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千惠吃午餐

青岛大刀

和千惠共进午餐的饭店坐落在繁华的香港中路上。

雍容华贵。富丽堂皇。

千惠让我点菜我婉言谢绝了。当然我也不能正襟危坐。那样过于做作，也会让千惠觉得我在装正经。于是我一面脱上衣，一面故作轻松：“第一次来这个店。你喜欢吃什么我跟着你吃就行了。简单点儿。”

我觉得这样回答恰到好处。要是我的朋友酒友学友车友驴友病友让我点菜我会不假思索地说海米黄瓜西芹花生米。但对千惠这样比较高贵的当事人你如此点菜反而有点弄巧成拙。

趁千惠翻弄那本大菜谱的时候我和服务生要了一盒泰山烟。这种烟在超市里卖二十，在这里卖三十八，拿来以后我才知道。

不大合适。

但这时候不要了更不合适。

点上烟继续看千惠点菜。

这时候我才发现千惠很漂亮。

菜谱上那些五颜六色的图片当然好看但端上来你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心里有数尤其在青岛。而看菜名你更是进了高粱地这就像看新闻联播根本不靠谱儿。可能英雄所见略同。我发现中国通也一头雾水了否则点鸡脖子的时候她不会看我的脖子。“你戴这根领带真精神。”她说。

这话顺耳。

一直认为千惠不苟言笑。

点完了六个菜我们就期待着宴会在友好的气氛中开始。大厅里色调优雅，氛围温馨。远处飘过来的萨克斯的悠扬的旋律我听起来怎么老是像大提琴？这是太会听了还是太外行了？

第一个送上来的大菜是印尼咖哩大虾。按我的理解，是把大虾用咖喱等调味品腌制后再用木炭的小火炙烤这样的话味道一定不错结果端上来的却是一锅有很多咖哩的粥。我甚至立马联想到这样的粥在山东临沂叫糁到了河南安阳就叫胡辣汤。大虾倒是新鲜，可切成碎块放在浆糊一样的粥里就大跌了眼镜。但是切记：一定要说好！这是修养，也是礼貌。

况且你还没吃到嘴里。

于是我举起酒杯，感谢董事长的盛情款待。

二百三十八块钱的新鲜大虾抓上把盐一煮多么省事多么鲜美好吃！

良好的祝愿并没影响我思考。

不过在这样高档的饭店吃饭就像喝咖啡。喝咖啡不是为了解渴而是一种情调。因此，面对桌子上的咖喱大虾我必须矜持斯文细嚼慢咽而不能像在泊里大集上那样端着一盆儿生猛海鲜大快朵颐。

第二个菜很快也被穿着旗袍的窈窕淑女送了上来。同样二百三十八块钱一盘的秘制秋刀也和我的理解大相径庭。青岛说的刀鱼其实是带鱼。四指宽一指厚的、银光闪烁灿烂夺目的本地刀鱼我想起来就垂涎欲滴。可是眼前的这四条比筷子稍长一点儿的所谓秋刀怎么看也像四条大青鱼。尽管味道、口感都很不错。但是青鱼，在青岛的早市上才六块钱一斤而且这个季节的青鱼肥硕、丰满。看到我略有所思千惠解释说这是真正的秋刀，产自她的老家北海道。

她是经营深海鱼的家族公司的董事长。她说的应该不会有错。

葡萄酒让人思绪飞扬。既然飞扬就不是一步一个脚印而是天马行空。因此我也说不清千惠的话题怎么能从秋刀一下子扯到了金枪鱼。

几秒钟后我明白过来了——心情与案情有关。

“金枪鱼一捕上来就要宰杀、分解。”千惠说得慢条斯理有板有眼。“而且要超低温冷藏。目前，零下六十度的超低温冷库中国只有两座。一座在青岛，另一座在大连……”

热气腾腾的、一百二十块钱一笼屉的蒸饺打断了千惠的侃侃而谈。香味缭绕。胃口大开。猪肉槐花蛤蜊肉馅的中国蒸饺顷刻堵住了千惠那张性感的嘴。那两座零下六十度的超低温冷库这工夫儿恐怕已经到了九霄云外。看着千惠饶有兴味儿吃得大汗淋漓，我开心地笑了起来。

真的好开心。

开心有诀窍。

诀窍就是会比较。

不要和腰缠万贯的千惠比。

要和身边的这些服务生、窗外的那些快递员比。

这样你才会越比越开心。

2011年10月14日