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山浮云阅古今（百园记24·上）

戈戈

　　景山公园坐落在京城南北中轴线上，南接故宫神武门，北对钟鼓楼，西邻北海，占地面积23公顷、山高43米，是北京市内俯瞰京城、遍览紫禁城的最佳处所。

　　这里早在金代就堆土成丘，元代辟为皇室禁苑名为青山，明永乐年间又将挖护城河的泥土及拆卸南移城垣的渣土都堆积于此，叠砌成一座高大的土山取名万岁山。

　　清代顺治12年(1655年)将此山改名为景山，并于乾隆年间进行了大规模的扩建。园内亭台楼宇金碧辉煌，松柏榆槐郁郁葱葱，牡丹芍药百花似锦，是北京皇城内独具特色的所在，成为驰名中外的游览胜地，被列为北京市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近半年我两度造访该园，在冬春的交错中感悟时节的迥然差别，在历史与现实的碰撞中聆听大道的浑厚潮音……

禁苑赏花

　　谚云，“谷雨三朝看牡丹。”紧跟春的芳踪，我们在谷雨次日来此，观赏以“紫禁荟群芳 天香誉京城”为主题的2024年景山公园第27届牡丹文化节。

　　北宋理学开山鼻祖周敦颐在其千古名篇《爱莲说》末尾说道，“牡丹之爱，宜乎众矣！”语气中带有明显的轻谩和不屑，旧时代文人多有清高自诩的毛病。但即便周老夫子这样有影响力的大师，也无法阻止芸芸大众对牡丹的挚爱。

　　牡丹花朵硕大，色泽鲜艳，华贵雍容，清香四溢，素有“国色天香”之称，被誉为花中之王，又寓意花开富贵，故深受国人喜爱。清代末年，曾将其确定为国花。现在一元硬币的背面，就印着一朵美丽的牡丹花。

　　白居易诗云“花开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刘禹锡诗句“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非常传神地描述了人们对牡丹的热爱程度。

　　2019年中国花卉协会发出《投票：我心中的国花》，牡丹以近80%的得票率居首。牡丹的超高人气直观地表现为今天公园里摩肩接踵的人流。

　　景山公园牡丹冠绝京华。牡丹作为一园一品特色花卉，在该园栽植历史悠久。最早可追溯到辽代，金元明清历朝均在禁苑中栽培牡丹，故多世间珍品。

　　公园现有牡丹品种569种，涵盖九大色系、十大花型。包括中原牡丹346种，包括御园传统牡丹品种，久负盛名的洛阳牡丹、菏泽牡丹，国内珍品西北紫斑牡丹109种以及国外牡丹114种。

　　一开始，我们以为只有园东篱笆围着的两块珍品区，因此在那儿流连许久。可能与我们持同样认识的人很多，造成了这里的拥挤。

　　实际上在观德殿内、寿皇殿前、科普园区和景山前后主路两侧，牡丹随处可见。姹紫嫣红开遍，四处都是锦绣堆！景山简直就淹没在一片牡丹花海中。

　　几乎每一束花前都有成堆的人，一个个啧啧称奇，拿出手机想拍朵花得等好久，一拨拨人拍完了才成。拍的时候还小心着后面人的催促，往往匆匆构图，草草了事，留下不少遗憾。

　　在两株古柏下，我见到了牡丹名品姚黄。欧阳修《洛阳牡丹记》记载：“姚黄者，千叶黄花，出于民姚氏家。”淡黄色，托桂型。花朵婷婷玉立，光彩照人，古人以“花王”誉之。这株姚黄恰好与景山之巅的万春亭连成一线，遂为夫人留照。

　　望着扎堆急切的人群，我有些感叹：现代人生活节奏快了，表面上见多识广，实际上对细节的观察、对底蕴的关注、对情调的重视反而少了，绝大多数都是看看热闹罢了。步履匆匆，围着园子转两圈，拍几张照片，纯属走马观花。唉，人怎么变得越来越无趣。

中学课文《灌园叟晚逢仙女》描述秋翁爱花情状，“若有一花将开，不胜欢跃。或暖壶酒儿，或烹瓯茶儿，向花深深作揖……然后坐于其下，浅斟细嚼。酒酣兴到，随意歌啸。身子倦时，就以石为枕，卧在根旁。自半含至盛开，未尝暂离。”

　　薛涛诗句“只欲栏边安枕席，夜深闲共说相思”，刘克庄“小窗对客开新煮，艺罢沈香看牡丹”，对比古人的闲情雅志，很令人汗颜哪！

　　我特地上网搜集了有关牡丹的诗文，以期对花中之王作全面深入的了解。“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亦动人”“疑是洛川神女作，千娇万态破朝霞”“锦帏初卷卫夫人，绣被犹堆越鄂君”。以花喻美人，这是香草美人文化意象的传统手法。

　　“绝代只西子,众芳惟牡丹”“国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若占上春先秀发，千花百卉不成妍”“落尽残红始吐芳，佳名唤作百花王。竞夸天下无双艳，独立人间第一香”“三月牡丹呈艳态,壮观人间春世界”“如霞如锦色何鲜，映日欹风特地妍”……诗家对牡丹推崇如此！

“牡丹花发酒增价，夜半游人犹未归”“惆怅阶前红牡丹，晚来唯有两枝残。明朝风起应吹尽，夜惜衰红把火看”“一年春色摧残尽，更觅姚黄魏紫看”“宁向牡丹花下死，风流作鬼也甘心”……写尽爱花惜花之情。

　　而爱国词人陈与义的“青墩溪畔龙锺客，独立东风看牡丹”抒发了深沉的故国之思,民族英雄俞大猷的“国色天香人咏尽，丹心独抱更谁知”则表达了军人的一片赤诚。至于“堪笑牡丹大如斗,不成一事只空枝”，我把它归于抬杠者的标新立异。

初中时看过一本古典小说《镜花缘》，武则天醉题《催花诗》，“明朝游上苑，火速报春知。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吹。”百花无奈遵命齐放，只有牡丹被架上炭火烧烤才姗姗迟发，被贬往洛阳，遂使洛阳牡丹甲天下。故事中牡丹不畏权势的风骨，倒与小时候看过的电影《红牡丹》主人翁很相似。 在科技发达的今天，冬天百花齐放不再稀奇。去年11月底我观览景山科普园小温室，外头天寒地冻，里面群花烂漫如春，柿子、九里香、山茶、杜鹃、菊、兰……琳琅满目，春意盎然！特别是迎门一品姚黄色泽清丽、嫣然含笑、媚倒众生。 今天，科普园内的流苏和水栒子开得盛况空前，一串串、一簇簇，密密麻麻挤作一团，仿佛座座雪峰，又似道道玉瀑，在阳光下闪闪烁烁，光彩照人。 山道旁的刺黄玫像受到什么刺激似的，奔放狂野，激情四射，洒开一面面金灿灿的屏风；二月兰则性情娴雅，含蓄矜持，笑意微微，摊出一张张淡紫色地毯。 值得期待的是，大片芍药正在跃跃欲试。景山芍药也为北京之最，有两万余株200多个品种。芍药与牡丹同科同属，是其“姊妹花”，艳丽芳香、妖媚多姿，有“花仙”“花相”美称，汉晋以前为第一名花。眼前星星点点的芍药苞蕾，展示着将美丽进行到底的决心，一场花事的接力即将开始！

　　一花独放不是春，尽管有了占尽风情的牡丹花魁，如果没有这芍药、流苏、棣棠、水栒子、碧桃、刺黄玫、二月兰……景山的春天不知要逊色多少。

4.20记游

紫竹清风澄俗虑（百园记21·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