组罗成永（1965年生）讲：

1945年7月20日早7时，美国飞虎队飞机坠落在恩乐区第三保大来乡（含恩乐五一、勤劳、平掌）岔河往南约600米小学堂河（弥宁公路老274公里桩），四名美国机组人员跳伞自救，三名机组人员在勐来邦麻河、养马田一带成功着陆，失踪一人。据传，该名机组人员在景东县者后乡一带获救。三名机组人员找到恩乐区求助，区长兼中队长黄学海带领区丁和美机助人员到大来乡乡长罗恒章家，安排飞机部件拆运。罗恒章，是罗成永的大伯。又通知在按板镇的读书的罗恒真（罗恒章之弟，罗成永之父）带领国民政府航空委员会云南情报所驻镇沅按板井的抗日航空无线电台的许台长等人来协助求援。

黄学海、罗恒章、罗恒真和许台长等人配合美机组人员拆下飞机的主要设备运至镇沅县按板镇。拆运工作共持续到八月初，共耗时半个月。未拆走的钢材、铝材被大铺子、杀羊坡、勐来等地的农民切割，制作刀、盆、锅、碗等生活用具，这些刀具很少生锈，部份至今仍在使用。还有人家留存有飞机齿轮、垫片、小锤等。

当地老人回忆，飞机坠落时响声很大，但没有燃烧。飞机的机舱跟房子一样大，并有很多装粮食的袋子，应该是运输机。跳伞跳生的美国人，人高马大，蓝眼睛，黄头发，高鼻梁。他们不会吃米饭，不会用筷子，只好调玉米面糊给他们吃。他们讲的活也听不懂，一直到按板镇的许台长来当翻译，大家才能交流。

降落在养马田的美国机组人员把身上的降落伞割开，分给救援的村民。黄学海区长分得一块，缝一件褂子不够，他跟一位妇女买了一块，缝了件马褂穿了很长时间。

很遗憾，美国飞机救援参与人罗恒真于当月11日去世，当天正为老人扶山。

4月13日

大铺子组吴绍琼（1944年生）讲：

老公公粟安茂（已去世20多年），当时用拆回来的铝材，铸造一个盆状的小锅，用来煮饭，并铸碗状锅盖，锅盖又当碗使。

现场测量：铝锅，锅底直径23厘米，锅面内径26厘米，外径31.5厘米，重1940克。盖碗，外径24.5厘米，内径11厘米，重940克。

4月13日

岔河小组何明永（彝族，1956年正月初二生）讲：

其父亲何开明，曾到美国飞机坠落现场，飞机破损严重，机身一边，翅膀一边。三个美国人正组织兵丁拆解飞机设备，有兵丁把守现场，防止村民私拆钢材、铝材和物资。

4月15日

扎拉组李跃勇（1970年生）讲：

父亲李显仁（1928一1996），解放后任大来乡乡长。其家用拆回来的钢材，锻造刀二把。用铝材，铸造盆、锅等生活用具，用了60年。现生活用具不知所踪。

勐来组陈大金（1926年生），是刘显林的奶奶，她是救援机组人员知情人，她家也有飞机配件制作的生活用具，你们可以去采访她。

4月17日

勐来组李显芝（汉族，1935年生）讲：

美国飞机坠落在小学堂河边㳕塘，当时，母亲李陈氏正臼米，见飞机不断盘旋，飞机解体后坠落。李陈氏带李显芝去观看，水塘边落着很多有字的纸片。

其丈夫王显明（1931一1978），遗留用飞机钢材的尖刀一把。王显明因伐木，在岔河木耳厂被滚落的木头砸伤，不治身亡。遗存的尖刀是李显芝的念想。

现场测量，尖刀（含刀柄）长31厘米，刀刃宽3厘米。

4月17日

勐来组陈大金（1926年生）讲：

我叫陈大金，属虎的，今年98岁了。

美国飞机坠落那年，我20岁（虚岁），从大山嫁到勐来刘家。当时飞机由北向南飞行，飞到小学堂河上空，听见“呯”的一声，飞机便落了。

飞机坠落时，逃伞跳生了四个，当天找到三个。邦麻箐掉下来两个，降落伞挂在大树上，他们割断绳子跳下大树。养马田掉下来一个，还背着降落伞。

第三天，有人送到我家一个美国人，听说掉在平掌的大山（现景东大井镇挖萨村平掌组）。

这个美国人，头发黄喔喔的，饭也不会吃。六月天，客台湿啦露咧，㳕泥巴呼，美国人衣服挂烂完了，有精无力坐在客头。我摘桃子给他吃，我煮玉米给他吃。美国人很有礼貌，桃子皮、玉米棒齐齐摆在一边。

美国人穿军装，背上有补出一块皮，写着十二个大字，是要求国人救护来华参战洋人的。他还背着降落伞，白生生的。（我说话多，自根由底咧，别在意。）我婆婆刘宋氏看着喜欢，伸手去摸。美国人便割了一块伞布、一截尼龙绳给婆婆，我婆婆做了一顶漂亮的帽子，牢成什么样，一直戴到解放以后。

美国人吃过东西后，我公公又把他送到乡绅家，乡绅把美国人送到镇沅（按板井）。

婆婆和我还去坠落现场看热闹，机舱和翅膀各在一边，小学堂河边全是报纸。有兵丁把守，不给乱捡。机舱里面有很多装粮食的袋，白色的，蓝色的。

后来飞机的设备多些被拆运到镇沅，有一部分钢材、铝板被村民割回家。我的男人叫刘元洪（1923一2016），是个铁匠。他分割的钢材、铝板，制作得一把刀具、一个撮箕，还剩下一块铁板。前几年，文管所的人来，给他们带走了，他们还留给了两把新撮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